《品艺小楼》丁酉篇（8）
以景结情意不尽
----读独孤食肉兽《采桑子·春过同学旧居》
余几年前写过一个诗词讲座稿《说说绝句结尾十六法》，其中介绍的第一法是： “以景结情，浑含不尽”。可以说，以景结情，是许多诗词作者用得最多的结尾技巧。为什么呢？因为诗贵真情，更贵含蓄。而“以景结情，妙在情未说出却以景断之，是为含蓄”。在那份讲稿里，笔者一共举了古今诗人九首诗详细说明以景结情的妙处。其实，以景结情的手法，在词的创作中见到的更多。这是因为词通常都有上下片。最典型的的结构是一片写景，一片抒情。而抒情，言尽则无味，是以最终又多用以景结情来换取“浑含不尽”的艺术效果。试读独孤食肉兽《采桑子·春过同学旧居》这个作品，便可知余所言不虚。
独孤食肉兽这厮，惯于作词，作词又惯于推陈出新，尤其爱用冷僻字眼。其本意是想营造深婉一路。但有时深婉过头，便未免晦涩。《采桑子·春过同学旧居》这一篇，则是用语平淡，隐约其事，惝恍其情，深婉的技巧比较高，含蓄的手段十分老到，愣是在撩拨你的好奇心之后硬把盖子捂得严实，不漏一丝口风，竟自顾欣赏风景而去，任你一头雾水呆站在那里不知所以。这与一般作手唯恐说不明白而再三补述事体始末的过分涂抹不同。其词曰：
东风又放桃花陌，故苑分明。旧影娉婷。送我单车到紫藤。
那些夜访缘何事，隐隐檐棱。皎皎晶灯。帘外平湖细草声。
上片由眼前所见景象描绘“同学故居”还在，丝毫没有任何改变。因此，很自然地便回忆起当初与这位同学的一段交往。由“旧影娉婷”一语可知，这位同学是一位身材姣好相貌清秀的女子，有时会用一辆自行车带上他一起上学。故事的浪漫情节，在极为简略的叙述中大体已揭示一点眉目。再详细一点的，再具体一点的，便由读者自由发挥想象能力去完善和补充好了。
当然最好是作者能够坦白、能够毫不遮掩地说出来，毕竟浪漫的情欲故事人人都想听。所以赶紧读下去，果然不负众望，下片的首句立马挠到读者的痒处，具体化了。原来，女同学用单车带上他，不是白天的事，不是上学的事，而是“夜访”之后去公园、去湖边“私聊”。聊什么呢？无可奉告。太多隐私，太多羞涩之事，作者在要紧处打上马赛克，不想污染阅读耳目。但你总得有个交代呀，情感需要宣泄，故事必得完整。只见作者抬头瞧瞧亭台楼阁的屋檐，望望路边华丽的灯光，之后，用一个景象的特写镜头便结束了所有的描述。似乎什么都没说，但似乎也无需说，凭借你的经验，你自然明白那些夜晚在湖边的草地上究竟都发生了什么。
显然，在交代了“夜访”的情节开始之后，作者的情感已从旧日的回忆中打捞出来，“隐隐檐棱”、“皎皎晶灯”这二句，足够揭示当时那种忐忑而美好的心情。因为这景象所特具的一半朦胧一半晶亮的色彩与诗人当时的心境正相契合，因此读者完全可以从中感受到作者惊喜相伴的美好情怀。特别是最后一句的“以景结情”，经过前面的渲染，已营造出“你懂的”的情势。这样借景寓情，以景结情，比起直抒恋情的难堪来，不但更富含蕴，更有感染力，而且使结尾别具一种不言而痛快淋漓的情韵。
所以，诗也好，词也好，在叙述、议论或抒情的过程中，戛然而止，转为写景，以景代情作结，使得作品意犹未尽，可以使读者从景象描写中，驰骋想象，体味情怀，追索诗词的意境，产生韵味无穷的艺术效果。独孤食肉兽这词，梦某喜欢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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