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诗艳：记忆中的年（二）

硒园雅吟 2021-10-27

The following article is from 杨柳诗艳 Author 杨柳诗艳作者

谢诗艳，1978年生，湖北巴东水布垭人。马不停蹄的生活中，一直有一颗热爱文学的心。

记忆中的年（二）

文／谢诗艳

过年

盼望已久的年终于到了，一早就被鞭炮炸醒。平常死活都要赖会早床的我和妹妹，在这天绝对不拖泥带水。拿出头天就放在枕头边的新衣服，迫不及待的穿上，母亲早已找出袖套，还给妹妹穿上花围裙，以免在家把衣服祸脏了，第二天拜年穿不出去。

土家人习惯在过年这天祭祖，比清明节还重视。一早起来，父亲和叔叔们拿着鞭炮，纸钱到各处坟前烧纸放鞭。我害怕鞭炮，极少跟着去，几个堂弟就不一样了，像跟屁虫一样跟着大人。每放完一挂，就跟过去在地下找没炸开的哑子鞭。偶尔得到一小段没炸的串串鞭，更是欣喜若狂的用书纸包起来，揣进兜里。等大人上完坟，堂弟们也揣着几大兜哑子鞭，手上脸上全是鞭药粉，跟着大人们回到家。

我和妹妹则在家守着灶头，锅里的猪脑壳扑扑的顶着锅盖，一阵阵香味飘出来，馋得只吞口水。母亲时不时揭开锅盖，用筷子插插肉，然后又盖上。终于在我们的翘足引领下，煮熟的猪脑壳被母亲捞出来放案板上，因为太烫，母亲准备了半盆冷水，就开始徒手拆猪头肉了，她时不时被烫的赶紧把手放冷水冰一冰再继续，三下五除二就把猪头拆开，一块块鲜嫩香糯的核桃肉被母亲撕下来，直接递给快要流口水的我们，于是大年三十的早上，故意不吃饭，一顿核桃肉啃的满嘴流油，撑肠拄腹。

吃完核桃肉，不顾母亲端着水盆追着我们洗手，赶紧在抹布上手几摸，便奔爷爷家而去。爷爷家的压岁红包头天就准备好了，只等我们这帮小鬼到齐了就发，女孩子都积极，早就到了，就剩几个堂弟还在堂前屋后兴致勃勃的捡鞭子，仿佛除了鞭，核桃肉和红包都不算个啥，于是便有姐妹去把他们揪回来，一起领爷爷奶奶给的红包。

这一天，小孩子们欢笑满堂。女孩子都吵着、跳着、笑着比谁的花衣服更漂亮。男孩子则时不时点燃一颗鞭，往小孩堆一扔，不管响不响都会把我们吓一跳，然后翻着白眼追赶他们。大堂弟干脆把奶奶磨刀的磨石搬出来，拿着斧头，哑子鞭放上面砸，还真一砸一个响，没得一颗虚的。小堂弟们流着鼻涕在旁边围观，羡慕的不得了。于是越砸越带劲，不一会磨石就应声而裂，早有小堂弟屁颠屁颠去厨房告状了，大堂弟眼见不妙，一溜烟跑了。奶奶出来，心疼的抱着两块半边磨石，又嗔又怒的嘀咕着啥，转声进房屋准备把磨石藏床底下，突然奶奶盯着床下大声叫爷爷快来：“你皮被褂掉床下了，快拿火钳来夹出来。”爷爷奇怪的说：“怎么可能呢，我穿在身上呢。”于是我们都进房瞧究竟，原来是家里的大黑狗被鞭炮吓的躲床底下，爷爷跩几下它死活不出来，看着大黑那怂样，一家人乐的哈哈大笑！

父亲和叔叔们也没闲着，过年是可以无视婶娘们的白眼儿，拿出收藏的窄廖子牌，用几颗包谷子做赌注，玩的超有劲。要是在平时农忙时打牌，肯定是要挨诀的。在年关，虽然女人看见打牌就没好脸色，也会破天荒的给他们桌子下面撮一铁锹碳火，再端一罐儿浓茶。放任他们玩个尽兴。

当然最忙的还是灶屋里，母亲和几个婶娘叽叽喳喳的在灶屋里洗、切、炒、蒸、煮，各种锅盘碗盏叮叮当当，婶娘们嘻嘻哈哈的笑声，连带厨房煮猪蹄子的香味飘出老远。等到各处团年的鞭炮响起，我们的团年饭也好了。一大家有二十好几人，堂屋摆起两张大桌子，饭菜上齐，首先要斟上酒祭祖，烧一堆纸钱，爷爷嘴里念念有词，大抵都是请叔公伯爷什么的都回来吃饭团年。把酒洒在地上，叔叔点燃鞭炮，我们的团年饭便开始了！

那会团年桌上并没有什么山珍海味，都是自产的东西。一大锅猪蹄子肉让人垂涎欲滴，外加一大锅土鸡子肉嫩汤鲜。炒菜也都是自己种的一些蔬菜。特别是土豆，做出来的几样菜那可是我们的最爱，不论是土豆片还是土豆丝，都可以当主食。任凭后来多好的山珍海味，也不可代替土豆在我们心中的位置，吃饱喝足下桌子还得抓一把油炸干土豆片嘎嘣嘎嘣。那会儿的团年饭，吃的那个香，那个美是现在怎么都找不回的感觉。

三十晚上守岁是土家习俗，火坑里会放一根一尺多粗的花栎树柴，据说这根主柴一定要烧到正月十五，寓意来年财运滚滚。常说三十的火，十五的灯，除夕晚上的火都会烧的旺旺的，大家围在一起看着黑白电视机里的春节晚会，那兴奋劲就像在现场一般，那会电视只能转播一个台，大家却看的津津有味，完全不像现在，频道节目多了，眼花缭乱，一个也记不住。一家人烤着大火，吃着零食，看着晚会，等待零点钟声敲响，都出去放鞭炮庆祝，迎接新的一年，放完鞭炮，大人们继续守岁，聊天，玩牌。小孩子眼睛皮子打架就睡觉了，等待初一出去拜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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