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MI6-12｜关于启程的随想
自由包括对生命有利的一切条件。生命若要展开，就必须找到适合自己发展的条件。 玛利亚·蒙特梭利，1913年罗马讲座，《自由的生物学概念》
第二模块的课程结束了，一个月不分昼夜心无旁骛的日子，换来了六十多个文档、百多个示范和一脑子对于宇宙教育和生命的想法。
（图：关于「根」的研究）
在孩子进入小学的初期，我们很快会为孩子介绍「如何认识钟表」。这是一个介乎于数学和历史之间的工作。它并不是简单的把字面意思「认识钟表」解读成让孩子知道怎么读时间而已。我们从极具历史感的故事开始，从古埃及人到古巴比伦人，希帕库斯到托勒密，日晷到水钟，再到具象的操作认识秒针到时针，关于「60」这个特殊时间数字的感官体验，阅读、记录到测量时间。一个看似很小的知识点被多元的活动支持，都是因为我们认为孩子需要具备对时间有真正意义的理解。这意味着孩子有能力在当下能阅读和记录时间的同时，还能认识时间的意义、理解过去的时间、感受时间的线性、能进行时间的测量、计算和推算，我们才认为这是孩子真正在开始认识时间。
而且很有意思的是，当我具备了能力去跨越时间，再应用这样的能力去看待时间时，自由，是随之而来的感觉。人类强大的想象力，可以带领我去任何我想要去的时间节点，深究和欣赏当时的美好，以过去照未来，而同时我也不会失去我自己。我可以掌控我自己当下的时间，我很有安全感。
自由的感觉，不止是在做时间相关的工作示范时才有。当我像蒙小的孩子般可以自己决定如何掌控自己的学习进度时，自由也是扑面而来的感觉。我无法简单的为你口述AMI6-12培训有多忙碌。每天上午是铺天盖地的工作示范，下午进操作室和同学一起小组工作研究教具和工作示范。到了晚上就是整理笔记，温故知新，随手就是好几万字，几百页纸。当然，熬夜也可能是你每天都要决定要不要做的事，因为每个周一你都要提交至少15个文档接受批阅。乍以为强度很高的学习会榨干你的身体，但因为你为你所学习的内容兴奋，你可以自由掌控自己的学习进度时，由衷地认同蒙特梭利博士说的，「人是可以一直在工作的」。
当一个人看到花园里的树木或海里的鱼时，他会获得对自由生活的印象。假设我们对自由的定义是「不遵守任何法律的自由」，那么我们应该会认为「那些可怜的植物被根拴住了，把它们拉出来，让它们自由吧」或「鱼注定要一直在水里，这太可怜了。我们把它们捞出来，给他们自由吧」。
我们必须认识到，在以上述方式给予自由的同时，我们也在剥夺生命本身。在许多方面，这句话同样适用于孩子。我们要把孩子从工作中解放出来吗？这样的做法就和连根拔起一棵植物或把一条鱼从水里捞出来是一样的。
当我们理解了基本的现实，就会发现孩子的自由在于享受探索、求知、行动和服务的快乐。正如肌肉在锻炼中变得强壮，快乐和能力也会随着练习、努力和成就而增长。
玛利亚·蒙特梭利，《关于你的孩子，你应该知道些什么》，第104-106页，关于自由的描述
当你忘我的工作时，身体的感觉或许还是疲惫的，所以你需要站起来走一走，吃点点心，聊会天。但你又迫不及待地想要投入工作，因为你觉得太有劲了。这一个月的学习，我和洪婷每天都会步行往返学校。路上我们会讨论些示范的内容，对于蒙特梭利教育法的理解，生活中的一些琐事，未来的畅想。在这么高强度的学习下，每天坚持来回走5公里，100来公里的学习路也就这么走完了。
蒙特梭利的工作示范的学术性很强，这是在它的基因里的。一个抽象的知识点被感官的呈现时，原本在传统教学领域属于很高阶的学习任务，都可以被蒙小里小小的孩子理解。超前吗？一点都不。因为这是学习本该有的样子，因为我们真正关注的并不是这个抽象概念本身。
在这些被众人羡慕的酷炫工作示范背后，蒙特梭利成人（老师）花更多时间观察和研究的是孩子（一个独立的个体），以及成人可以如何更全面、更深入的支持孩子去习得的一些终身的品质或者技能，这些包括但不限于想象力和好奇心、持续探索、付出努力、专注、自我控制、数学性心智、尊重他人、合作能力、关心环境等等。这些领域的培养甚至更优于学术课程。这种感觉就是，可能一个艺术专业的老师在教室里为孩子示范几何的多边形，她是在教数学思维、几何概念还是艺术创作？都有，但可能更多的她在帮助孩子发现万物的规律、生活的哲学和为了探索人类可以付出的努力。传道授业，回归到了很本质的状态。老师与学生，成人与孩子，大家都很平等的走在求知之路上。这让人感到，很自由。
现在有很多关于自由的偏见。这些偏见是建立在对创造性的人的内在力量缺乏信心的基础上的，这种内在生命是自然发展和自我建构的。此外，这种信仰的缺失被偏见的阴影所掩盖。例如，人们相信自由是无序的。同样，人们认为运动是无序的。人们认为，秩序与奴隶制度和静止的观念有关。现在，自由的概念必须摆脱这些偏见，不应给自由一个明确的形式，将其限制在不属于自己的范围之内。 玛利亚·蒙特梭利，1913年罗马讲座，《自由的生物学概念》
我们说，当生命以最好的方式发展，以最完美的方式成长时，他们是自由的。但是，由于生物都是不同的，我们必须得出这样的结论：每一个生命体，或者说一个生物群体，都必须有自己独特的自由法则。 关于自由的生物学概念，我们可以说一棵树是自由的，当它能在适当的土地上平静地生长，它适合于在地面上找到的营养，并适应大气条件等。当这棵树是自由的，它意味着它享受着它的物种特有的条件，例如它的根深深地埋在土里，这样树就可以不动。这样它就可以自由地以最好的方式发展。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条件，种子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生根。 玛利亚·蒙特梭利，1913年罗马讲座，《自由的生物学概念》
对于蒙特梭利来说，自由是一个一系列历程的目的地，既是起点，也是终点。我们只有看到一个自由行动的人时，才会意识到自由的存在。自由需要付出最大的努力才可以获得。
成长也是。而追求自由的成长，更是要付出最大的努力。
为什么要这么努力的去自由成长？因为一个没有任何人命令ta但却在做正确的事的人，会进行富有建设性的工作，表现出对他人的同情心，做出引发更多秩序、更多和谐、和可持续发展的选择。
你认同上面这句话吗？如果你体会过类似上半年的上海的生活，我相信你理解这句话在生活中的含义。我由衷地希望我在我的生活中是一个这样的人，我也希望我陪伴的孩子们将来能成为这样的人。
嗯，自由需要付出最大的努力才可以获得。
（图：在户外研究「叶的功能」）
就像此刻的我花了很大的心力、精力和脑力去换取宇宙教育传道授业之法时，突然间豁然开朗，像越男一直在说的aha moment，这也是一种带有心流的很自由的感觉。我可以自由的穿行在孩子之间，我可以以不压迫他们的方式，聆听并尊重他们的选择，同时又有能力将其人格和智力朝着积极的发展方向继续走下去。可以走多远？我现在有十足的信心告诉你，真的想走多远就可以走多远。我终于也有了对「学海无涯」这个词产生无限敬意的体感，这是一种很积极和正面，无惧的感觉。一种很奇妙但又真实的感觉。你对万物产生好奇、产生敬畏、但又不惧怕，迫不及待的想要去了解它。我可以接纳自己的不足，又可以仰慕他人的美好，彼此相长和谐共处。每每到这，我都不得不为玛利亚·蒙特梭利博士的研究发现鼓掌臣服，为她的视角下所呈现的神奇的大自然所臣服。无穷尽的学习之路，宇宙早已为你铺开，就在身边可以信手拈来，只是之前的你没有觉知而已。而同样，成人于儿童，不是倾囊相授，而仅仅也只是引起觉知而已。
在小学教室里，1500个左右的示范以非线性的方式展开，网状。每一个示范都只是一把钥匙，学习的要点会被孤立，然后简洁明了的传递给孩子。适可而止，是蒙特梭利成人要不断去修行的度。而这些已经被示范过的工作，孩子可以基于兴趣自由选择，深入研究，甚至可以超越成人所给的示范本身。在教室里的成人是一种权威，但这个权威是允许被挑战的。教室里的成人的工作，是去观察孩子，分析孩子所面临的现状，用多元的方式去调动孩子学习的积极性和持续性。儿童在学习和成长的同时，成人也在学习，且必须要成长。
两者的关系像是跳着探戈，优雅、洒脱、挺拔、豪放、你退、我进、你进、我退。教室里的孩子和成人，都非常的自律。因为只有自律，才能实现自由。
当然，在我们的体系中，我们对纪律有不同的概念，我们把纪律看作是事物的活跃状态。我们所认为的纪律，指的并不是使用人为的手段将人变得像哑巴般沉默，或像植物人般无法行动。这样的人并非是在遵守纪律，而是在被施以酷刑。 玛利亚·蒙特梭利，1962，第78页
（图：洪婷出品的卷到飞起的「出版工具」的工作）
码这篇文章的时候，我们已经启程在回上海的路上了。回去，又是一个新的开始。开始又往往伴随着成长。
嗯，成长是自由的，我们要追求自由的成长。
记住，自由的生命，才是生命的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