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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生活给了这个中年男人一锤

陈鱼丸 凤凰WEEKLY 2019-10-01

作者|陈鱼丸

入伏天,哈尔滨城的人都在找饺子吃。王成一家没吃着。刚满12岁的儿子王琪(化名)上第十一次化疗,中午没胃口,啥也吃不下。老婆陪着,也不吃。王成吃了一碗板面,他要送外卖,“吃辛苦”的活计,得养体力。

儿子是馋饺子的。他喜欢韭菜鸡蛋馅。但吃了韭菜和蛋黄,肚子会泄气,医生不让。儿子在治白血病,这病大,脱疗要三五年。他们把家搬到了哈尔滨,在第一医院东北角租了个一居室。这家医院的血液所全国闻名。

王成对老婆说,砸锅卖铁,也要给孩子治好病。

这个35岁的东北男人,把头剃得精光,和儿子一个发型。他是最憨实的那种中年男人,话少,不会表达,以前是庄稼汉,后来开出租。现在儿子病了,要挣生计,他就当了美团的众包骑手,边送外卖,边照顾孩子。

入伏这天傍晚,王成送完午高峰的单子,烧了菜,送到医院。吃完饭,他提着吊瓶,陪儿子在走廊里遛弯。

父子俩唠起闲嗑——

“爸爸,你今天送小龙虾了吗?”

“没送呢。”

“那你送了什么啊?”

“爸啥都送。”

这样的对话隔天就重复一次。生病前,儿子就贪嘴。现在他每天躺在病床上,刷妈妈的手机,看视频里的大胃博主直播吃小龙虾、大汉堡、三文鱼,馋得很。他长在黑龙江富锦市的农村,村里没幼儿园,小学也撤了,全家才进了城。

王琪从没吃过小龙虾。

“家一下就没了,儿子得活” 

王成每次都回答“没送”。

即使送了也要说谎,怕勾孩子馋虫。有一次,他敲开一扇门,一个和儿子年龄差不多大的男孩蹦过来,大声嚷“小龙虾来了,小龙虾来了”。

王成憨笑,挠着头说,“当时就想,为什么别人家的孩子是健康的”。

即使已经治了一年病,他还是没从儿子发病的错愕中缓过来。他记得那一天,5月7日,正农忙,他在地里打浆。每年这个时候,王成就休了工,回村里开打浆机挣外快。妻子高冬梅打来电话,说儿子腿上出现芝麻粒大的血点,密麻麻一大片,还老喊腿疼。

村里桃花、李花开得繁盛,正是万物新绿的时节。王成却觉得冷,像挨了一记闷棍。

他急往家赶。那辆拉了两年活的出租车开始了一天的奔袭。车先开到县城的医院,医生瞧不明白,又赶去了佳木斯市,那里的医生脸一沉,告诉他们孩子可能得了白血病。妻子呜呜哭。他们继续开车,当天夜里到了哈尔滨。王琪的血小板低得吓人,当晚就做了治疗。

村头到富锦30公里,富锦到佳木斯130多公里,佳木斯到哈尔滨将近400公里,王成发着懵开了一路。那天的具体细节,他大多想不起来了,只记得儿子被这阵仗吓坏了。自己一直在安抚,骗儿子“没啥事,过几天就能回家了”。当天晚上,儿子躺在走廊的临时病床上,还喊腿疼,妻子搂着他偷偷抹眼泪。

隔天,骨穿结果出来了。医生说,治愈率是50%。

那天起,王成的头顶就罩了片阴云。背着儿子,他对妻子说,儿子得活,能多活一天是一天。

此前三十五年,这个中年男人没遭过什么大事。他长得普通,中等个,在老家过着最平常的那种生活。他是老幺,上面两个姐姐,受着宠。初二辍学,家里不忍他外出打工,就一直待在父母跟前,种旱田,又换水田。两年前,开出租的老乡给他带路,才进城转了行。

为什么是他的孩子生这么大的病?王成想不明白——没家族病史,也没装修房子,发病前半年,不见孩子有啥征兆。

变故降临前,三口之家的日子正红火着。他攒了17年的钱,又借了亲戚的,终于在县城买了一套二手房,十九万,在一个平常地块的一个平常的小区。

妻子高冬梅,这个在商场卖手表,一个月挣一千块钱的女人觉得心里踏实了。他们终于有自己的家了。丈夫一个月挣两三千元,供一个娃娃上学,日子是可以知足的。

不过四个月后,孩子查出病。

房子卖了看病。高冬梅眼眶泛红,说,“家一下就没了”。

后来他们把手机里房子的照片都删了。回忆里,这个60平的房子是南北向的。窗子小,但是有一长列,日头好时,阳光会晒满半个客厅。王琪自己布置房间,兴头老足了。他喜欢小狗,高冬梅给他买了狗图案的贴画和被单。

“我有多疼,你们不懂”

生活一下就被击碎了。

刚搬到医院,夫妻俩不习惯。病房里住着各地来的大小患者,有一个中年人,老唠叨“这病治不好的”。他们听了心里就堵。

儿子遭的罪更让他们心疼。做骨穿,要把一根十厘米长的针,往骨缝扎,抽出骨髓液。小娃娃好动,找不准就再扎,来回地插。王琪疼得哇哇哭,大声喊“爸爸妈妈对不起,我错了”。高冬梅拿手绢给他擦眼泪,自己也哭。王成垂头,不忍看他们。他使出全身的劲,锁死了儿子,防他乱动。

一开始,一家人都不敢直接谈这个病。儿子问,白血病是什么啊。他们打马虎眼,“一个月就治好了,我们就回家”。一个月后,儿子突然下床,挪到电梯口,哭着说要回家。王成拦腰抱住他,买了个变形金刚哄住了他。

他们就这样在医院住了下来。第一次化疗,疗程四十多天,王琪感染了肺炎。一支一千多块钱的消炎针连着打了半个月,又吃了一个多月的口服抗生素药。第一个化疗花了将近十万块钱。在主治医生眼里,王成是最配合的那类家长,解释清为什么要用药,王成眼也不眨,就掏钱。

“不然能怎么办呢”。他们不忍问儿子有多遭罪,只有一次,孩子嘟囔了一句,“我有多疼,你们不懂”。一副大人的口吻。王成心疼。

第四次化疗时,他们碰到了另一个患儿的家长老陈。老陈的孩子治了四年了,快脱疗了。他成天乐呵呵,嘴一张,唠起闲,病房里的人都哈哈笑。

老陈告诉他,孩子刚发病时,他也懵。他当时是厨师,妻子来电话,说孩子生了这病。老陈脑子一片空白,手却没停,继续煮饺子。等饺子起锅,他忘了下了什么馅的。

老陈自己掏钱买了这盘饺子。然后他辞了职,送孩子来哈尔滨,在医院周边送起外卖。一个月能挣四五千块钱,今年是第四个年头。

老陈动员王成,守在医院没进项,不如和他一样送外卖。老陈勤快,跑单多,经常是单王。

王成有些犹豫。他只来过哈尔滨两次,儿子小时候腭裂,带他来看病的。老陈拿出手机,给他演示,怎么装美团的骑手系统,怎么接单,道不熟就先用地图导航,没啥难的。

“你就想啊,每天能给老婆孩子添个菜。”王成动了心。来哈尔滨三个月,每天都在病房呆着,人一闲,就会寻思儿子的病,心里烦。他也想沾些老陈的吉祥气,他儿子快好了。

这个讷言的中年男人开始小心翼翼地探索这个陌生的城市。开始他只接一单,用地图导航慢慢找,找不着就打电话问老陈。慢慢的,送的道儿扩展到了医院周边二三公里。地道街——石头道街——兆麟街,一个街口连一个,他都熟了。现在他可以一下接三四个顺路单,上上下下跑腿,沙楞(东北方言,意为“麻利”)得很。

钱也越挣越多。开始一天送20单,挣一百块。现在一天40单,能超200块。

有时电动车在路上驶着,老陈迎面驶来,王成会停下,和他唠会。他想学老陈,遇事往好了想,不老发愁。

王成把老陈当贵人。他们是一块患难的交情。但每次王成想请老陈喝点酒吃顿饭,老陈就躲。王成知道老陈是怕他花钱。

与此同时,美团公司也伸出了援助的手。2019年,美团公益帮助王成解决了燃眉之急,通过中华少年儿童慈善救助基金会9958儿童救助中心审核并在美团公益平台上线慈善募捐项目,最终筹得善款近22万元。

“爸爸原来这么辛苦”

以前开出租,松快,风吹不到,雨打不着。换了电动车,头上没有了顶棚盖,王成晒了一身黑。

高冬梅心疼他。如果哪天回来,王成黑着脸,那准是受了啥委屈。但王成不爱说,问他“累吗”,回答“不累”,又问他“冷吗”,他打着喷嚏摆手。

多数时候,王成还挺乐呵,收了工,他拿跑单系统给冬梅“炫耀”,数着这天跑了多少单,挣了多少钱。高冬梅有时会夸他。即使不夸,王成心里也亮堂。日子又过了一天,他又挣了些钱。

他不知道怎么解释这种讨生计的满足感。送好了一单,客户给个好评,说声谢谢,他都挺开心,像打赢了一场小小的战。系统里的收入集到2000元时,他提了现,给儿子买了把激光枪,其他的都交给了老婆。

最重要的是,孩子在一天天见好。治到第三个疗程,医生脸色变了,说孩子治愈的希望增大了。

刚开始送外卖时,王成是藏藏掖掖的。在系统里瞅见儿子病房这层楼的单子,他都不接。都是医院的长住户,怕孩子敏感,会介意。有次他没看清,接了同病房家长的单,到了楼下,喊老婆送上去的。

还是老陈做通了他的工作。他劝他,为了孩子有啥不能扛。又拿自己举例,说这活计凭力气和汗水挣钱,花起来也踏实。他知道王成夫妻脸皮薄,房卖了,亲戚也借遍了钱,他们不乐意老转爱心筹的链接,朋友圈里都是平常老百姓,谁家也不富余。

男人懂男人的艰辛。每一单配送都挺不容易。商家出餐迟了,要使劲给顾客解释。餐被偷了,要自己掏钱补。最难熬的是哈尔滨冬夜的配送,零下三十度的室外温,王成上身穿一件小袄,套一件大袄,下身一条绒裤加条大棉裤,再套个大口罩子,还是要挨冻。鼻子呼的热气,窜到帽沿上,马上结了一层冰霜子。眼睛是护不住的,风烈得像刀割。遇着下雪天,雪粒迎面打眼皮,生疼。最难捱的是冷热交替。室外穿的厚鞋底到了室内,热气一捂,就要流汗,又跑到外面,天儿一冻,冷气从脚底直往上窜,钻心的凉。

王成有次就这样冻感冒了。夫妻俩心疼钱,不敢上医院挂号子,打电话给老家的村医,学着去药房买来针和药,高冬梅自己给王成扎。

王成血管粗,好找。他身板也粗实,多大的辛苦都能吃。一年下来,跑上跑下,掉了20斤肉,肚子小了一圈。

医院周边配送的常是病人吃的清口,粥或面。送多了,王成也见惯了这些地方的苦痛和离别。一个医生订的外卖送到了儿童医院的重症监护室外,他看到一群家长守着门,眼睛泛红,脸色阴沉。还有次他走进传染科的病房,一个老人挂着呼吸机,只剩了皮包骨。“他们和我们一样,也很辛苦。”王成开始接受落在他命里的这份不幸。

在医院的日子变得没那么难熬了。高冬梅猜,孩子应该懂了白血病是咋回事。今年过年那一阵,同病房的一个孩子没了。儿子以前常和他玩。但他没问。还有个娃娃,转院去北京做移植,常在短视频平台上传治病的“遭罪”的场景。视频后来停更了,高冬梅知道娃娃没了,取消了关注,怕儿子问。

脱疗是一场漫长的战役。他们刚走完一年。第十次化疗后,医生肯定了阶段性的疗效。王成头上的那片阴云慢慢散开了些。一家人第一次上中央大街逛了逛。路过一个小区的天井,一个穿着黄色外卖服的小哥正急匆匆上楼,满脸是汗。

晚上回家,一家人躺着说话。儿子冒了一句,“原来爸爸送外卖这么辛苦”。

治病的娃娃成天生活在病房里,除了在走廊里遛弯,少见外面的天光。那是王琪第一次懂了送外卖是咋回事。

入伏天是哈尔滨连日来气温最低的。日头还是毒。王成送完两单外卖,后背已快汗湿。午高峰他送了6单,賺了35块钱。他花了7块,在路边吃了一小碗板面,不带荤,只有一颗鸡蛋,几根青菜。随后去超市买菜,给孩子烧饭。

孩子这天想吃可乐鸡翅。他买了五个,十块五毛钱,又称了八两豆芽,两块一毛钱。在日头下送两单外卖,可以换来这些。

王成在老家不做饭,手还生着。到了出租屋,撂下东西,才发现可乐忘买了。煮饭,水放少了,底下一层都烧糊了。他还是憨笑,说这才第二次做可乐鸡翅呢,第一次烧就做成了,儿子喜欢吃。

傍晚五点,窗外起了暮色,榆树叶染了一层金黄。王成提着餐盒去医院。一家人在病床的桌子上吃起饭。他把没烧糊的饭拨了一大块给儿子,高冬梅用水泡焦黄的饭块儿。王成从柜子里拿出一盒米饭,是前一天送外卖客人不要的,没加热,就大口吃起来。

王琪胃口还是不好,吃了两个鸡翅,就放了筷子。剩的三个,夫妻俩都没动筷子。他们只吃豆芽菜。

王琪又提醒爸爸喂乌龟。那次他们出门,从中央大街走到了松花江边,王成在小摊上给儿子买了两只。出租屋的阳台上,王成摆了一排矿泉水瓶,是特意放着透了养乌龟的。

松花江的东流,流过哈尔滨,再往下游去,就到了他们的家乡富锦。在病房遛弯时,这位父亲还常对儿子说一句话,“治好了病,爸爸就带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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