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号不是人写的

老魏评论，痛快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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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公号以来，每天早上醒来，第一个念头就是：今天写什么？

今天是除夕，鼠年的最后一天，我想到的标题就是《公号不是人写的》。

在朋友热心的怂恿下，我坚持写公号一年余。先是写《非常魏道》，后增加《文字客老魏》。一上来就被删删删，天天写，天天删。再接下去就是禁言禁言禁言，半个月，一个月，一周，禁言三次。

我完全不知道哪里犯忌了，一些早就在正式出版的报刊上发表的旧文，甚至在提交时就被干掉了。面对“不能通过”的提示，两眼一黑，感觉面对的是哥德巴赫猜想。

只有写过公号的人才会懂得，一篇文章接连三次不通过，你的整个人生都会不好起来。谁也不想让自己辛辛苦苦写的文字“藏之名山”，唯一的办法就是“自宫”。

经过一年的被动“训练”，最大的收获就是“自宫”技艺。所以说“公号狗”这个戏谑性的称号，描述的不仅仅是“累成狗”的那个“狗”，而是“猪狗不如”的那个“狗”，“鸡鸣狗盗”的那个“狗”，“蝇营狗苟”的那个“狗”，更是“斗鸡走狗”的那个“狗”。——看到一只狼，你不是羡慕它的“自由”，而是忧心它何以不晓得摇尾巴。

不过也有意义：不写公号，就不会在意世事演变过程中的那些纤细微末，就不会追究事物“反转”背后的逻辑链条，也就不会去思考“人”的价值与意义是如何被消解、被泯灭的。

就像不在股市里折戟沉沙，你就不会明白韭菜是如何养成的，又是如何被收割的。而无论你如何洞若观火，也喊不醒任何一个兴冲冲入场的新韭菜。人们永远不会相信，自己的“自主选择”其实都是被人为设置了的“单一选项”。

几年前有个“民意调查”，对某些工作你的评价有三个选项：一、满意；二、很满意；三、非常满意。

这还属于明火执仗的玩法，真正高明的“议程设置”者，会让你非常自信地选定其中“唯一正确”的选项，并且随时准备为捍卫自己的选择而浴血奋斗。

在我看来，2020年两个最具标志意义的人物：一个是医生李文亮，一个是作家方方。前者由被训诫的涉嫌“造谣生事”人员，演变成万人赞颂的英雄；后者则从万人“追剧”的“日记”作者，“堕落”为“给敌对势力递刀子”的“卖国贼”。

最吊诡的是，“英雄”不过是在微信群里提醒了一下而已，既没有对公众发布警示，更没有对不合理的压力进行反抗。我们可以将其正面理解为一个善意的人，也可以负面理解为一个“多嘴”的人，但却无法将其称为“违法分子”或者“时代英雄”。

“卖国贼”不过是在从事一个作家再正常不过的写作与出版活动，莫名其妙就完成了从“时代良心”到“卖国贼”的黑暗转身。

这一系列事件，都离不开所谓自媒体的推波助澜，而哪怕坚持“1+1=2”这样一个常识，也很容易成为众矢之的。众语喧哗之中，“流量”成了主导这一切的背后的手。

众所周知，说过头的话，偏激的话，标新立异到反人类基本认知的话，才是获取流量的不二法门。而“黄雀”之后，还有更为强大的“弹弓”，它才是决定“偏激”方向的“终极大BOSS”。

宣称美国人将新冠病死者制成汉堡出售的“至学道宫”，居然能成为阅读量第一的公号，就是这个时代人类整体智慧极为低下的一个标志。同样，无论怎么荒腔走板的人，都有的是粉丝乃至于铁粉。

年末岁尾，“秦始皇”突然从坟墓里跳出来圈粉，成为一个新的“现象级”。虽然这一尝试受到了很多人的抵制，但我清楚地意识到，只要再尝试几次，编剧和导演就会大获成功。

在一个固化的群体里，推行任何一种价值理念都只是一个时间的问题。先前看一个叫《浪潮》的电影，和听一个老人的答记者问，都以为是危言耸听。须臾之间，才明白过于乐观才是人类不断重复历史悲剧的原因。

网络这一工具，既可能拓展人类的视野，也可能让具体的个人变得越加固执而愚蠢，因为他们可以轻而易举找到自己所需要的材料，用以强化固有认知。譬如历来自信的阿Q，坚持认为自己头上的癞疮疤“别人还不配”，那就一定可以找出别人不配的依据来。

写出《常识》的托马斯·潘恩，只因为坚守常识，却遭遇了“全人类的忘恩负义”。因为他坚持不依附于任何利益集团：政治集团、金融集团、宗教集团……

但凡集团，必有以立场论而非以是非论的时候。一个真正的思想者，怎么可能容许自己沦落为真相和真理面前的失语者？被流放、被驱逐、被唾弃乃至于被消失、被火刑就是必然的宿命。

 托马斯·潘恩塑像。

也正因此，写公号注定是自取其辱的一种行为。因为你首先要得以苟全，其次要取悦受众，最后才念及不至于太过违背内心。

我曾经有四五年的时间一篇文章也不曾写，这对有文字强迫症的自己来说，有些不可置信。现在再来看，却是最明智的四五年。“玩物丧志”未必就是一个贬义词，就看身处什么年月。有时候“志”的存在不仅痛苦，而且愚蠢。

嘴巴这个东西，用于吃饭是第一本意——假如暂时还有饭可吃的话。

还可用于接吻——假如暂时还没禁止接吻的话。

用于说话，则难免有人来教训说“祸从口出”。诸多动物从不说话，也不影响它们履行使命。

相比说话，写字留下的证据更为确凿，可供发挥的余地更大。

古代的高人是“述而不作”，今天的高人应该“不述不作”，方可闭目塞听颐养天年，翻译成鸡汤文就叫“岁月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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