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太好，但我说不清是怎么了” | 看见产后抑郁，本身就是疗愈
作者：崔璀
插图：电影《永不妥协》
我们从小看着自己的妈妈，
心疼妈妈，感谢妈妈。
但是，直到我自己成为一个妈妈之前，
都没有人告诉过我，妈妈是这样的。
一
嗨！你是妈妈吗？
不管是不是，我想请你们一起参加一个小调查。
至于原因，先听我讲几个故事吧！
我生孩子那一年，29岁。
从职场小白做起，我用了7年时间，做出了一点成绩。每次公司战略转型，老板都把我派去开疆辟土。但刚开始担任新公司CEO那年，我怀孕了。可是我依然每天开会到晚上8点，怀孕7个月的时候还飞奔赶火车去上海路演。
离预产期只有1个星期的时候，想着差不多该休息了，就安排好了接下来一个季度的工作，跟团队打下包票：等我回来，打个胜仗！
没想到产假一休就是半年。
生孩子前我见缝插针做了一个待产Excel，从束腹带，喂奶衣，到婴儿的吃喝拉撒用品，样样俱全。后来很多年，但凡有朋友要生孩子，都把我的Excel表要去依样采购，都说「没见过这么全」的。
但意料之外的是，我还是漏掉了一个未知又关键的准备——产后抑郁。
现在回想自己刚生完孩子的时光，仍然心里会揪起来——我永远都不会忘记那时的狼狈不堪，像头困兽在烟雾缭绕的房间里冲撞、挣扎、反复，恨不得把世界摧毁了重建。失眠，敏感，一碰就炸。
我觉得自己糟糕极了：「要是我妈忍不住打我一顿，或者我老公终于受不了了离家出走，我都觉得，太应该了。」
这些事情都没有发生。那段时间，我的家人对我都很好，爸妈放着老家的公司不管，跑来照顾我衣食起居，他们安慰我：「没事的，别难过」；老公一下班就回家陪着我，跟我用直男逻辑分析道理：不要沮丧，原因是12345。
每一个家人都觉得我不应该这么抓狂，这么难过，连我自己都这么认为。
我拼命想让自己好起来，但我还是足足煎熬了至少半年。
我的表达能力算是不错的，但是很奇怪，我说不清楚我怎么了。
朋友要来看我，我在微信上拼命拒绝。他们太热情了，以为我就是客气。我硬撑着跟他们寒暄，他们说：你看着挺好的啊，别想太多，多跟大家玩玩，就好了。
我一边笑，一边跟自己说，坚持会儿，他们走了就好了。
我妈总是催我去躺着，因为心疼我的睡眠。于是我就一天一天躺着，什么都不想干，看着天花板，或者是窗外的天空，有时候翻一翻手机，看到朋友圈里大家热火朝天地聊工作聊生活，我会迅速把手机扔掉。然后继续躺着。歪过头去看看我的孩子，他总是在睡觉，丝毫感应不到我的苦闷。
有时候我会忽然惊醒，伸手去试探他的呼吸。
「我还活着吗？他还活着吗？」
现在回想起那段时间，我最大的难处不是伤口疼痛，不是睡眠不好，而是，真的，「我说不清楚」。
当时我并不知道什么产后抑郁，而且哪怕我知道了，也不敢承认。我觉得我也算不上抑郁，就是很作，大家都觉得我很作。
后来我看到一个关于产后抑郁的短片，里面采访了几对夫妻，其中一个妻子说了很多，但是丈夫始终觉得，那就是情绪不好。后来妻子咬着嘴唇说了一句话：「是不是我只有去死，你才能知道我多难受。」
离我当时的情绪过去了4年，我还是被这句话给击中了。
我身处文创行业，身边的朋友和同事都是媒体同行，连这个被认为视野很广的群体，都没有人跟我聊过产后抑郁这个话题，想想，他们很可能也不知道。
每一次我们谈到那时候的感触，就会有无数身为妈妈的用户有共鸣：
糖糖虎说，孩子一岁多时，自己有一天晚上迷瞪瞪地扶着阳台的栏杆往上抬脚，心想，翻过去一切就结束了。是孩子的一声「妈妈」让她意识到，天啊，是我女儿在叫我！她好像从梦魇里面回过神一样，吓出一身冷汗。
杨泽说，那段时间感觉自己像在演戏，照顾孩子是，与人交际也是，最严重的时候总是想着怎么离开不会痛苦，有时候看看身边的孩子，想的是要不要也带着她一起消失。
阿勤也说，身边人只关心孩子，没有人看到我需要什么，那个时候感觉自己就是一个产奶的机器，可是我是个活生生的人啊！我想要的安慰、拥抱、鼓励和支撑，全都得不到。
Cindy是我一个非常优秀的朋友，连她也说，生完孩子回归职场那段时间，每天都在煎熬中度过，活着像是在不断满足家人、同事和客户的需求，没有自己。直到有一天，她连给客户打个电话都变得特别困难。
她终于意识到：我可能出问题了，我不是原来的我了。
你看，当妈妈以后这种变化，跟她优不优秀，在什么地方，家里人对她好不好，都有关系，但是关系都不那么大。
这两年在做Momself的过程中，每每听到这样的故事，都特别感同身受，外界的理解或者不理解，很重要，却不是最关键。最关键的、值得被承认的仅仅是这么一个事实：刚当妈的那一年，整个人会有点变化。
二
我创立Momself，做一个为中国妈妈提供成长解决方案的平台，就是从这些体验中来的。
很多人不理解，生了孩子，不应该高兴吗？能休产假，人生升级到新阶段，不应该高兴吗？
但现实情况是：
一个女人生完孩子后，身体忽然出现了空洞，激素水平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她在一个生命面前束手无策；
婴儿大大小小的突发状况，肠湿疹、黄疸、睡觉不安稳……都需要她及时响应；
她的性魅力降到最低，顾不上打扮自己，身体最私密的地方还要在生产和产后被众人注视；
她在家带孩子，觉得自己受到多年的教育失去了价值；
甚至，她连哭泣都背负了责任，大家会安慰她：「别哭了，哭多了对奶水不好。」
她会觉得自己非常糟糕。
这时候，我很想告诉她们：你有难过的感觉，是正常的。
你当妈妈了，这不只是经历了一件喜事，更是渡过了一劫啊。
忽然多了一个新生命，你的家庭也在经历着各种动荡，兴奋、紧张、不安、焦虑。有经济方面的，社会方面的，也有来自爸爸妈妈本身的。
工作要变动，关系要调整，跟爷爷奶奶，姥姥姥爷的距离也要发生变化。朋友圈子要发生改变，过去的兴趣爱好，事业理想也都需要做新的打算。整个家庭里每个人的位置都在重新经历调整。光是想到为那么一个小小的生命负责，都已经足够麻烦了。
但最近距离承受这些变化的，是妈妈。
这些声音表达起来并不容易。坦白说，不是每个人都能认同，即使同样当妈妈的人。
「为母则刚，」他们说，「有什么好抱怨的呢？」
在他们看来，产后抑郁——如果存在的话——是可控的。不去想它，不去刻意强调它的存在，或者充分意识到身为人母的责任，就可以调动自己的意志力和理性力量，自行克服。
这个观点也有道理。
有的奶奶或姥姥说：我们那时候生三个五个的，也没有哭成你这样啊。
所以我也在想，现在我们老说产后抑郁，会不会给人不好的暗示，让人把一些情绪给自我放大了？为此，我们也征询了很多专业人士的意见。从成因到解决办法，从科学界到心理界，都有很多的分歧，也没有特别精确的结论和治疗办法。
但这些专家唯一的共识是，产后抑郁是一种真实存在的痛苦状态，出现产后抑郁情绪的妈妈大概占比60%甚至80%，发展成产后抑郁症、需要就诊的妈妈，全世界的平均数据是13-16%。
也就是说，绝大部分人和我一样，以为初为人母应该是欢乐的，坚强的。痛苦都是自己的问题。她们从来没想过，原来并不是我脆弱啊！
这种痛苦的一部分是孤独和被误解，不去看它，它也不会自行消失。而且它还有可能因为孤独被忽略而放大。
还有一部分是激素急剧变化导致的，如果没有回复到正常水平，有可能会需要介入药物和心理治疗。
三
虽然很多父母，伴侣，朋友，都很爱这些产后抑郁的妈妈。他们会着急，会安慰。
只不过他们说的是：
「老婆我给你讲个笑话啊……老婆你咋不笑呢？」
「你看孩子这么健康这么可爱，你也不用上班整天在家休息，想想这个你就能开心了。」
「没事，等适应一段就好了。」
但他们，或者我们，很少很少直接说出来：
「你很痛苦，我知道你在经历痛苦，这可能是产后抑郁。」
我猜，我们可能太害怕「产后抑郁」这样的词了。它显得太严肃，太沉重，太违和。大家在铺天盖地地颂扬母爱，朋友圈隔三差五地晒娃，晒「别人家的妈妈」，这个时候我们不愿意承认，还有一些妈妈，她们茫然不知所措地一边掉着眼泪，一边喂奶。她们怀疑自己，甚至不相信自己有存在的价值。
这时候，哪怕有一个人告诉她们：「很多人跟你一样，你可能是生病了，就像人会感冒发烧。」结果都会不一样。
多一个人的关注，就多了一分支持和疗愈的力量。
就在你看文章的现在，有妈妈被推向产房，有妈妈精疲力尽身体被掏空，有妈妈强忍着疼痛哺乳，有妈妈担心自己会害了孩子，也有妈妈看着天花板默默流泪。
关注她们，先从承认「产后抑郁」的存在开始。
所以我想邀请你参与这个调研问卷。鉴于产后抑郁还是一个新兴的研究领域，我们联合了心理学家 / 精神科 / 产科医生 / 数据分析专家制作了这份认知问卷，想从了解更多产后抑郁开始，未来会在这个方向尽一些我们力所能及的努力。
感谢你参与调查，如果你是妈妈爸爸，希望你们能知道自己并不孤单；
如果你身边有要做爸爸妈妈的朋友，也希望你让他们能够从知道「产后抑郁」这个概念开始做些准备。
疗愈从了解开始。
再次感谢你。
扫描下方海报中的二维码
可以直接进入调查问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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