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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文明从这里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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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周末好，昨天的《我坚决反对代孕，因为它将“杀死”所有母亲》一文，我试图从社会整体的角度，探讨为何这项技术是不应被滥用的。
稿件发出后，很多朋友说：小西，你这样讨论不够接地气啊，说什么社会未来之类的宏大叙事，我们管不了那么多，我们只管得了自己。而某些“自由派经济学家”告诉我们：开放代孕不仅对买代孕的有钱人有利，也对出租子宫的穷女孩有利，是双赢。
很多男性朋友更是这么想了，反正找个女人帮自己生孩子么，市场越开放，价格越低，越对我们有利无害。
我知道，由于历史的原因，很多中国人不喜欢宏大叙事，更反感被法律管束，所以这样的声音还颇能忽悠住一些人。
好吧，那我今天就抛开宏大叙事。纯粹从当事人的角度分析一下：开放代孕这种事情，是不是像某些人描绘的那样，是场完全你情我愿的“双赢”。
昨天文章的评论中，有位朋友对此事举的一个例子，我觉得话糙理不糙：
那么要不要吃呢？草民们就讨论开了。按照一些人的理论，当然要吃啦，那是一个亿啊！主观价值论么！土豪愿意出大钱，咱不赚白不赚，你不挣有人愿意挣。你情我愿，碍着谁了？但真执行起来，草民们会发现自己根本赚不到一个亿这个“小目标”，因为只要这个市场一开放，为生活所迫的草民之间的窝里斗马上就会开始：有人不用一个亿，一千万就愿吃；马上有人叫价一百万、十万、一万、一千、一百……最后的结果是，政府如果不出面，立法禁止直播吃翔，某些底层人民会沦落到以吃屎维持生计，除了活的更恶心之外，与过去以其他方式出卖血汗并无本质区别。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呢？因为不得不承认，人是一种自私的动物，我们的某些欲念，是以剥夺他人的自由、践踏他人的尊严、甚至危及他人的生命为代价才能实现的。而这样的欲念不能够被开发出来形成一种产业。一旦形成产业，从业者就将被迫开始“比着不当人”的恶性竞争：穷人要价太高，就去找更穷的人；合法的价格太高，就去搞非法的；国内束手束脚，就去找海外的。总之，假如你想以“不当人”为代价，从土豪那里讨口残羹剩饭，你放心，永远会有比你更舍得“不当人”的同行跟你进行竞争，让你陷入到最悲惨的竞争当中。所以，那些有“吃屎”气质的恶性行业被禁止，是法律在保护中下层民众。的确，表面上你被限制了自由，但实际上，你那一部分被不可让渡的权益（尊严、自由、生命）被法律装进了保险箱。用一些自由派经济学家的观点看，色情业合法完全没有问题。手脚和大脑是器官，阴道也是个器官，为什么要限制女性使用这个器官挣钱的自由？于是像荷兰等欧洲国家，在上世纪末就陆续执行了卖淫合法化。刚开始荷兰人想的也很好，满足了人性的基本需求，也让底层女性享有了“使用自己身体的自由”么，卖淫嫖娼也是你情我愿，咋就不能做呢？首先，这个行业的就业机会很快就从本国底层女性那里流走了。荷兰法律确实很好的保护了本国妓女的权益，但也让她们变得昂贵，没有性价比，而嫖客所需要的仅仅只是一副青春、美丽的肉体，你是不是荷兰人、甚至是不是人，对他们又无所谓。于是荷兰的外籍妓女比例很快就超过了70%，这还是“持证上岗”的合法妓女比例。而本国妓女们也在这些外来妹子的竞争下，也卖的越来越贱，过的越来越惨。但问题是，那这么多的外籍妓女要从哪里来呢？于是什么非法偷渡、人口买卖、绑架、拘禁、强奸、奴役甚至杀人的黑色产业链就应运而生了。要操作这么大的产业链，当然要有组织，不讲下限的黑帮应运而生。荷兰眼下每年要投入巨量的治安经费去打击色情行业相关的黑产，但非但屡禁不止，黑帮反而越来越猖狂。2019年，阿姆斯特丹首位女市长费姆克·霍尔赛马（Femke Halsema）上台，因为痛感卖淫行业已近失控，宣誓要进行整治。但她立刻就遭到了黑帮的人身威胁和侮辱。既得利益者们还策动外籍站街女们上街抗议，大骂费姆克是“婊子”（真特么讽刺）。这女市长是个猛人，你们越骂，我越要干。但直到目前为止，除了“肃清橱窗”这样的小行动，我们没有看到费姆克的行动有什么成效。潘多拉魔盒里的魔鬼，一旦放出来，想收回去就很难了。这类违反人伦的行业一旦放开，会造成什么样的“次生灾害”，是你事先根本无法预估。 而类似的噩梦，已经在代孕行业中开始上演了，比如印度。印度是2002年开放商业代孕合法化的，由于人口众多、生活贫困，商业代孕在印度的成长可谓“得天独厚”。截止到2012年，仅联合国统计到每年在印度出生的代孕婴儿就达到了25000个，印度代孕的利润超过了4亿美元，被戏称为“世界的子宫”。但这样一个“蓬勃发展”的“朝阳产业”，印度政府为什么后来不得不严令叫停了呢？2013年，英国BBC就拍摄了一部纪录片《代孕者》，揭露了印度代孕行业背后的阴暗面。在BBC的镜头下，印度代孕业初看起来也是非常光鲜的：欧美国家代孕一次动辄花费几十万美金，而印度代孕一次的花费不到三万美金。但即便如此，印度人依然有得赚，印度普通家庭的月收入只有三四十美元，而代孕一次就能拿到8000美元以上，能够极大的改善底层妇女的经济状况——至少看似是如此。《代孕者》所采访的代孕公司的老板帕特尔，就是持此论调者，这位女医学博士自称“女权主义者”，声称自己创办并不是为了赚钱，更非奴役女性，而是帮助她们解决就业问题，让她们获得独立的经济地位。但真实情况如何呢？在《代孕者》的镜头下，帕特尔的“代孕者之家”被戳穿了画皮——她那些看似堂而皇之的保护代孕者的规章，压根没有被认真执行。许多前来代孕的妇女，压根儿不清楚代孕对自己身体的危害性的，有的甚至是被丈夫、父亲甚至兄弟强行逼迫来这里出卖子宫的。而帕特尔都让她们都通过了面试，还不时给她们猛灌一通“自己身体自己做主”的鸡汤。而在具体操作中，印度代孕工厂也呈现出一种“不要命”的风格，由于人类胚胎在子宫着床的成功很低，因此代孕工厂往往给产妇植入多个胚胎。但植入胚胎过多，又可能危及产妇安全，欧美国家国家一般只允许植入两个胚胎，成功率只有25%。而印度代孕工厂却一般会给产妇一口气植入五个胚胎，让成功率大幅提升到40%，这降低成本——但却是以产妇的生命安全为代价。而更可悲的是，代孕者拿自己健康甚至生命换来的钱，自己却没有支配权。她们十月怀胎、忍受分娩之痛和骨肉分离之苦后，最终领到的那点酬劳，大多数会被丈夫和父兄所夺走。有些男人还会不知廉耻的骂上一句：“这是你给我们丢脸的补偿。”在印度的农村，代孕被老百姓认为是“和别的男人生了孩子”，几乎跟“通奸”类似，所以被剥夺的妇女根本没有获得同情并维权的可能性，家里的男人也不会承认当初是自己怂恿甚至逼迫女性去做代孕的。他们把女性的尊严和她们的子宫一道当成了自己可以出卖的私产。印度底层女性的地位，在获得“代孕自由”后，非但没有被提升，反而更深的被践踏了。唯一从这场交易中获益甚巨的，就是那位帕特尔，纪录片里她和老公开着宝马，画着精致的妆容，在社会名流聚集的晚宴上，以“女权主义慈善家”的身份抛头露面，为正在被她吸血的那些底层代孕妇女代言。《代孕者》在西方播出后，引发的极大的反响。众所周知，印度这个国家是很在乎自己在西方国家中形象的，面对“友邦惊诧”，印度迅速出台了法案，紧急叫停了“蓬勃发展”中的代孕业。这部纪录片播出仅两年后，印度政府就彻底禁止了国内女性为海外客户提供商业代孕服务。但还是那句话，潘多拉的魔盒一旦打开，想关上就很难了。由于代孕在印度已经形成了产业化，各种打擦边球的行为应运而生，印度警方现在每年都要打掉数十个组织代孕的非法团伙，这些团伙中不乏以绑架、强迫等手段逼迫女性代孕的案例。 中国一旦允许商业代孕合法化，会发生什么？有个预判我可以拿来跟所有支持代孕者对赌：
只要今天中国宣布开放合法代孕。明天，针对女性的有组织、成产业链的侵害活动就会飞速发展起来，包括但不限于：第一，那些已经贫穷逼的无所不用其极的底层家庭丈夫甚至原生家庭，会以“为了家族”的名义逼迫女性们去出卖子宫获取暴利。这是印度发生的事情的翻版。第二，眼下本已在打击下急速收敛的绑架、拐卖妇女的行为，会在代孕利益的刺激下重新猖獗起来。甚至网贷、传销这些目前社会余毒未清的违法犯罪行为，会立刻跟披着合法外衣的代孕产业纠缠在一起，结成剪不断理还乱的死结。某一天，某个还在大学里上学的女孩，因为遏制不住购物的一时冲动，用网贷买了一个手包，然后她就陷入了当下最常见的还贷噩梦当中。最终，网贷公司会将其转手给一个代孕机构，这个女孩会彻底沦为一台任人操控的生育机器，未经世事却已经怀上了陌生男人的孩子，冒着生命危险去十月怀胎，还要在生产后被掠夺她的亲生骨肉……别以为我这是耸人听闻，我们的社会离这种图景，也许只差代孕合法化这一步。所有社会中产及以下阶层的青年女性朋友们，你离这个深渊都只有一步之遥。而所有的男同胞们，警告你们，这个不幸的女孩，可能就是你的女儿、你的姐妹、甚至你未来的妻子。
在一个弱肉强食的残酷世界当中，没有一个群体是真的能幸免于难的。
很好，中国目前的网贷、传销，在没有合法代孕的刺激下，尚且如此难治。等合法代孕的口子一开，当资本意识到它们能从这些年轻女孩们身上榨取到代孕的暴利时，你猜他们会疯狂到什么地步？靠监管能管得住吗？
有人会说，那到时候再对强制他人代孕搞严刑峻法么！商业代孕合法，但强迫他人代孕入刑！
很好，那请问怎么判断一个人是否自愿代孕？别忘了，我们可是个连996加班都经常“被自愿”的社会。你当代孕公司都傻？连这种局都不会做？法律应不应当允许人在“自愿”的情况下，不设人伦底线的“自由”使用自己的身体？这个问题在人类历史上早有过教训，而且不止一次。
你可能不知道，17世纪的美洲大陆，曾经盛行过一种名为“契约奴”的制度。很多在欧洲生活破落的白人，为了凑一张前往新大陆的船票，自愿签署契约、卖身为奴，愿意到了新大陆之后免费为种植园主劳作，工作五至七年之后恢复自由身。这项制度在当时最初看来，其实是个“双赢”。奴隶主获得了稳定的劳动力，而契约奴则获得了到新大陆发展的机会。除了名字有点扎眼，有什么不对呢？但契约奴体制在运行了一段时间之后，很快就劣化为了更加恶劣的黑奴贸易。原因无他，只因奴隶主们已经食髓知味了：既然有时间、有契约限制的契约奴隶都这么高效，那么我们为什么不去购买一些没有限制，更吃苦耐劳、任人鱼肉的黑人奴隶来替代他们呢？于是美国就在奴隶制这条路上头也不回的走了下去，直到陷入了南北战争的巨大撕裂当中。最终，奴隶主、契约奴、黑奴，没有人在这场惨剧中是最终获益的。在自由市场中，中下层民众因为本小利薄，在与资本的博弈当中，是永恒的输家。而法律要保障的，是给这场赌博设个限，不能让人将自己的身体、尊严甚至生命，都压上赌台。而对于那些信心满满，认为代孕一旦放开，自己一定是购买代孕服务、能够从中得利的朋友。我也想劝你们一句：这个体系真正运转起来，谁会知道谁胜谁败呢？即便你认为你是得益者，你能保证你代孕出来的孩子，他的孩子、他孩子的孩子……将一直这么得益下去吗？请不要把这个世界搞得太弱肉强食，因为你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是那块“弱肉”。 更不要给资本无底线的压榨你的机会，因为它真的会扑上来把你吃干榨净。中国眼下最该讨论的，不是商业代孕要不要合法化，而是它什么时候才能入刑。
本文5000字，感谢读完，喜欢请给个三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