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大之后我才知道,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中途下车》。
各位好,如昨天所预告的,今天我回了老家。行程不长,但旅途的颠簸改变了我的作息,没有时间写长稿子了,今天继续随手写两句。
作为胶济铁路完成主要任务后向东北方向一段有气无力的延长,曾经,所有火车到烟台都是终点站。铁轨在我们这些烟台孩子眼中从不是一直漫无止境延伸开去的,而是有一个被水泥站台封死了的尽头。这让我每次回家有一种意想不到安泰,我可以在旅程的颠簸中安然睡去。咱中国有些想来比较奇怪的习俗,比如你坐火车,每每临到下车的时候,就会感到奥林匹克精神开始激励每一位乘客,所有人都开始提前忙活收拾行李——我一定要第一次提着行李冲出车厢!一定要第一个过检票口!第一个出火车站!而我不然,我喜欢在上车前一天晚上熬个通宵,为的是能在车上睡的很死,直到大家下车的骚动把我吵醒,我再慢悠悠的收拾行李下车,腿着回家。记得有一年,可能是因为头一晚玩的太疯了吧。我在火车上座位上依着车窗睡的很死,旅客都走光了我居然也没醒。“小伙子,到站了哈,还不着急下车,回家过年喽!”——是巡视的列车员,他一边做着打扫一边对我说。我睁开惺忪的睡眼一看,车上甚至站台上都已经空无一人,车窗外,只是一片白雪皑皑,白雪中依稀横卧着黑色的铁轨,仿若古战场上躺卧着的巨人僵死的的骨架,一直横亘、绵延开去。但我知道,在不远的地方,这条本该漫无止境的通路,会有一个宿命中的终点。不过,前几年,胶济铁路提速翻修,轨道通到了威海荣成,我就再也不能得享这份在火车上睡到自然醒的优容了。停车时间很短,必须提前起来,赶在几分钟里,中途下车。但烟台还是那个烟台,还是那个“地平线上的美丽城镇”——这就是我对故乡的印象。嗯,无意中,用了一句初中课本上学到的话。记得那篇课文的名字,也叫《中途下车》,日本推理小说家森村诚一写的。
现在想来,其实我小时候语文课文选的其实挺迷的,比如我现在都不太清楚,作为推理小说的代表,他们为什么会选这篇《中途下车》——森村诚一是日本推理小说文坛的五虎将是不假,可是这篇《中途下车》实在称不上什么真正的推理。无非讲了一个在日本上世纪七十年代经济危机中破产的人决心寻死,最后一次归乡,去参加一个同学会。结果在会上碰到了一个同样失意,准备自杀的老同学,在对他的劝慰中,主人公反而放弃了自杀的念头。
“要死可不行,得好好考虑考虑。”佐贯提出同自己决心截然相反的忠告。他用肩支着朋友那沉甸甸的身躯,走在大雪纷飞的市街上,没有目的地,只是为了走而走着。虽然是自己的故乡,却似一个陌生的城镇,显得一片寥廓。你看,这篇古怪的小说里,没什么推理、没什么悬疑、没什么最后一分钟翻转、只有满天的飞雪、中途下车、归乡、同学会,还有那种让我预感到唯有我人到中年时才会懂的苍凉与寥默。很多年以后,我去过了日本,看日本铁道图,才发觉这篇古怪的小说很可能是森村诚一以自己为原型写的,小说说的那个埼玉县K市,应该就是森春的故乡埼玉县久喜(kuki)市,。有一天我还真的坐车去“朝圣”了一下——乘坐JR东北本线从东京出发,的确不到一个小时就能到这个卫星城。老实说这个城市在我们外人看来蛮无聊的,也没什么风景,甚至连森村诚一的纪念物居然也一个都没有。当然,森村现在还活着,快九十岁了吧,立他的纪念物,似乎也有点太早。说起来,在日本推理小说家当中,森村这个人其实也还蛮特别的,属于大器晚成的那一类。大学的时候虽然读的是英美文学,可毕业后估计是因为文科生么、不好找工作,居然找了一份酒店前台的工作,而且一干就是很多年。酒店前台,俗称店小二,这个工作有多么枯燥无聊就不用我细说了,最关键的是它非常致命的没有存在感,这对文青来说,应该是最痛苦的人生蹉跎。森村当年这份工作干起来,想来一定也非常苦闷,要不然他也不会在闲暇之余一篇又一篇的写小说、散文、评论,挨个杂志社投稿,想求发表。但这样孤独的干到了36岁,森村还是非常的默默无闻,文章凉到给他出书的出版社长都委婉的建议他“森村桑,下次写作换个题材吧。现在不是推理小说火么,你试试那个呗。”其实森村本来对写推理小说是有抵触的,他觉得写这玩意儿太俗。可是人到中年,都三十大几了,36岁这个年龄如果放在中国,你是个程序员都够被马爸爸“向社会输送人才”了。总不能一直这么荡悠着吧?于是森村决定抓住青春的尾巴,最后再赌一把。当时日本推理小说的最高奖项是江户川乱步奖,森村下定决心的时候,举例当年的报奖截止日期已经只有一个月了,而报奖作品必须是二十万字以上的长篇推理小说。请注意,这时的森村,甚至可能还从未动笔写过真正的推理小说。但他却觉得这一个月足够了:我一天能写8000字,二十五天这不就二十万字吗?剩下五天时间还可以留出来取材构思。于是他就真的拼了一把。推掉其他一切工作,把自己关在一间小屋里一门心思搞创作。毕业后在尘世间多年的摸爬滚打与坚持练笔帮了他。他花了四天取材构思,花了25天创作,花了一天誊写邮寄。终于写出了他人生中的第一部长篇推理——《高层的死角》。接下来的故事你可能猜到了,《高层的死角》在1969年度的江户川乱步奖上一鸣惊人,成为该奖迄今为止唯一一部获得所有评委一致投票通过的获奖作品。日本社会派推理的开山鼻祖松本清张,在看过该书之后直呼自己的事业后继有人了。于是森村的人生从此走上了不同的轨道,不久之后他就成为了全日本最知名的推理小说作家,他的推理小说不仅思维严密,而且对世间百态背后所潜藏的人性有一种冷峻、深刻的洞察与反思。我们中国人最熟悉的,当然还是那部《人性的证明》(《人证》),该小说因为后来被翻拍成为同名电影,在刚刚改革开放的中国上映而广为人知,但这本小说本身其实就非常出名,它应该是有史以来销量第二大的推理作品(排名第一的,当然是《福尔摩斯探案集》)。有人评价说,仅靠这一本书,森村诚一就足够名垂青史,因为这本小说所反映的思想,揭露的人性,让推理小说从此已不再是不登大雅之堂的通俗读物,成为了一种真正的严肃文学。但功成名就,常年霸榜日本作家收入榜首位的森村诚一并没有就此停歇。上世纪80年代,年过半百的森村诚一干了一件在日本惊世骇俗的事情,他自费两千多万日元来到中国走访调查、搜集当年侵华日军731部队的罪行铁证,写出了长篇报告文学《恶魔的饱食》,无情的揭开了日本社会最不愿提及的那道伤疤。这本书在日本,可算是捅了的马蜂窝,军国主义余孽们疯了,说得过他的人,揪住该书的一些举证瑕疵,写长篇大论攻击森村“不专业”、“哗众取宠”,说不过他的人干脆不讲理,直接给他扣上“非国民”“卖国奴”(相当于我们这儿的“汉奸”的帽子)给他写威胁信,要在社会甚至肉体上消灭他。好在,日本人比较死板,说来说去就是那么些话,估计想破脑袋也想不出“给帝国主义势力输送反日炮弹”,“给境外敌对势力递刀”这种词汇。更好在,现在的日本在总体上已是一个法治、理性的社会,军国主义余孽们的作妖与抵制,虽然让森村在名誉和作品销量上受了一点损失,但他的正常生活从没有受过侵扰。而历经世事的森村,也从来没有怕过这些人渣,他的回应是:“我是一个作家,我拿着笔就要写对得起我良心的东西,否则我就配不上这个称呼。”是的,在一切名誉、荣耀之外,森村是个有良心的人,是个不忘本的人,正因为这种特质,他的文字才永远那么动人、可读、可爱、可敬。我们今天最熟悉的推理作家东野圭吾,对自己的作品自恋的不得了,对别的同行从来都是拿鼻孔看人,但唯独对这位森村,东野是一口一个“先生”、“前辈”,“孝”的那是不行了。另外多说一点,我父母那一辈人,只要是看过《人证》那部电影的,你肯定见过森村诚一。只不过你一定不记得了。因为森村在这部自己同名小说改编的电影中,特意客串了一把自己当年酒店前台的老本行,出场能有几十秒吧,也不短,但绝大部分观众就是注意不到他。据说这个“彩蛋”是森村自己安排的,他说,自己这样做,就是为了向和曾经的自己一样辛苦工作却又无人记得的人们致敬——他们是那么辛苦,却又那么默默无闻。就这样在人生的旅途上挣扎着。
想过了森村的人生之后,我的车也到站了,我也要中途下车了。临下车时我想起,森村的那本《中途下车》其实没写完,小说的最后,两个在人生败北的汇合点上邂逅的老同学,互相扶持着,“漫无止境地走在雪夜的道路上”。我始终觉得这个意象应该是森村自己的,也许那一年,年过35岁,把最宝贵的青春都耗费在酒店前台,却依然一事无成的他,也曾回过一次家乡。也参加过一次同学会,也用同样落寞的心情,依偎着自己偶然邂逅的老同学,互相扶持着,漫无止境地走在雪夜的道路上。但他依然想到了活下去,在风雪中继续走下去。“纵然活着也不会时来运转,今后的人生大概还是要继续失败下去的。尽管如此,暂时还是以三年后的同学会为目标活下去再说吧。”——他并不知道三年之后,他人生中的风雪就将过去,属于他的春天要来了。人生,可能就是这样,你永远不知道下一颗巧克力是什么味道,不知道下一站是什么风景,但只有执着尝下去、执着走下去的人,才配享受甜蜜,才配见识风景。想到这里,我突然觉得我与森村的人生也有了一点交轨——我们都有一个同样爱下雪的故乡,我们都在这里中途下车。应该是不会有了吧,我上一次参加同学会的机会,还是在十年前,彼时我的初中同学请我去参加他们在故乡举办的同学会,我推说在外有重要、推不掉的采访任务,就没有去。这话也对也不对,采访是真的,也确实推不掉,但让我真正下决心不去的原因,是我猜到这种场合,我初恋一定会去——我在初中时喜欢上了她,在大学时与她走到了一起,又分了手。彼时我刚刚踏进社会,功不成、名不就,内心又其实还没放下她,何必送一份狼狈的样子,让她看了更加失望,或者庆幸自己当时选择的正确呢?也许就是类似的心境作祟,这些年来,我跟故乡的绝大多数旧友、同学都渐渐断了联系。我日渐发现故乡旧友对我来说是一群让我再难亲近的人——如果我的生活落寞平凡,我羞于在他们展现自己的疲态。如果我将来能咸鱼翻身、春风得意,我又觉得到时再去与他们相见,是一种俗套而招人厌恶的显摆。于是,他们终于与我的生活渐行渐远,他们的人生铁道线,在那无尽雪原上向着远方蔓延开去,与我再不会有交点。而故乡,也在这种时光的蔓延中渐渐成了一种没有“实感”的概念,我只知道那些年我把青春丢在了这个地方,可是究竟在哪里?这座小城,并没有一个失物招领所,供我来找回。可是,就像森村说的,依然要走下去,即便活着是如此劳累而孤寂。此时此刻,我是如此的想像森村说的那样,去参加一场同学会,然后大醉酩酊,跟一位旧友相互搀扶着,走在大雪纷飞的故乡市街上。到站了,我怀着这样的心情,中途下车,走进了故乡那似曾相识的风雪里。另外附上我所怀念的那篇《中途下车》的课文全文吧,也不知这篇文章现在还在不在语文课本里。其实这篇文章只是节选,由它结识森村后,我成了他的疏书迷,读过该小说的全篇——但我得说,这个节选还是蛮精辟——森村最成功的,果然是描写人性…… 佐贯的故乡在琦玉县K市,从上野搭快车,一小时左右即可到达。与其说它是东京的卫星城市,还不如说是搭车就可以上班的郊区,并没有“故乡”这种地理上的实感。佐贯父母已不在人世,故乡只有兄嫂和市内的几家亲戚。 “为了要去地平线的那一方,搞得遍体鳞伤。三十年后还回到故乡来寻找葬身之地,真是绝妙的讽刺。”佐贯这样自我解嘲,来到了故乡车站。天空阴霾,好像很快就要下雪。同学会是在市郊一家餐厅举行的。小城风光一改旧观。如果人们闷声不响地把他带到这儿,他定会认不出自己的诞生地了来了。三十几年岁月,家乡面目全非。佐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湖月”餐厅,然而已经迟到了一会儿,他本来以为,只消有十五、六人出席,就算是盛会了,但到现场一看,把两间日本式房间打通,竟并排坐满了四十多人,使他不胜惊讶。因为刚从外面赶来,室内又挤满了人,闷得有些透不过气来。他甚至产生了“可能全班同学都到齐了”的感觉,干事能够打听出这么多人的消息,功劳真不小。“哟,这不是佐贯吗?”身材魁梧仿佛是干事的人,在会场中央打招呼,他就是寄出明信片的青木一也。四旁传来阵阵亲切的感叹。“来晚了,对不起。”佐贯拘谨地对当年的淘气鬼打着招呼。于是有人喊道:“金毗罗。到这儿来!”金毗罗是模仿两字的读音,故意念成滑稽腔调所起的绰号。他朝喊他的绰号的方向瞥去,一张熟稔的脸透出令人怀念的微笑。“磨盘”在那儿,“缸管”也在那儿,看见“章鱼”、“老太太”也来了。不是用姓名,而是用绰号记着的一张张脸孔,仍然保存着三十多年前小学时代的样子,如今已是肚皮凸起的中年人了。三十年的隔阂,须臾间消除了。佐贯产生恍如发现奇迹的感触。为了怀念三十多年前的过去,几乎是全班同学都汇聚在一起了。这在当前只不过是为了活下去就已经很难的世道下,实在令人难以置信。干事来收餐费了。邻座那位姓岛本的同班同学,好像很有气派的样子,掏出几张万元大钞,说是要捐献。干事表示“人人平等付款”,谢绝了。开始依次做自我介绍,有官吏、医生、工匠、公司职员、商店老板、新闻记者、工程师等。小学时共席的顽童,今天已分散到社会的各个角落。这里虽然存在着三十年时间的变迁,但是大家仍然不分彼此,尽管沉浸在欢愉、怀念和对时光流逝的感伤中。这里既没有成功者的优越,也没有失败者的自卑。许多人是三十年来第一次见面,又重新回到孩提时代。佐贯读小学时,不仅在学校,就是放学后,伙伴也是很多的。不仅和同学,也同他们的家人相识,当时,并不像现在的小学,上下学七零八散,放学后就去补习学校。那时节是按地区编成小组一起上学的,半路上不知不觉就和每一个同学的家庭熟悉赶来。尤其是佐贯这班,没有改变过编组,因此,全班变成家庭般的共同体。现在,人们谈兴正浓,温馨旧情,不仅是提起对方的小插曲,也回忆起了家人和上学途中的冒险故事。散会迫在眉睫,但几乎无人想走,另外准备了一间屋子,举行第二次聚餐。岛本兴致盎然,嚷着要请艺妓。佐贯一边同旧友逐一交谈,一边领悟到他到目前为止的人生,不外是为了回到今晚这个地方来,不禁感慨系之。同学们并不晓得他是在临死前“中途下车”到同学会中来的。散会后,他除了死亡这个终点外,别无他处可以投奔。然而,同学们都以为他在东京取得了很大的成就。第二次聚餐也到时间了。青木干事建议三年后再举行一次同学会,然后宣布散会。与会者相约三年后再见,向四面八方散去。他们中既有住在本市的,也有回东京、横滨方面和邻县各市的。走出“湖月”,天空飞舞起雪花,屋顶和大街尽头覆盖着薄薄一层白雪。 现实的冷风似乎把因酒和感伤而灼热的身体给吹凉了。重返三十年前童心的这些“天真烂漫的大人”,眼看又回到现实而醒悟过来的那种怅惘。这是不折不扣经受了四十年风雨的中年人面孔。那些还留恋感伤余韵的人们,又搞起第三次聚餐。任凭你走向天涯海角,最后还得回到现实中来。对此,他们当然心中有数,只不过是能拖就拖那么一会儿。佐贯也是其中一人,但对他来说,不是拖延回到现实的时间,而是拖延走向死亡的时间。串了几家酒吧间,每转一次,人数就随着减少几个。在走进第四家、第五家小酒吧间时,只剩下岛本一个伴儿了,几乎都由他付账,岛本几乎烂醉如泥。他打一开始就喝得很猛。佐贯从岛本的喝法中琢磨出,岛本表面上装得日子似乎混得不错,其实不然。唱法能反映出一个人的生活环境,在岛本的酒里飘浮着一种颓唐。他们在小学时代只是泛泛之交,因此,对他的家庭茫无所知。据说,现在是一家什么公司的经理,从他的神态来看,好像混得并不美妙。佐贯对同学们的目前境况兴味索然,因此,也就没有仔细听每个人的自我介绍。“我是逃出来的,公司在经济上出现了漏洞,回去,还不是马上就被抓起来。” “不是吓唬人。我是抱着自杀的决心来参加同学会的。嘻,大家都是高高兴兴的,他们哪里晓得我是来找葬身之地?剩下的钱,我已经花得一干二净了。说什么三年后再见,别笑话我,我是有了今天没有明天。”岛本说着潸然泪下。 “先出去再说。”佐贯用肩膀支撑着岛本离开了酒吧间。雪越下越大。佐贯为这种令人啼笑皆非的结局而惊慌失措。即使是在酒后,对和盘托出具体动机、哀叹要自杀的人,也是不能置之不理。“要死可不行,得好好考虑考虑。”佐贯提出同自己决心截然相反的忠告。他用肩支着朋友那沉甸甸的身躯,走在大雪纷飞的市街上,没有目的地,只是为了走而走着。虽然是自己的故乡,却似一个陌生的城镇,显得一片寥廓。三十年的岁月一去不复返了。站在此地的是人生旅途中的失败者,他们被长期的生活重担压得死去活来。然而,佐贯渐渐放弃自杀寻死的念头。纵然活着也不会时来运转,今后的人生大概还是要继续失败下去的。尽管如此,暂时还是以三年后的同学会为目标活下去再说吧。他支撑着三十多年来同自己走着不同道路、并在败北的汇合点邂逅的老同学的身子,漫无止境地走在雪夜的道路上。 这次是真结束了,感谢读完。喜欢请三连,祝您周末愉快。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