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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山诗社」《水集》里的1+3首诗作赏析

南宮俊 钱小壕的第九个梦 2022-04-20

从来今年田野调查的营地阳台往外俯瞰,是一片丰茂的农地。清晨的氤氲缭绕在山间。

这四首诗中的三首是我今年夏天在“流溪河生态保护组织”举办的驻村田野调查时的作品,发表到产出成果《水集》里面。其中《白山村》这首诗作为《水集》被拆解成四部分,以填充物的形式分散。另外一首《河流》是2013年的旧作。



《流溪河》(原标题《这垮掉的村社》)


夏蝉   不会在夏日退散前   停止忐忑

只过夜生活的蛾   却对光的炽热  如饥似渴

竹林间飞舞着  萤火虫致夜空的 行动失格


麻雀  不会和面包虫谈论  亚里士多德

牛蛙只在天黑后才敢扮演  聒噪的演说者

这片农地唯一不受恐吓的角色   只有蛇


蝼蚁  不会在田埂里发动  无政府变革

新盖的楼房  错落无致地蚕食  祖先的风格

这垮掉的村社  宗祠用苔藓向喧嚣斥责


没有什么不会干涸  没有什么不会褪色

除了石板路深处  神明家后院流淌的河


很明显,这首诗的情绪底色是怒。白山村作为广州水源的源头之一,一直以优质一类水闻名,我打的进村时司机师傅都说早知道要来白山就带水桶过来了——开车来白山村的取水点打水是广州市民的家常便饭,这也是乐百氏水厂之所以选址在此的原因。而离白山村仅数公里之隔的和龙水库却被检测是劣五类水。作为环ENGO,我们了解到更多的内幕,并对此表示愤慨。

其实这个情绪不是针对任何人或组织,因为内容不只是对环境污染,也为了村舍文化被城市化侵蚀的无奈,为我们营地里的一些同僚胸怀大志而无处安放,为青春的仓促、美好的易逝……为一切身而为人的无能和无奈。所以我任性地给每一段加上“不会”这个否定词,并且给这首诗取了咬牙切齿的标题《这垮掉的村社》

夏禅,飞蛾,萤火虫,麻雀,牛蛙,蛇,蝼蚁,新房,祠堂……这些都是村里司空见惯的意象;行动失格,和亚里士多德,是我们在戏剧工作坊的光原老师学到的理论知识,前者指永远无法企及本质的模仿,后者则是反本质主义的圭臬;在农地里,蛇似乎是处在食物链的顶端的生物。

无政府主义,是我比较向往的状态。而事实上我更向往的是天下大同的共产主义。在白山村的八队穿过学社和篮球场继续向山上迈进,我便会看到流淌着甘泉的石板路,那里保留的村社建筑最为完好,仿佛是有神居住着的净土。 



《白山村》


清晨薄雾  一如母亲的华发  静谧中滋生

蝉噪的盛夏  万物在争鸣中背井离乡  流浪远方


喧嚣的公路 呼啸而过的树 一如年华老去时仓促

城际的繁华吞噬田园将芜 让倦鸟迷失 归巢的路


穿过  逶迤蜿蜒的从前  绕过  晦涩潮湿的童年

那片季风抚慰的稻田  是我此生  回不去的梦靥


一路的飞驰  山的那边  郁郁葱葱  炊烟袅袅

泉的起点  流浪的终点  有母亲  在微笑


随着帽峰山森林公园的开发,越来越多的商业资源注入和入住,白山村变得越来越喧嚣。当然这是中国式问题,乡村是作为城市的附属品而存在,所以中国每天都有农村在消失。

城市修葺的公路已经向村里延伸,如同一条条面无表情的插管,持续向村社注入化疗的药,也持续掏空着村社的母体。

我常常想,农村跟城市的结构不一样,生活在农村的人把整个村子当成家一样可以随意地溜达、闲逛,而这些公路是为城市而设立的,但没有人教导村里的人它们的使用方法(交通规则)。那些来取水的游客都像在一般的公路一样把车开得那么快,就不怕撞到不小心经过的老人和小孩么?在此呼吁所有司机进村时一定要开慢车,无论路修得多么顺畅,在村子里的规则而言都是一种很危险的机器。

在乐百氏进驻以前,农地里还可以种水稻,但现在由于水厂把地下水抽干了,水资源已经无法供给于禾田。听到这个故事,我强烈地感觉到,水作为白山村的母体,正在受伤和刺痛。母亲这个意象在这首诗里多次出现,最后一段其实也是旧诗《乐清湾》的最后一段。当时是写银溪,这里用作白山村的源头水,再妥当不过了。

在村口的公路,巨型的大卡车来来往往呼啸而过,发出尖锐的噪声,仿佛恨不得碾死每一个想穿过去的羸弱的肉体……


《白日梦的夏天》


青春  一片关于绿色的  纯净原野

吞下禁果  我们赞美 沉醉 生命的甜

在天黑前  搭上逃离规训的  欲望号列车

追逐日落前  最后一缕  涂满自由的光线

守望悬崖边  最后一片  无忧无虑的笑靥

纯真的笑靥  播撒在  一望无际的田野

我们的田野  童年般栽种希望的田野


大雨将至  夏日沉沦在泥沼般的梦靥

我在茂密的森林里  寻觅失落的爱恋

在北回归线以南的丘陵  思念遥远北方

山花烂漫  绿草如茵的季节

在大草原的湖边  布满鲜花的天际线

多希望  妳在身边


这首诗是写给田野调查营队的。白日梦,是指流溪生态保护组织的田野调查主张非结构式(无规则的自制),所以我们即便我们的任务是出门田调,我们自然会常常在中午最热的时间呆在营地里葛优瘫,而中间台风光临广州的时间,我们更是只能呆在营地。于是我们的午睡时间很长,我们沉沦在各种各样的白日梦里如同深陷在泥沼里,不可自拔,是为“白日梦的夏天”。同时白日梦也指代我们理想中的乌托邦,在这个神奇的常务我们开诚布公地探讨情绪,我们实践身体工作坊互相拥抱、爱抚、撩拨彼此的身体;我们也讨论诗词歌赋和人生哲学、社会学人类学符号学,我们有着优秀的导师带领,仿佛无尽般尽情地做着超越规训却符合需求且痛快淋漓的事情。

乌托邦终究是脆弱的,就像白日梦一样,就啼叫到枯竭后落入泥土的蝉壳,在这个青春终将凋零的世界。

在一片伊甸园般的纯净原野,我们品尝着禁果,这些意象源自白山村丰茂的农地和大量绿色植被的好山好水,还有那些会捕获蛙科动物的蛇——蛇在圣经里是引诱夏娃服下智慧果的动物。

记得在小时候因为曾买过两本当代名作的批评文学书,一本是《欲望号街车》一本是《麦田守望者》。这两本书对我观念的导向影响深远,虽然两本书我都没读过。

“表面上霍尔顿是个玩世不恭的坏孩子,但实际上他却有颗纯净善良的心。他爱自己的妹妹,就在见她的那晚,霍尔顿说出了这段话:“我只想当一个麦田里的守望者!”霍尔顿说,他想像着在一大片麦田里,几千几万个小孩子在游戏,周围除了他没有一个大人。他就站在麦田边上的悬崖旁守望着,看哪个孩子朝悬崖奔过来就捉住他,不让他掉下悬崖。这是他的一个美好理想,也是他美好心灵的见证,他希望那些快乐的孩子不要跌入悬崖,而是永远快乐的奔跑,而那麦田似乎象征着物质世界,他希望生活在充满物质主义精神世界的孩子不要迷失自我,走向悬崖。”——《麦田里的守望者》

彭丽媛有首歌叫《希望的田野》,小时候这首歌名对我来说,就像《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一样美好。所以我把它们用到上阕里。

下阕里的“大雨将至”,是我曾在歌词里用来描述世界末日的词。广州北部是北回归线穿过的地方,思念北方山花烂、漫绿草如茵,在我脑海中的画面是青海湖,这和我个人的感情经历有关。“大草原的湖边”,对于我们田野调查一期生而言,是再熟悉不过了。总是逗我们开心的营员“胖子”构建了这个文化符号,它取自《如果有来生》这首歌。同时,这个文化符号也象征着乌托邦,象征着美得不切实际,却总有年轻人前仆后继的事物。

当美丽的风景霍然眼前,若没有一个爱人在身边,我会觉得良辰美景虚设。“暑天该很好,若你尚在场。”



《河流》这首是最初是写给我老家的,如果你是乐清人,你就能从第二段里的“乐音清扬”和“如虹的拱桥”里得知我在隐喻乐清市和我的出生地虹桥镇。

绿日是我发现的一个乐清的奇观,乐清的夕阳是金黄色的,和天空的蓝色混合在一起,黄加蓝等于绿,映在禾田上,就越显得像绿色。

在乐成镇西门的河污染问题非常严重,因为工厂和小作坊都在那一块。所以那里的河的河水都非常恐怖,黑的蓝的红的都有,盘发着刺鼻的气味。

“斑斓的裹尸布”,这个意象来自新闻图片,我看到网上一些新闻血淋淋地发布跳河自尽的死者尸体被打捞起来的照片,河面上不知是污染还是水生物总显得很斑驳,这时候河流就成了他斑斓的裹尸布。

现在政府真在实施“五水共治”项目,经常是整条河被抽干,露出丑陋而没有生气的河床。这是我所痛惜的,毕竟小时候每天上学放学都经过青青的河流,我们对它也是有感情的吧。



没有什么音乐比后摇更适合形容魔都了


这个暑假,从北京到广州,从香港到上海,我经历了许多人、事、物,此刻又仿佛什么都没经历过。我曾极度宁静,也曾极度躁郁。虽然已入秋,但天气还是很热。

昨天国际文学周的讲座已全部结束,我也该回到原点,开始重新生活。如果我的脑袋是行李箱,它已经收获满满。在我这个年纪,虽然也是满身荷尔蒙无处挥泄,好在对我来说摄取智慧的快感比肉欲的满足更爽更持久。文学和美人都是救赎我灵魂和情欲的入口。

上海是个让我产生许多念想的地方,它让我明白有些风景,我是永远进不去的,不管我拥有什么。

——2016年8月23日于老西门青年旅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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