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流浪的侧记
今年是我第三次参与“西塘汉服节”。总体感觉从日程到内容都和前两届相对重复,没有新鲜……作为一个“社会活动家”,我的耐受阈值果然降低了,一般的娱乐已满足不了我。
回想去年此时长篇大论写了篇《流浪西塘的侧记》,若去年的关键词是“狂欢”,今年对应的就是“孤单”。很显明地感到今年参与汉服节的同袍人数没有去年多,我料想主要原因是,去年与前年的那批小伙伴们都长大了,要忙着成家立业(当然也有少数带着对象来秀恩爱的);次要原因是世风日躁,来西塘的人都是从包邮区各个角落顺道来过个周末。在人员流动白热化的2017年,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很忙,心亡。
最要好的两位同袍今年都请不了假没有来,让我感到了无生趣,毕竟这一年一次的盛会对我来说更是与友人的聚会。本来这次我也不打算来,可南昌白泽兄把他论坛的名额让给了我,出于对取经文化田野调查的喜好,我还是决定参与。(点阅读原文可收听方文山在本届汉服高峰论坛上的发言。)
在开幕的前一天就在景区桥边遇到贵州李曦兄,一路陪伴聊了许多家事国事天下事。
和去年一样,我穿的依然是被路人称为“书生”或“道士”的基本款深衣。我对同袍们讨伦比较多的汉服品牌一概不知,亦对刺绣和飞鱼服不感兴趣,完全无法理解为何要热衷于汉服品牌,除非出了汉服界的“无印良品”。
此去经年,西塘别来无恙,西塘的人和店日新月异。
有时候人们年复一年地坚持做一件事,只是为了用行动供养自己的爱好,用爱好伸张自己的信念,好让它们活下去。不要说什么为了世界和平,为了文化复兴,那些都太虚无、虚伪、虚妄。
我只是纯粹地觉得汉服文化很美,在我最孤单的时期遇上了一些宽容而友善的小伙伴,然后被他们热爱的事所感召,所认同。所以我连续参加了三届,且一点都没有为难自己,表现出跪舔的模样 。
K歌之夜那天,我在寒风中等了几个小时,主舞台终于开始演出了,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无聊,然后转道去假日酒店旁的KTV找同袍唱歌,发现场面跟之前的同袍聚会一样喧嚣而没营养,就回旅舍睡觉了。
我想,让自己感到孤独是需要付出时间和情绪成本的,我不会允许自己浪费这些成本在无谓的事情上。就像我在微信群里聊一些观点,而一旦发现回应的都是幼稚无趣没营养的争辩,就会立刻停止回应。
不再让自己孤单。
最后一天我一个人穿汉服把推荐的景点都逛完。倪宅里的布置让我想起故乡乐清的村社,记忆中外婆家“从前慢”的景象。
我自己家已曾有过这些木柜、木桌、四柱床,而如今这些是我在古镇景区花钱订旅店才能体验到的服务,多讽刺啊。
从倪宅出来时我才恍然大悟,原来此前我曾如此心切地跟其他同袍一起幻想“重回汉唐”,实质上是一种无明,因为执迷于其中而无法看清其它任何时期的文明都是有温度的,而把复兴汉文化当作教主逻辑。如果那样去做,我就和自大的侵略者、发动战争的帝国主义者没什么区别了。
风景看透,方能细水长流。每一种文明都是绚烂的,即便是被殖民而产生的海派文化,即便是王朝覆灭后短暂的民国时期,都可以自成一派,正如四柱床是某些人至今温存着的回忆。站在历史的维度,汉文化的潮起潮落也是再正常不过,是蝴蝶注定飞不过沧海,是台风该来的总会来,真正神圣的总会复兴的,急也急不来。
而作为个体的我,就尽量返璞归真一些:因为汉服很美,因为赞同方文山的艺术节,所以我来到这里。我是哪里人、是什么血统、是不是汉族人根本不重要,什么意识形态我也不想要,我只想乐在其中,仅此而已。
因为,我已经过了意气用事的年龄了。
说白了,每一种文明都像是艺术品,是艺术就没有高下之分,汉文化和党文化一样,都是人类文明长河中百花齐放的烟火,该来的总会来,该去的莫留恋。
有时候我觉得,让一种文明在空谷处自顾自美丽,静静地呆着,不说话,就很美好。
纸醉金迷
灯红酒绿
声色犬马
魑魅魍魉
黯然神伤
晚上去畅销书作家大冰的小屋听弹唱,小小的屋子里客人们围着一根粗大的蜡烛,听歌手弹唱亦或插科打诨。
一个声音甜美的女歌手自弹自唱《旅行的意义》(点阅读原文收听)后,准备要唱一首关于飞行员的原创歌曲,她的音量很小所以我们都挨近了听。
她唱之前先讲了个关于上海虹桥火车站跟虹桥机场之所以建在一起的故事:一对恋人在机场分手,女对男说“你别等了我们不会有结果,就像机场永远等不来火车,我们也不会有交集”没过几年虹桥机场跟火车站连在了一起,设计此工程的总工程师就是那个男的。
我听完后不禁大呼:“感觉应该是假的吧,哪有这么浪漫的事哈。”
然后歌手说:“那我再给你讲一个故事,我有收集各种石头的癖好,一个很要好的朋友去高原给我带了那上面的石头送给我……你觉得这个故事浪漫吗?”
我说:“这个听起来很现实,所以很浪漫!哈哈。”
说出这句话时我都被自己的酒后真言给惊恐到:生而至此阶段,我的情怀竟如此底色悲凉,诚如段子所言——何需看破红尘?红尘它本来就是破的。
如果说还有什么浪漫可言,我想唯有现实主义的浪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