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21岁的吴京入行时,面前是一条师兄李连杰已趟出来的阳关大道——从武术冠军到电影明星,南下香港发展,成为一代巨星。很少有人知道,功夫片三大明星:李连杰、甄子丹、吴京,都师从同一人:北京武术队总教练吴彬。他71年挖掘的李连杰,真是个天才,调教一年,就是全国武术冠军;78年,一个叫甄子丹的孩子从美国飞来学艺4年,回去拿到了美国冠军。他要再等7年,才等到他第三个名震江湖的弟子,吴京。2年后,吴京成为全国武术冠军,师傅推荐他拍摄电影《功夫小子闯情关》。对标李连杰的《少林寺》,似乎一切都会顺理成章地成功了。李连杰有一张中正大气的脸,很适合做主角。而吴京是个娃娃脸书生气,适合演功夫小子。从《功夫小子闯情关》中的小子开始,《太极宗师》、《小李飞刀》片子里他笑嘻嘻,混不吝,武功天赋极高。这样,一转眼就到了29岁,怎么都没法装“小子”了吧。照今天的话说,吴京也遇到了35岁危机——青春饭吃完了,技能也老化了,新的戏路又还没找到,需要转型。03年,他28岁,有人建议他南下,去香港发展找找机会。一个行业越是发达,不同的转型机会就越多,就越有可能遇到自己的角色。这也是为什么当时内地演员想去香港,香港演员想去好莱坞,互联网人才想来北上广的原因:一个地区行业的集中度,决定了你天赋实现的概率。但演员的职业生涯不长,尤其是武打演员,可以想象吴京的焦虑——如果这样一直下去再过几年,他会成为一个没啥特色的演员,像今天你在电影里看到的很多老戏骨,眼熟但叫不出来名字。那2003年是个什么年份呢?港片奇迹《无间道》系列正在上映,全香港都在跟风拍警匪片。这个环境下,能打,娃娃脸,还操一口普通话的吴京,香港警察轮不到他,能演的只有会功夫的反派。在2005年的《杀破狼》里,吴京演了个一句台词都没有的杀手,和甄子丹在巷子里对打。甄子丹是李连杰同龄人,一直不温不火,真功夫代言人,他拍片时追求真实感。对打吴京,不用套招,直接开打,一共打断了4根甩棍。有没有私人恩怨不知道,但武打明星要出道,总免不了做被打的反面,甄子丹也是这样过来的。他和李连杰搭戏演《黄飞鸿2》,徐克要求李连杰百分百发力,打断甄子丹面前的柱子。不料没打到柱子,却失手打断了甄子丹眉骨。甄子丹捂头后退三步,一抬手血流如柱,送到医院缝了6针。底层技术人员不好当,只有这种拳拳到肉,才能混出一条生路。接下来的7年里,吴京就在这种狭窄的生存空间里,从香港影视圈的底层小人物一点点做起,开始是一系列的杀手、变态、武痴,比如《男人本色》和《夺帅》里的杀手。3年后,他慢慢地被人认识,能接一些正面角色:《狼牙》里的功夫高手、机器人、情报专家、警察、大师兄……从31岁到38岁,都是小角色。21岁初出茅庐的那条大路,似乎还是没出现。成龙24岁出演了《蛇形刁手》,周润发25岁演“许文强”,李连杰28岁遇到“黄飞鸿”,周星驰是28岁遇到“赌圣”,阿尔帕西欧诺32岁扮演“教父”,甄子丹要45岁,才遇见“叶问”……2012年,南京军区政治部要拍一部军旅题材电视剧《我是特种兵2利刃出鞘》,找到了吴京,主角何晨光是一个身怀绝技的狙击手。此时的吴京已经38岁,满脸的书生气被沧桑磨掉,阳光开朗,体格健壮,非常适合军人。随着电视剧的巨大成功,让他意识到,“军人”或许就是他等待的角色!第二年,他倾尽所有身家,自编自导自演了一部军人题材的电影:《战狼》,在里面扮演军人冷锋,吴京从此一战成名。《战狼》、《战狼II》、《流浪地球》、《我和我的祖国》、《我和我的父辈》、《金刚川》、《一百零八》、《长津湖》、《长津湖之水门桥》……
对了,他还干了件有趣的事。在2015年,也就是他刚到香港,在甄子丹的电影《杀破狼》里被打断4根棍子的10年后,他主演了《杀破狼2》,在类似的音乐和运镜里,他以主角的身份离开。
很长一段时间里,内地电影只有三种电影大卖:文艺片(国师的片子)、商业大片(警匪片、贺岁片、赌片)、喜剧片(周星驰、开心麻花系列)。这些片子,也就只有文艺片还有点中老年观众,我爸妈还能看得了《红高粱》、《秋菊打官司》,到了《手机》已经有点勉强。03年带我爸高价IMAX去看《黑客帝国2》,我全程激动不已,他却早就在尼奥的子弹里鼾声如雷。一直到《战狼II》、《我和我的祖国》、《我和我的父辈》开始,才有中老年能看的下去的电影。票房一方面的确有主旋律的加持,一方面,就是那些被《小时代》和《复仇者联盟》挤出电影院,中老年人一票一票投出来的。我爸认识葛优和刘德华,不认得周润发和沈腾,但是认识吴京。当年《流浪地球》导演郭帆,决心拍自己的科幻片。拍到一半,资金用尽,万达撤资,导演卖房子,全体降薪,马上要黄。吴京向《流浪地球》伸出援手,以投资人的身份,投下6000万,并无偿参演,“战狼”的加入,让电影有了名人保障,士气大振,22家公司跟投了3.2亿。最终电影得以上映。吴京说:“至少我还养了7000个搞电影工业的专业人员。”当年《阿凡达》背后的特效和动作捕捉,让全球多了400%的大屏幕3D,给3D电影带来巨大信心,背后的技术,也直接推动了漫威超级英雄系列上演。而《流浪地球》的成功,不仅仅是一个赚钱的问题,而是投资取向的问题——在没有电影工业的时代,电影只能靠流量小生保障,唯一能期待的,就是他们还能德艺双馨一些,比如梁朝伟。但始终难以为续。如果大家未来想少看些小鲜肉的贴脸抠图,少看点《小时代》和《爵迹》,就需要更多对电影本身,如剧本、特效、模型、算法的投入。从这个角度来说,这些咬牙投资进入电影本身,而不是IP的投资者,如《流浪地球》、《中国奇谭》、《深海》、《英雄》的尝试,都是对中国电影行业的整体贡献。希望中国电影工业,会有自己的《星球大战》、《泰塔尼克号》和《哈利波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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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聊聊对他的批评,许多人粉转黑,主要是批评他“太主旋律”,煽动“民族主义”,吃“爱国红利”,在我看来,这是无稽之谈。
电影是大众的神话,情绪的艺术。民族英雄向来是所有神话的符号。爱尔兰人有《勇敢的心》,美国有《美国队长》,美军有《壮志凌云12》和《黑鹰坠落》,台湾高山族有《赛德克巴莱》。既然美国人可以开着一架飞机打败一个恐怖主义国家,超级士兵可以拿盾牌甩外星人,兰博能有一把射不完的爆炸弓,罗辑可以代表全人类胁迫三体人,黄飞鸿无影脚打洋人可以,叶问一个打十个可以。下面是两张图,左边是世界100强的公司,右边是世界20强的流量网站。中国无论是公司数还是流量数,都已经是全球第二大阵营了,中国需要自己的文化符号。吴京的确踩到一个大机遇,这种机遇和汉朝之于霍去病是一个量级,是中国崛起托举了电影行业,吴京只是被选中的人。非西方国家进入现代化的过程,是初代精英全面西化的过程:他们会把西方的文明作为一种魔法来学习,认为西方一切都好,大量引进西方的思想,要全盘照搬。而第二代精英,学着第一代经营翻译过来的科技和思想成果长大,他们从小用自己的语言接触和理解这些东西,西方思想变成一种可以理解、可解构,甚至可以借用的技术,他们不需要全盘西化才能获得最先进的技术,西方的魔力就消失了。从他们这一代开始,民族文化复兴的论调就真正开始。最终会摸索出一条先进文化和自己文明之间的现代化道路。先进国家的现代化发展,都走的是这么一条路。在从“他们”到“我们”的期间,第一代精英和第二代精英基本是挺友好的。但是第一代民众(全面西化的)和第二代民众(相信自己本土文化融合)的冲突,则是相互鄙视的。看惯了好莱坞大片的,觉得中国电影LOW,没故事,靠情怀上位。而我们却从其中,看到青涩的可能性,看到自己文化符号的升起。大陆的电影也面临这种过程——好莱坞、香港、到日韩都是我们的师傅,从有特色,到去模仿、到祛魅、到重新构建自己的路径,讲自己的英雄,推广到全世界。老一辈影人李小龙、成龙成功过,而我们这一辈,也就是从《战狼》到《流浪地球2》,从《大闹天宫》到《中国奇谭》到《深海》走的路。希望有天我们出国玩,也有小朋友给我们比划中国英雄的英姿,挥舞罗辑的持剑人手办,当他们说孙悟空,不是鸟山明的超级赛亚人,而是我们的孙大圣。聊到现在,我也还没有看过《流浪地球2》,但我更喜欢吴京这个人。他是个简单,努力,直男,有很多缺点,但是大事不糊的人。一个功夫演员,从底层做起,吃尽了苦头,最终找到了自己的天命;一个爱国的人,复活了军旅题材,让中老年人能重新走入影院,一个投资人,在电影工业化的就要断链子的时候,续了一把香火。15岁 北京武术队
20岁 全国武术冠军
21岁 功夫小子:《功夫小子闯情关》《太极宗师》《小李飞刀》
31岁 悍匪:《杀破狼》《男人本色》《夺帅》《狼牙》《全城戒备》《西风烈》
38岁 军人:《我是特种兵2利刃出鞘》
41岁 《战狼》,同年《杀破狼2》上演,距离第一部正好10年
43岁 《战狼II》
45岁-48岁 《流浪地球》(投资6000w)《老师好》《攀登者》《我和我的祖国》《金刚川》《一百零八》《长津湖》《我和我的父辈》《水门桥》……
49岁 《流浪地球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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