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学智||社会时代与历史认知: 70年来五四运动研究衍变评述
欢迎转载,转载请注明:文章转载自“史学月刊”微信公众号。转载仅限全文转载并完全保留作者署名,且不修改文章标题和内容。
社会时代对于人们认识历史的活动有着强烈的影响,这种影响是无论何人均难以摆脱的。笔者拟考察70年来随着中国社会的发展变化,学界对有关五四运动若干问题认识与评价相应发生的衍变,或于了解社会时代状况对于五四运动认识与评价产生的影响,从而对推进五四运动研究有所助益。
一 、关于五四运动的领导权、性质及历史意义
关于五四运动的领导权、性质及历史意义等,是五四运动评价的核心问题,历来最为研究者所关注。
1949年,中国共产党领导人民革命取得胜利并建立了中华人民共和国,20世纪50年代,逐步进行了资本主义工商业的社会主义改造、农业集体化等一系列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事业。是为这一时期学界认识与评价五四运动的重要时代背景。
关于五四运动的领导权、性质问题,20世纪50年代流行的认识是,五四运动是无产阶级领导的革命运动。有论者指出,五四运动发生时虽然中国共产党尚未成立,但已有了大批具有初步共产主义思想的革命知识分子,五四运动“是共产主义的知识分子,革命的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和资产阶级知识分子的统一战线的革命运动”。“六三”以后,“有广大的工人阶级、小资产阶级与资产阶级参加,形成了全国范围的革命运动了”。这是当时关于五四运动性质具有权威性、为学界普遍接受的认识。
对此一认识有论者做出这样的解释:“六三”以后,“运动的主力由学生群众转变到工人阶级身上”,工人的罢工“严重打击了中国卖国军阀政府”,军阀政府不得不释放被捕学生,罢免曹汝霖、陆宗舆,拒绝在巴黎和约上签字;再者,“还应从无产阶级思想领导方面去理解”,十月革命之后马克思主义已经开始在中国传播,李大钊等“先进的知识分子已经把这一科学作为观察问题的工具……共产主义的思想虽然还没有形成压倒一切的统治思想,但它是新的,有生命力的,能够起到鼓舞群众和组织群众的作用。”
亦有论者撰文对五四运动的性质、领导力量及历史意义做了更为全面具体的分析、评价:新文化运动的发生至中国共产党的建立是五四运动的全过程,可分为三个阶段:1915—1917年,“富有政治敏感的知识分子”宣传民主和科学思想,攻击封建专制制度,开始了思想启蒙;1917—1919年,新文化运动与爱国运动相结合并且接受十月革命的影响而输入马克思列宁主义,其中心内容从民主主义向科学社会主义过渡;1919—1921年,马列主义在中国广泛传播,五四运动高度发展并取得辉煌成就,成为中国新民主主义革命的开端。领导五四运动的是具有初步共产主义思想的知识分子,其特征是,以马克思列宁主义为思想武器和行动指南,以无产阶级为其领导力量的阶级基础。
纪念五四运动40周年之际,人们观察的视野更为广阔,认识有所发展。有论者指出,新文化运动“是辛亥革命在思想领域的继续。……对封建专制和封建道德思想进行了最猛烈的冲击”;中国共产党建立后继承和发扬五四运动传统,五四运动“已不再是民主主义运动,而是马克思主义运动”。且有论者认为,五四新文学运动是“属于新民主主义文化革命范畴的新文学运动,只能在无产阶级领导下进行,只能在马克思主义思想指导下进行”。1959年出版的两部中国近代史著作,关于五四运动的领导权问题的具体表述虽不尽一致,但都充分肯定了无产阶级在运动中的领导地位:“中国工人阶级的斗争在五四运动中起了重大作用……有了工人阶级的成长和壮大,有了工人阶级在五四运动中的英勇斗争,才使五四运动能够成为新民主主义革命和旧新民主主义革命的分水岭”;五四运动中“中国工人阶级开始以自觉的姿态登上了历史舞台……中国无产阶级已经有力量担负起领导中国革命的历史任务”。此后,有论者进一步认为,五四运动中,工人阶级斗争的规模、程度、形式及其所起的作用等都是空前的,中国工人阶级已经有了比较鲜明的阶级独立意识,且采取了独立的政治行动,已经“开始初步具有自为阶级的一些基本成分”。
与上述主流认识相左的观点,据笔者所见,仅在60年代初有一文提出:五四运动开始时,无产阶级并未参加,作为无产阶级先锋队的中国共产党至1921年方建立,故无产阶级在运动中并没有起领导作用,是“知识分子和青年学生领导了五四运动”,故五四运动也还不是新民主主义革命,只是为中国革命从旧民主主义向新民主主义转变开辟了道路。此观点一经问世,引发诸多反驳。
有论者指出,在这场运动中无产阶级已经作为独立的政治力量登上了历史舞台,其反帝反封建的彻底性正是无产阶级的领导的结果。亦有论者认为,运动的领导者是具有初步共产主义思想的知识分子,在某种意义上即体现了无产阶级的领导。还有论者从多方面进行了分析、反驳,认为五四运动和马克思主义传入之前,一代革命民主主义的知识分子已经形成,十月革命的影响使他们“迅速发展成了具有初步共产主义思想的知识分子,迎接了随后到来的五四运动”;十月革命后,马克思主义与中国工人运动相结合,使工人阶级“登上革命的领导岗位”;从五四运动到中国共产党的建立“是一个统一的历史时期”,其特征就是马克思主义同中国的反帝反封建革命和工人运动相结合,并在此基础上建立了中国共产党,“开始确立无产阶级在革命中的领导权”。
上述学界的主流认识,在此后十几年间未见发生明显变化。
20世纪70年代末中国进入改革开放时期后,随着解放思想,实事求是思想路线的大力提倡,五四运动研究者的相关认识出现了一些变化。
首先是对于作为事件的五四爱国救亡运动的认识和评价有所改变。有论者提出,“根据许多参加者的回忆和事实来判断”,五四运动是一场民众自发的运动,5月4日的示威游行,“完全是自发的……缺乏严密的组织领导”,这个运动影响到全国各地许多重要城市,“由开始的少数青年学生发展到有工人群众参加,而且在中国历史上划分出一个新的时代,风气为之大开……这是中国民族的一次新的觉醒……是中国人民进行自觉反抗的开始”。
亦有论者引证五四运动亲历者语:五四运动是自发的运动,没有党的领导,没有马列主义,是一个“自发的群众爱国运动”。还有论者(徐宗勉)提出,过去在解释五四运动的意义时,讲“旧民主”向“新民主”的转变,“突出的是‘社会主义’,而不是民主”,使“革命转变超过了民主启蒙……其实没有民主就没有社会主义”。再者,“用绝对化阶级论套裁‘五四’,不承认民主含有的超阶级的共通性和传承性,只讲爱国反帝,不讲、少讲民主自由”,贬低了五四的民主精神。
时至五四运动发生90周年之际,有论者进一步提出,在五四运动中各阶级、政派、团体之间,并不存在领导与服从的关系。五四运动经历了一个变化过程,即“由小资产阶级、资产阶级向无产阶级,资产阶级民主主义思想向无产阶级社会主义思想逐渐转移的过程”。也有论者重提60年代初对此问题的不同认识,认为五四运动不是由无产阶级和共产党领导的,五四运动不是彻底反帝反封建的,也不是中国新民主主义革命的开端。更有论者提出,工人阶级在运动中没有起到领导作用,其时亦不存在“一大批具有初步共产主义思想的知识分子”,运动不是以马克思主义作指导的,五四运动不是“彻底的不妥协的反帝反封建”的革命运动。
上述观点几乎完全否定了以往长时期对五四运动领导权、性质及历史地位的评价。这种情况是可以理解的,当学术思想自由、开放包容之社会时代的到来,人们会将此前曾属不合时宜、难以表达的认识充分地表达出来。
二、关于“全盘反传统”或“全盘西化”
关于五四运动时期的“全盘反传统”或“全盘西化”问题,在“五四”研究中一直是为众多学者关注的重点,争议热烈,歧论纷呈,莫过于此,而不同时期的认识前后变化之大亦以此为最。
关于这个问题,有一种说法长期流行:五四新文化运动存在“全盘反传统”或“全盘西化”的缺陷。20世纪50年代,有论者引述毛泽东40年代初关于五四新文化运动存在形式主义和绝对化缺陷的论述,称“陈独秀对中国和西方文化就是采取这种观点,认为中国文化绝对坏,西方文化绝对好……胡适对中国和西方文化的形式主义观点与陈独秀相同”。
当中国进入改革开放时期,学界对此问题的认识即呈现出明显的分歧。五四运动60周年之际,在中国社会科学院召开的“纪念五四运动六十周年学术讨论会”上,有论者基本重复了前述观点,称五四运动时期“使用的还是资产阶级的形式主义的方法,好就一切都好,坏就一切都坏,带有很大的片面性”。但同时有一些论者则做出与之相反的、完全正面的评价,如:“‘五四’前夕,人们提倡‘德’‘赛’二先生的时候,所说的‘科学’,多是指的自然科学,但也包含了提倡运用科学的方法来研究社会问题的意思。当时举起‘科学’这面大旗,和举起‘民主’的大旗一样,是有着重大革命意义的”;“五四新文化运动的最重要的贡献,就是以尖锐的批评从思想上动摇了封建主义的统治,而用来进行批评的武器是从西方接受过来的资产阶级民主思想。当时所谓新旧思潮的冲突或中西文化的冲突,就是西方资产阶级民主思想和中国的传统封建思想的冲突。新文化运动对旧传统、旧文化的批判,把这种冲突推向一个新的高潮”,此后,人们广泛地受到了西方民主思想的影响,长期为封建主义所闭锢的社会风气为之大开,中国才有了接受马克思主义的思想基础。这些评价高度肯定五四新文化运动倡导民主与科学对于推进中国社会进步的伟大意义,一反既往,振聋发聩。
进入20世纪80年代,如何重新认识传统文化,科学地理解西方文化,成为各界人士关注的热点问题。在这样的背景下,美籍华裔学者林毓生认为五四时代的显著特色就是在文化方面的“全盘性反传统主义”的观点传入国内,其后国内学界出现与之相同的观点。有论者提出,五四时期的知识分子把“现代化”与“西化”等同起来,以全盘否定的态度对待中国传统文化,在客观上切断了中华民族的文化传统,造成了文化传统的“断裂带”。有论者对林毓生的观点表示完全赞同,认为五四全盘反传统的“彻底摧毁了我们文化的凝聚力”,并认为“从长远的角度看,‘五四’功不补过”。
但明确表示反对的声音并不示弱,有论者称:认为五四运动全盘否定传统文化,“是不完全符合实际的”,五四时期虽有废汉字等激烈主张的出现,但那只是个别学者的言论,“当时大多数启蒙思想家所否定的只是汉武帝以来的历代封建统治者所独尊的儒家文化……就是对于儒家,包括陈独秀、李大钊在内,也都是采取了历史主义的态度”。十年之后,此论者再次强调,那种“‘五四’由于彻底反对旧文化而使传统文化断裂”的认识,“与事实有所背离”,并明确指出其存在两个误区:“其一,把传统文化与儒家文化等量齐观;其二,把孔子所创立的儒学和汉儒、宋儒等量齐观,把儒学和儒教混为一谈。”此外,有论者指出,五四新文化运动是对民族文化的批判与创新运动,而非“一意西化”或“全盘性反传统”,“其实质是追求中西结合,创造中国新文化”。
值得关注的是,在纪念五四运动70周年的时候,有论者著文,对于前述毛泽东关于五四时期的“形式主义的方法”“绝对的坏”“绝对的好”的论述进行了深入、细致的分析:毛泽东的《反对党八股》一文,是在批判当时共产党内的八股和教条主义,五四新文化运动中的教条主义与之相较,“虽然都是一种极端的和片面的方法,但二者在文化上的价值取向和所发生的历史作用,是很不相同甚至彼此相反的。前者是服务于和总体上服从于打倒封建专制主义的老教条、老八股的,其目的和作用是破除对中国古代圣贤和经典的迷信,把人们的思想从老教条、老八股的严重束缚下解放出来,树立民主和科学的精神……后者的作用正相反,是提倡迷信,鼓励盲从,在党内和革命队伍中发展专制主义和奴隶主义。”共产党内的教条主义、“党八股”,是把“共产国际和斯大林的远非完全正确的指示”奉为千古不变的真理,而五四时期的新人物,“虽然称誉西方近代文化,却并未把西书奉为句句是真理的圣经,更没有主张全盘照搬西方的做法”,前后二者之间“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联系”。
五四新文化运动中确实出现过形式主义地看问题的现象,“但这不是这场运动的主流”,新文化运动的倡导者如陈独秀、胡适、鲁迅等人,“没有一个人是用形式主义的方法来看待一切文化问题的,也没有一个人认为西方一切皆好,中国一切皆坏”。新文化人物“从总体上绝对肯定西方近代文化和绝对否定中国固有文化,不过是就文化的时代内容而言,即认定资本主义优于封建主义。时代性反映的是文化发展和变革的本质内容,当时着眼于此是正确的和必要的。我们可以指摘他们在强调文化的时代性时忽视了或不懂得文化的民族性,却不能笼统地说他们是用形式主义的方法对待整个中西文化,因为在论及文化实际内容的时候,总的说来,他们是有区别、有分析的,不是‘所谓坏就是绝对的坏,一切皆坏;所谓好就是绝对的好,一切皆好’。”此论者认为,五四新文化运动“对待中西文化的根本态度不仅不是形式主义,正相反,是反形式主义即反绝对主义的”。此文对关于这一问题长期流行的说法进行了深入、具体的分析,对于新文化运动对待中西文化的态度做出新的评价,提出了重要的新的认识,堪称五四新文化运动研究的重要进展。
也有论者对五四新文化运动对传统的批判“是否做得过火”表示怀疑而提出,当时反孔的含义是,孔子之道代表封建宗法时代的道德、礼教、生活、政治等,“是和建设现代的新国家不相容的”,孔子两千年来被尊为圣人,人们只能以孔子(或者是后世对孔子的“权威”解释)之是非为是非,五四新文化就是要打破这种偶像,使人们能独立地思考,这就是五四所主张的民主和科学的精神。五四先驱者“的确有些过火的言论”,但是“为了冲开铺天盖地的黑暗罗网,这些先驱们不能不有最勇猛的决心”,而出现一些过火的言论,“历史地看,这是可以理解的”。
当有论者提出五四时期人们的一个“通病”,就是站在“欧洲中心主义”的立场上看问题,从而导致“全盘西化”的观点后,有论者明确表示“不同意”并指出:“《新青年》介绍西方文化,提倡民主和科学,决不是什么‘站在欧洲中心主义立场’,而是站在爱国救国、使中国现代化的立场……反对专制和愚昧”。陈独秀大力提倡西方的民主、科学,但他并非认为西方文明尽善尽美,可以原封不动地搬到中国,而是明确指出西方社会利己欺诈、奢侈卖淫、战争、罢工等等“种种悲惨不安的事”。陈独秀所追求的是振兴中华,“使中国现代化”,而且要去掉欧美国家的那些“恶点”,赶上并超过欧美国家,“共和也要让社会主义”。亦有论者指出,认为新文化运动“全盘反传统”,属于一种误解。新文化运动中有某些偏激的话,但并非主流,且主要是反对把孔教定为国教、写入宪法,主要是批判封建伦理纲常,而并没有完全否定传统文化及孔子和儒学。
时至纪念五四运动80周年之际,学界关于这个问题的认识继续发展与深化。有论者对五四时期提倡的民主、科学两个概念的内涵做了进一步的阐释并指出:五四新文化运动的领袖人物如陈独秀在倡导民主时强调,“民主共和国必须由国民个人充分自主自立,也就是个人获得解放,才有民主制度的基础”,胡适则大力宣扬个性解放,大力宣传民主共和国决不是一群奴隶造得起来的,必须每个人都能充分独立自主,自出主张,自负其责。此论者认为,“从提倡参政权,到提倡个人自主独立,也就是充分注重个人的权力,这是新文化运动对民主的一个巨大贡献。”当时的提倡科学,主要针对的是当时中国普遍存在的迷信、武断、盲从等现象,是“叫人们学会以科学的态度去观察事物,分析问题”。若说反传统,其反的是“以皇权为核心的专制主义”这一“中国旧传统中最重要最核心的东西”。五四时代的新文化,主要就是针对传统中不适应新时代需要的这一方面展开批判,意在推动中国社会的进步。同时有论者(徐宗勉)认为,过去在解释“五四”的意义上,“革命转变超过了民主启蒙……其实没有民主就没有社会主义。五四反封建专制主义被等同于全面反传统,充满生气的自由精神也就一变而成为乖谬的民族虚无主义……贬低‘五四’的民主精神”。亦有论者认为,五四新文化运动以民主和科学为旗帜,批判的是中国传统文化中阻碍社会进步的糟粕部分,所谓过激主义“只是封建军阀、国粹派、改良派等对五四新文化运动的构陷之词”。
也有论者从更为宏观的视角对五四运动做出更为肯定的评价而指出,须强调的是,那种把五四新文化运动对传统的批判态度定义为“全盘反传统主义”观点,“低估”了五四,是不正确的。陈独秀认为传统宗法社会所形成的儒家伦理学说是“孔教之特色”“中国独有之文明”,对此应下决心予以批判清理,而自由、平等、人权必须成为全社会全民族的“新信仰”。这种对于中国历史传统中“可以视之为中国特色的专制主义”的否定,是五四以来鼓舞着人们为民主理想而奋斗的“新的时代号角”。此论者特别指出,五四新文化运动的根本意义在于,在国家社会和民族命运转折的重大关头,其“毫不动摇地面向未来,以端正的文化心态,推动中国文化向世界化、多元化、现代化方向过渡……它的目标和内容,远远超出了民初新旧斗争的具体格局,覆盖了五四以来全部中国历史所提供的远大空间”。
当历史的脚步进入21世纪,有论者专门撰文反驳“全盘反传统”而指出认为五四新文化运动“全盘反传统”“是不符合事实的”。首先,这种说法把儒家视为了中国传统文化的全盘,这是不恰当的;其次,这种说法把“三纲”为核心的伦理道德当作了儒家学说的全盘,也是不恰当的;最后,这种说法忽视了即使在儒家文化中,“原本就有的非主流‘异端’成分存在”。如孟子的“民贵君轻”,以及明清之际李贽、黄宗羲、戴震等思想家、文学家“具有启蒙色彩的新文化”。此外,新文化运动的批孔,“并不是针对孔子本身,而是针对现实中的复辟事件和‘定孔教为国教’这类政治举措的”。新文化运动有偏激之处,这些偏激之处在《新青年》内部就受到批评、反对,“偏激毕竟不是‘五四’新文化运动的主要方面”。
有论者著五四“新编”认为:五四反帝爱国的斗争,“展示了中国人民为实现反帝救国的共同目标,把西方现代民主主义先进文化精神和中国优良传统文化结合起来的宏大气魄。广大学生“继承发扬了中国传统士子‘以天下为己任’的优良传统”,而广大下层民众“大多是怀着朴素的自幼耳濡目染形成的‘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杀身成仁,舍生取义’等中国优良传统文化观念投身爱国运动的”。这充分表明,五四运动“既高扬回旋荡漾着民主科学的时代精神,又充盈弥漫着厚重浓郁的中华民族爱国主义优良传统文化底蕴”。此说试图从参加五四爱国运动的“广大学生”和“下层民众”身上找到体现中国传统文化的风采与精神,从而在现代西方思想文化与中国传统文化之间寻找“结合”之点,其思路的价值值得重视。
这一时期学界对五四新文化运动虽仍有持两个“全盘”之评价者,但总地来看,否定“全盘”论,肯定其反对旧文化,创造新文化,推动了中国社会进步的巨大贡献,成为进入改革开放以来国内学界的主流观点,是十分明显的,毫无疑义的。
三、关于人物评价
关于五四时期的人物评价,涉及的人相当多,其前后变化较大的主要集中于陈独秀、胡适、鲁迅等三人。关于陈、胡这两位五四时期重要的领袖人物,在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评价不高甚或很低,只是在进入改革开放、拨乱反正新时期之后,在思想解放、实事求是的社会氛围下,此前的相关认识才发生了变化。
关于陈独秀,50年代有论者认为,其在五四运动时期“俨然以新文化运动的领袖自居,但实际上他是以一个革命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的资格登场”。陈独秀提倡民主、科学和文学革命,反对旧礼教和旧文学,“这些都表示了他在当时的革命作用”,他主编的“《新青年》的进步作用是谁也不能否认的”。但陈独秀“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轻视人民,轻视工农,因而也就不能接受马克思主义的最高真理”,不能坚持革命到底而背叛以去。
与上述之贬多于褒相比,20世纪60年代,也曾出现对陈独秀褒与贬相当的评价。其论者指出,陈独秀1915年创办《新青年》杂志,“一开始就举起了民主主义的大旗,向封建主义进行了猛烈的攻击”,而且,陈独秀还批判了封建迷信和偶像崇拜,“主张用科学的态度对待传统观念和一切社会问题以至于对待人生”。陈独秀对新文化运动做出了重大贡献,“因而被合理地看成是新文化运动的主将”。但是陈独秀“并不是一个彻底的唯物论者……而思想方法则是形式主义的”,且过分崇拜西方资产阶级文化,“而没有看到它到帝国主义时代已经腐化堕落了”,虽然给予封建思想有力的打击,但“没有给新文化运动指出明确的方向,也没有使思想斗争和政治斗争相结合”,在接受马克思主义方面也是“比较落后的”。有论者总结此时期学界关于陈独秀在五四运动中表现的评价称:对于陈氏的评价“是随着政治形势的变化而变化”,而对于陈独秀在五四运动中表现,“大多持否定或批判态度,即使对他作一点肯定,也往往是抽象肯定或一笔带过”。实际情况大致如此。
这种情况在进入改革开放时期之后立即发生重大变化。1979年正值五四运动60周年,前述《从五四启蒙运动到马克思主义的传播》一书再版时,关于评价陈独秀这部分文字,虽基本未做改动,但增加了如下文字:“这里必须着重指出,初期新文化运动所提倡的科学,主要还不是自然科学研究,而是指发扬科学精神,破除封建迷信……《新青年》高举科学的大旗,宣传了无神论和唯物论,用自然科学的原理证明所谓鬼神是根本不存在的,这就大大有助于摧毁顽固的封建主义堡垒,有助于动摇封建主义的思想基础。”再就是将“主将”改为了“主要倡导者”。其作者对于陈氏的评价较前有所提高的趋向是明显的。
而在1979年2月中国新民主主义革命史研究会召开“陈独秀等历史人物评价讨论会”上,与会者“在发言中,一致认为,陈独秀是……新文化运动的倡导者和主将之一,是五四爱国运动的实际领导人之一”。对于陈独秀在五四运动中的贡献与地位给予了充分的不加含混的肯定。
也有论者对过分贬抑陈独秀的评价表示不满而提出,应改变以往“在评陈问题上宁‘左’勿右的表现”,并对某些说法进行了批驳,认为“有的人不敢正视五四前新文化运动的伟大意义,从而否定陈独秀的历史作用”。此论者指出,新文化运动是一场伟大的、真正的思想革命,而陈氏是这场“新文化运动的主将”,是“这场伟大的思想启蒙运动”的“勇猛的斗士和带头人”,而其创办的《新青年》是这场“思想启蒙运动的号角”。
有论者认为,正是由于陈独秀1915年创办《新青年》杂志,“树起了‘民主与科学’的大旗,从而揭开了中国新文化运动的序幕”。《新青年》和陈独秀参与编辑的《每周评论》《劳动界》等刊物,“曾发表大量的歌颂十月革命、介绍马克思列宁主义的论文和通讯”,这与陈独秀的努力是分不开的。而且,陈独秀“在宣传马克思列宁主义方面起了很大的作用”。其后,此论者对发表于1978年的某文关于陈独秀的评价提出商榷,认为此文对与李大钊称陈独秀“一方要与旧式的顽迷思想奋战,一方要防遏俄国布尔扎维主义的潮流”一语的解读有误,因而此文关于陈独秀在1919年时“对马克思主义,对十月革命还是格格不入的”说法“是缺乏根据的”。
还有论者指出,“陈独秀和他所创办的《新青年》等杂志,一直站在反封建反帝的前线,表现了无畏的革命精神”,为揭露巴黎和会帝国主义分赃的本质,陈氏“亲自到北京‘新世界’游艺场散发号召推翻段祺瑞政府的《北京市民宣言》”,并因此被捕入狱。由于陈独秀在新文化运动和五四运动的贡献,“当时在社会上享有很高的声誉”。
1981年,毛泽东在20世纪40年代包含有关于陈独秀评价的两篇文稿公开发表,其中特别提到:陈独秀“是五四运动时期的总司令,整个运动实际上是他领导的”;“陈独秀“创造了党,有功劳”;“将来我们修中国历史,要讲一讲他的功劳”。在陈独秀逝世近40年后,毛泽东上述对陈独秀评价的披露,对此后学界对陈氏评价的提高产生了举足轻重的影响。
1985年有论者撰文评价陈独秀一生时指出,1981年“党中央正式公布了毛泽东同志关于《“七大”工作方针》的讲话,也就是表明确认这篇讲话中对陈独秀功过的评价”。此文虽仍认为陈独秀作为中共领导人犯了种种“严重错误”,但同时强调了当时的客观历史条件,认为“在这种条件下,陈独秀几乎是很难不犯错误的”,并称颂陈独秀“是中国近代史上的杰出人物……在推动中国历史前进上作出过重要贡献”,且具体论述了其创办《新青年》及“积极参与和领导”五四爱国运动等历史功绩。
纪念五四运动80周年的时候,关于陈独秀在五四运动中的作用与历史地位,学界的认识与评价又出现明显的变化。其值得关注的是,有论者著文彰显陈氏以往鲜有被论及的某些表现,特别是对陈独秀对于以袁世凯为首的军阀官僚集团在政治上的种种倒行逆施进行的谴责进行了论述。其文称,在袁世凯一片祭天祀孔的复辟声中,陈独秀尖锐地批评袁世凯“别尊卑、重阶级、主张人治、反对民权之思想学说”,是废弃共和复辟帝制的“根本恶因”,公开痛斥袁世凯以“特别国情”的谬论对抗文明自由的世界潮流,且揭露当局者嘴上提倡新学,而脑子里却装满“纲常名教”,结果只能走上“专制的迷信的神权的黑暗道路”。故此论者特别指出,研究新文化运动时,“切切不可仅仅视之为书斋里文化人的笔墨官司”,陈独秀在执行自己的文化使命的时候,也是冒着“很大的政治风险的”。
有论者称陈独秀为新文化运动的“主帅”而非曾一度流行之“主将”,并对其之所以成为“主帅”的原因进行了多方面的探讨:首先,陈氏与袁世凯复辟帝制的倒行逆施进行了坚决斗争,在政治上是真正的民主派。其次,陈氏提出不仅要有“爱国心”,还要有“自觉心”,“伦理的觉悟,为吾人最后觉悟之最后觉悟”,要提高“国民之智力”,提高人民的辨别能力——“自觉心”,其创办《新青年》就是执行这个使命。最后,辛亥革命属政治体制层面的革命,陈氏“发动并指导”的新文化运动与辛亥革命并非是在“革新思想上有一脉相承的条理”,而是回应了“当时客观的需求,属异军突起”。此外,在抗战初期,陈氏针对五四时代已经过去的说法明确指出,五四时代提出的问题尚待解决,“这一时代性不但现在不曾过去,即在近的将来,也还未过时”,说明陈独秀充分认识到中国社会封建传统的顽固和难于清除。
近年来对陈独秀的评价呈继续提高的趋势。有论者认为陈独秀有六大历史贡献:“是新文化运动的发起者,是20世纪中国第一次思想解放运动的倡导者。在中国历史上第一个举起了民主、科学两面大旗……至今还在影响着中国历史的发展进程,而且仍然是中国在努力实现的目标”“是五四运动的总司令,是五四运动的思想指导者”“是马克思主义的积极传播者”“是中国共产党最主要的创始人”“是中国共产党第一至第五届中央委员会的最主要的领导人,是中国共产党早期集体领导的核心”“是中国近代历史上第一个深刻总结、反思苏联和社会主义民主政治建设经验教训的人”。
陈氏家乡安庆市出版的《独秀剪影》更是对其赞誉有嘉:陈独秀“吹响思想启蒙号角,成为进步思想界的明星,他和一群志同道合的人高举民主和科学的旗帜,将文化觉醒与思想启蒙带入了一个新天地”;1915年陈独秀在上海创办《青年杂志》,一年后《青年杂志》更名为《新青年》,一个“新”字,“使其鼓吹新思想、新文化,启发新觉悟,造就新青年的主旨一目了然……使20世纪初的中国,开始经历一场深刻的思想革命”。
关于胡适,20世纪50年代初期,学界虽然也承认其作为资产阶级知识分子在提倡民主、科学,提倡白话文,反对儒家学说等方面,“在当时自不能说没有一点进步作用”,但更为强调的是“胡适根本反对革命……提倡白话文这一工作本身,只能说是一种文体的改革,还说不上是文学革命”。亦有论者对胡适做出了这样的评价:其在“‘五四’前后文化革命的统一战线内”的角色“最初就是心怀篡夺革命果实的一个文化革命阵营中的大奸细”。
随着思想文化界对胡适进行批判的展开,人们更多地将胡适视为资产阶级的右翼,称“《新青年》杂志对于封建主义的狂风暴雨的攻击使得整个思想界为之激动起来”,作为资产阶级右翼知识分子的胡适“在一个时间里面卷进革命的风浪中来……胡适建议的改革是反封建思想革命的必然要达到的发展”;随着五四运动的发展,胡适等右翼分子“背弃民主和科学的精神,堕落为帝国主义的文化买办,来反对革命文化了”。
关于胡适的《文学改良刍议》,有论者认为是其“文艺思想的典型代表,以后的不少作品只是这个主张的进一步的反动化的表现”。其提出的八项主张,“纯粹是文学改良主义的主张,除了‘须言之有物’‘不作无病之呻吟’空泛地触及到文学的内容外,其他大多是‘工具改良’的主张”。亦有论者称,《文学改良刍议》“实在没有什么带革命性的创建”,所谓的“文学革命”的主张,“并没有对‘五四’文学革命起什么领导作用”。而更低的评价则认为胡适“在‘五四’运动中的政治态度是相当反动的”,而“白话文之所以在‘五四’运动前后迅速发展起来,并不是胡适的什么作用”,是因为当时国内外的“新的历史条件”。或者认为在新文化运动初期胡适“侧身”其中,而当马克思主义开始传播之时,其“便公开贩卖起实用主义思想,企图用这种反动的帝国主义思想来与马克思主义争取群众”。
进入改革开放时期后,学界对胡适在五四运动中的表现和地位的认识和评价出现重大转变。有论者称,胡适1917年发表于《新青年》的《文学改良刍议》,“较系统地文学改革的具体主张”,成为“文学革命的开篇之作”,这在当时“是大为震动的一件事”。以白话文代替古文,“本身就是一场革命”,其“剥夺了贵族阶级的世袭领地,掘开了封建文人的藏身洞穴”,由此观之,“它的革命意义就更明显了”。在五四时期胡适还提倡个性解放,提倡女子自立、妇女解放,鼓吹社会自由等,“表现了一定程度的反封建的思想”。此外,胡适鼓吹疑古思想,“对于打破对古书的迷信,打破封建学者‘信古’、‘泥古’的陈腐偏见进而对于破除封建思想和儒家经典的束缚,都是有一定的积极意义的”。
此论者在另一文中,对《文学改良刍议》中提出的“须言之有物”“不模仿古人”“务去滥调套语”等作为文学改革入手办法的八项主张进行了具体分析并称,在当时提出这样的主张,“大可一新人们耳目”,故陈独秀在《文学革命论》中宣称,“文学革命之气运酝酿已非一日,其首举义旗之急先锋则为吾友胡适”。胡适的《文学改良刍议》“遂成为公认的文学革命运动的第一个宣言书”,旧势力则“把白话文看做洪水猛兽,拼命诅咒攻击”,胡适作为白话文的首倡者遂被旧势力加上“过激党”的头衔,成为被攻击的主要目标之一。亦有论者指出:“新文化运动对中国文字革命的作用是很伟大的。文言改为白话,是很不容易的事,有很激烈的斗争……胡适、陈独秀是有贡献的。”前述中国新民主主义革命史研究会举办的陈独秀等历史人物评价讨论会上,有人提出,胡适“是文学革命的倡导者之一,主张白话文,这在当时是起着一定的进步作用的”。
纪念五四运动70周年之际,还有论者对于唐德刚编写的《胡适的自传》中胡适在五四后关于新文化运动的否定性的言论,做了考察、辨析。在《胡适的自传》中,胡适称:“在1919年所发生的五四运动,实是这整个文化运动中的,一项历史性的政治干扰。它把一个文化运动转变成一个政治运动。”而据1947年《学风》所载《胡适先生五四谈》,胡适是这样说的:“我们的思想文化的运动变为政治的性质了,这不能说是一个错误,而应认为是历史的趋势。”此论者表示应是后一种说法。
时至纪念五四运动80周年的时候,关于胡适评价呈继续提高的趋势。有论者指出,五四时期胡适提出的问题与主义之争并非无的放矢,“谈主义”本身也离不开“研究问题”,当时胡适提出的实验主义有反封建的作用。也有论者认为,胡适在问题与主义之争中有积极意义的一面,对其全盘否定是不科学的。
且有论者(胡明)提出,《每周评论》在五四新文化运动中的思想启蒙作用是完整的,陈独秀、胡适都是当时中国思想解放运动的先驱、伟大的启蒙主义者,都是向封建营垒发动猛攻的的勇士。这也正是其与陈独秀、李大钊都被军阀政府和封建文化余孽视为过激党和洪水猛兽的的原因。
而关于鲁迅的评价,毛泽东的有关论述无疑具有极高的权威性,其对鲁迅褒扬之崇高、赞颂之热烈或为其评说过的人物中所仅见,且毛泽东曾于1937、1971年的不同场合两次称鲁迅为“圣人”及“我跟鲁迅的心是相通的”一语,更是将鲁迅奉置于无人可匹的崇高地位。这不能不对学界关于五四时期鲁迅的评价产生重要影响。
但是关于作为五四人物的鲁迅,史学界对其关注的程度与其在五四运动中所具有的重要程度极不相称,在数十年来史学界多次五四运动研讨会上,竟未见一人论及鲁迅,似乎鲁迅研究只是文学界的事情。
笔者所见史学工作者关于五四运动的著作对鲁迅在新文化运动中的表现做有系统论述者,一为五十年代,有论者称:鲁迅是“和李大钊同志并肩领导民主启蒙运动的伟大导师”。鲁迅1918年发表的《狂人日记》是一篇“伟大作品”“是中国革命文学的进军宣言,这不但是中国新文学运动史上的珍贵收获,而且是中国反封建革命史上的一篇有力控诉书。”鲁迅在这篇小说里,“把中国封建社会中的家族制度和礼教,赤裸裸地都把它揭穿了”。1919年发表《孔乙己》和《药》,鲁迅在这两篇作品中通过塑造了孔乙己、华老栓等人物形象,“给予产生这群人物的社会以严厉的批判”“揭露了统治阶级不但在政治上和经济上占据着统治的地位,而且在思想领域里,也常常占据着统治的地位。针对着这一个数千年专制制度之下养成的落后的愚昧的奴性,予以清醒的揭露,沉重的鞭策,严厉的批判,是当时的迫切需要”。再者,60年代有论者指出,文学革命兴起后,鲁迅“便积极投入了战斗,以他的《呐喊》助长了新文化运动的声威,并成为这一运动中始终坚持不懈的伟大战士”,并对其《狂人日记》、《阿Q正传》等作品在新文化运动中的积极作用与重要地位做了具体阐述。上述论者对鲁迅在五四新文化运动中的积极作用和重要地位均给予高度肯定。数十年间史学界的鲁迅研究,笔者所见,仅此而已。
进入改革开放时期后,虽然史学界对鲁迅的关注度与此前持平,但关注的问题与评价则值得研究。纪念五四运动70周年之际,有学者在论及陈独秀等多位新文化的倡导者批判“灵学”问题时,认为鲁迅在《新青年》发表的《随感录》,“实际上为这次讨论作了科学的总结”。时至90年代,有论者著文指出,近来鲁迅研究中有一种“非政治倾向”,其中一个重要表现是认为从“鲁迅对中国传统文化的批判和对于外国文化的选择”看,鲁迅是主张“全盘西化”的。论者对此种观点进行了反驳:鲁迅对于中国传统文化的基本态度是“改革自新”“既要使之赶上世界的先进思潮,又要奠基于自己民族的深厚文化土壤中”,鲁迅还提出,“要择取中国的遗产,融合新机”。可见鲁迅对于传统文化是“存在着‘否定’与‘择取’两个方面”的;对外来文化也是“有所区别、有所选择的”。鲁迅“从来反对对西方文化合盘照端、全盘接受的做法”,其对于西方文化的态度是一种“拿来主义”,即“运用脑髓,放出眼光,自己来拿!”是既“占有”,又“挑选”的。
在五四运动90周年之际,有论者接受采访称:“鲁迅是全盘西化的典型,他曾号召青年少读或不读中文,多读外文书。但我对他的批判精神一直有一点怀疑,他的文体、理念、文化资源都是传统的,他看得最多的书,不是译著也不是原版外文书籍,而是中国的传统书籍,从经史子集到佛经。”关于鲁迅是否属“全盘西化”且“典型”,可以讨论,但此番评论的逻辑或存在问题:按照这一逻辑,是不是若“看得最多的书……是中国的传统书籍”,就没有资格,就不应该“号召青年少读或不读”中国书了。如此,那是不是“看得最多的”不是“中国的传统书籍”的人才有资格去反传统?才有资格去“号召青年少读或不读”中国书了呢?
如果说关于五四运动的评价随着社会的发展在衍变,而关于五四人物评价的变动则尤为突出,应给予特别的关注。
四、关于研究的视角、方法与内容
五、百年之际的五四言说
六、结语
郑重声明
据反映和编辑部发现:近期有不法机构和个人盗用《史学月刊》编辑部名义,向作者发放稿件录用证明文件,并收取相关费用等。在此郑重声明:本刊严格按照国家有关政策法规进行出版,发表文章不收取任何费用,凡以我刊名义收费者,均系假冒诈骗行为。再次提醒作者,谨防上当受骗。
另,作者来稿,请采用打印稿和电子文本同时寄送的办法。具体请参照本刊投稿须知(本刊官网与“shixueyuekan”公众号有详细说明)。
敬请广大读者和作者相互转告周知,感谢您的支持和厚爱。
《史学月刊》编辑部
2018年9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