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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丛中的小诗:写在“水浒”边上

刀丛中的小诗 古代小说网 2020-11-15


世事如幻般般昨,青春如梦故故非。很多时候只有经过才发觉,整理旧作确实毫无必要,就像面对一个死去很久的人一样,突然想起他走路时的奇怪姿势来。唯一不同的,这一个死去很久的人,就是曾经的自己。

至于自己当初如何写乃至于为什么写,怕是怎么也想不起了,毕竟逝者如斯夫,一且不可重来,所以只留下遗憾。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到现在依然还喜欢《水浒传》这一部书,而另一部《红楼梦》,在读过不太通畅的一遍过后,早已经久久放下去了。



《水浒传》最通行的是“七十回本”和“百二十回本”,一个取之于精,一个囊之以全。虽然有时做梦似的想把《水浒传》的所有版本一扫而空,连似乎很有些不同的《征四寇》都难以找到,就更不用说其他了。

中国的旧小说里,稍微有点个人想法的,往往都根植于同样的渴望之中,那就是回避现实,即使他们的结局满是花好月圆似的喧闹,或是因果算尽后的空无一人,最后都有意地把所有的矛盾和差异悄悄给化解了,即使是又出现了新的矛盾和差异,也一样如此。不信你看《红楼梦》过后的复梦、再梦、补梦等和《水浒传》的后传、续传、新传等,所有人都和世界达成了某种暂时的妥协或是谅解,于是又回到了起始的那团黑气或是雪地中去了。

至于金圣叹的腰斩水浒亦不是偶然的罢,砍去招安后面的情节,同时也割断了梁山(梦)和朝廷(现实)的许多联系,这样他们分别以“被遗弃的小岛”和“一片遥不可及的大陆”彼此孤立地存在中,如果梁山英雄口中的“快活”象征着一种对生命自由的无限渴望,那么那些反对招安的声音,因此也就受到自由的绝对奴役,那就是尽力地超越或是回避现实。

卢俊义的恶梦可以说是这个孤独群体中的孤独。在沉沦中独自挣扎、在挣扎中甘心沉沦的两难之中,这一点很像《红楼梦》中快要丧失了大观园、也可以说是被大观园放弃了的的贾宝玉,而他们的逃避也正好相反,贾宝玉是为梦主导了所有生活,那些和尚道士的话虽然不可信,但最后却成了真;至于卢俊义的生活隐隐透露出的危机,却被吴用的几句卦辞误打误撞上了。二者至始至终都被一种梦的激情所主宰,都不渴望回到“人”的沉沉现实之中,他们所拒绝的,其实也就是大观园外面和八百里水泊外面的那个世界。




在宋江口中对于招安这一主题含混的表达,使八百里水泊这个天然透明的鸡蛋壳,开始变得不确定起来,展开了与之呼应内外两种前景的呈现,一方面是小鸡出壳似的试探,一方面是由于高俅、童贯等外部作用力的失败,为了更好地抓住两者的对立与纠缠,就招安这个主题,朝廷内部和梁山内部都是冲突不断。就梁山中的每一个人而言,幸福就在于其社会价值的体现,而不幸则在于其精神王国的毁灭。

较为讽刺的是,招安这个严肃的政治话题,是在李师师的床上最终完成的。宋江等要回到固有社会的母体之中,比宋徽宗穿越了更加漫长的地道。在那块大石板抬上来以前,他们就已经逐渐完成了对自我的取缔,而招安的最终成功,就已经表明了他们逐渐放弃了自我,逐渐满足于社会对个人的一种认可。

从此,一个个鲜活的人物便蜕变成了社会中某种无甚差别的工具,这也使后几十回书中为政治服务的意图趋向明显,不为大多数读者所喜的根本原因。即使在结尾处悲剧的气氛有所加强,正如阿Q费力地画那一个圆一样,而蓼儿洼就是以这样的一个圆呈现的。招安——也就是逐渐完成社会责任——的最后,等待他们的便是毒酒,然后就是遗忘和毁灭。




早早丧失了“梁山泊”的宋江,在征方腊途中感受到兄弟们如雁凋零,这时梦已不复存在。蓼儿洼所唤起的不再是热情,在这里可以说是用来栖息或是埋葬最后所余的一些残梦,于是宋江在此便想到了自己的死亡,那是长长走完一生的最后命定,在这个他曾经逃离最后又用一杯毒酒兀自把他关在门外的世界里,他知道自己还是无处可逃,还是无路可归,如果他们的生命只是一团相互簇拥着的黑气,那么这团黑气也将一直弥漫在我们大多数人继续生活着的这个世界。

而梁山依旧在水一方,是神话,是童话,也是谎话。而在我以前陆续所写就得这些水浒文字中,又有了一些我的玩笑话和胡闹话,那也仅仅代表曾经的我如何看待人与世界的某种方式,那时的我,心里想必也是有一座梁山的。

至于现在总算明白了,梦就是暂时遗忘、背离、接受,最后又摒弃了的这个世界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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