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怀明：精雕细琢，嘉惠学林 ——《金圣叹全集》简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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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是在中国文学史还是在中国文化史上，金圣叹都是一位个性独具、有着广泛影响的重要人物，其人其文乃至由此而产生的评价和争论，都是值得关注并进行全面、深入探讨的。近些年来，相关研究早已超越了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那种为金圣叹定性、平反的初级阶段，经过众多研究者的不懈努力，在这一领域取得了许多重要进展。其中相关文献的搜集、整理不仅是一个十分重要的基础工作，同时也在相当程度上代表了该领域的学术水准。随着研究的不断拓展和深入，随着相关文献积累的日益丰厚，学界对相关文献整理的要求自然也就越来越高，原先整理出版的金圣叹著述已难以满足学界的需要，因此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整理出版一部收罗完备、编排合理、具有高水准的金圣叹全集就显得很有必要，它既体现了金圣叹研究的最新进展，也为研究者提供重要的文献依据。由陆林先生辑校整理的《金圣叹全集》就是一部这样的著作，它不仅满足了学界越来越高的新需求，同时也是近年来金圣叹研究的重要收获。巧合的是，该书的出版正值金圣叹诞辰四百周年，这也可以看作是对金圣叹的最好纪念。
《金圣叹全集》，陆林辑校整理，凤凰出版社2008年版。
陆林先生对金圣叹素有研究，自二十世纪九十年代以来，相继发表相关研究论文如《金圣叹佚文佚诗佚联考》、《金圣叹基本史实考论》、《金圣叹晚明事迹编年》等十多篇。他采取实证与阐释相结合的方式，综合利用多种类型的文献资料，对金圣叹的生存状态、人际关系、创作实绩以及相关的基本史实等进行较为全面、深入的考察，用力甚勤，有不少新的创获，曾得到章培恒等学界前辈及同行的赞许和肯定。有着这种学术背景，校勘整理金圣叹的著述，陆林先生无疑是一个十分适合的人选，多年的学术积累加上深厚的学养及严谨的治学态度，保证了全书的高水准。
总的来看，《金圣叹全集》是一部精心整理、质量精良的优秀著作，就笔者本人的阅读体会，该书具有如下三个较为突出的特点：
收罗完备
金圣叹一生著述丰富，涉及多个领域，但由于其英年早逝、家产籍没、妻子流变等变故，有不少著述未能完成，有些虽已成书，但后来失传，今可得见者共有十七种，此外还有一些散见的诗文、联语、赠句等。该书将金圣叹现存著述全部予以收录，其中《小题才子书》为首次整理出版，对人们了解金圣叹的全貌具有重要参考价值。此外该书还辑录金圣叹佚诗十六首、联语及赠句七副、佚文十二篇，在一般人来看，数量也许不算很多，但它们却是在广泛搜寻、爬梳大量文献资料的情况得来的，实属不易，弥足珍贵。可以说，现在所能看到的金圣叹著述文字基本上都被收录进来。
除金圣叹本人的著述文字外，辑校整理者还专门设有附录，内容包括《金圣叹年谱简编》、《金圣叹著作序跋》、《金圣叹传记资料》、《“哭庙案”史料》四个部分。其中《金圣叹年谱简编》为陆林先生所著，充分吸收其本人及学界多年的研究成果，对金圣叹生平、交游、创作等各个方面的事迹搜罗完备、考订翔实，具有重要的参考价值，将其与该书的前言放在一起阅读，对研究者的帮助则更大。其他三部分所收也有不少稀见的珍贵资料，系辑校整理者多年辛勤搜集所得，具有重要的参考价值。较之以往出版的同类著作，《金圣叹全集》一书无疑是最为完备、精良的，体现了学术研究后出转精的规律，也反映了金圣叹文献搜集、整理的最新进展。从收罗完备、内容系统完整这一点来说，《金圣叹全集》一书具有集大成的性质。
《金圣叹全集》修订版，陆林辑校整理，凤凰出版社2016年版。
精选底本
在底本选择方面，对所收金圣叹著述，辑校整理者力求选择原刻本或初刻本为底本，其中《贯华堂才子书汇稿》所收十种，以康熙年间原刻本为底本，《唐才子诗》、《第六才子书》、《第五才子书》、《天下才子必读书》则以初刻本为底本。这既合乎校勘整理古籍的一般原则，也便于保存作品的原貌。对所收每一种著述，均在卷首明确交代依据的底本和校本，并附录相关书影。这是以前出版的同类著作未能做到的，体现了辑校整理者的辛劳和严谨。
在对文字的处理上，特别是对金圣叹所批前人的诗文、小说、戏曲作品，采用灵活处理的方式。尽管这些作品都可以找到更早、更好的版本进行校勘，但辑校整理者并不轻易改动文字，因为金圣叹在实际批点过程中，通常会根据需要对作品进行适当改动，这也可以看作是其批点工作的一个组成部分及特色。那些被批点过的文学作品带有金圣叹鲜明的个人特色，体现了其思想观念。有鉴于此，辑校整理者为保留金圣叹文字的原貌，没有依据原书进行校勘。这样的处理方式是妥当的，因为该书是《金圣叹全集》，自然要以金圣叹为核心，意在展现金圣叹其人其文的全貌，而并非唐诗、《西厢记》、《水浒传》这些作品自身的校勘。
体例完善
前文已经说过，金圣叹一生著述丰富，涉及多个领域。现存的十七种著述部类不同，长短各异，差别甚大，因此不能机械地按照四部的顺序进行汇编，为此辑校整理者进行灵活变通，根据金圣叹这些著述的特点、古今文体概念的融通，并考虑到现代人的阅读习惯、研究分类的需要及对文集类全集编纂的基本理解等因素，将全书按照内容分成三个部分，即诗词曲卷、白话小说卷和散文杂著卷，共六册，其中诗词曲卷是按照评点对象的时间先后编排的，金圣叹本人的作品放在最后；散文杂著卷基本按照评点和个人作品的顺序进行编排。这种分类法既体现了金圣叹著述的全貌和特色，便于读者的阅读，说是灵活变通，其实也是一种创新。考虑到读者的实际阅读需要，辑校整理者还对金圣叹一些不分卷的著述进行分卷，比如《沉吟楼诗选》原本分体不分卷，辑校整理者将其分为五卷；《小题才子书》原书不分卷，辑校整理者根据其内容将其分为六卷。
全书编排允当，层次明晰，从中可见辑校整理者的良苦用心。从这个角度来看，该书不仅是一部搜罗完备、校勘精良的金圣叹全集，而且对中国古代其他作家作品的搜集整理也同样具有重要的启发和借鉴价值。
《金圣叹全集》一书的出版，代表着金圣叹研究的重要收获，也为学界提供了一个较为完备、可信、权威的文本。围绕着金圣叹其人其文，陆林先生有一个宏大的研究计划，《金圣叹全集》是其研究的阶段性成果，接下来他还将陆续推出《金圣叹年谱详编》、《金圣叹史实研究》等大作，这些著作对金圣叹研究及明清文学、古代文学理论的重要推动作用是可以想见的，期待它们早日面世。
苗怀明《精雕细琢，嘉惠学林——《〈金圣叹全集》〉简评》，《书品》2010年第2期。
2008年，陆林老师辑校整理的《金圣叹全集》出版，他希望我来写篇书评。我对金圣叹素无研究，感觉有些压力，经向其请教，阅读全书，终于完成任务，并得到他的认可，小文随后刊于《书品》2010年第2期。转眼八年时间过去，今《金圣叹全集》修订本出版，但已再无机会向陆林老师请教了。特将小文再次刊出，以此追怀向陆林老师问学的那段时光。
苗怀明于2016年11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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