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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血寻梅》拥有深刻的现实意义,但影片本身仍有遗憾

王写写 论戏书影 2024-02-10

《踏血寻梅》是一部根植于香港现实的电影。


影片改编自2008年发生在香港的一起援交少女碎尸案。看见这个概述案情的短语,人们很容易就联想到一系列吸引眼球的元素:惨案,血腥,色情……猛料不少,足够充分调动每一个围观者的好奇心。凭着这个题材,电影很容易就能拍成如《溶尸奇案》,《人肉叉烧包》那样的限制级奇案剧,但影评人出身的翁子光并没有大书特书案情的猎奇之处,反而目的很明确的以案件作为引子,力图反映香港底层众生相和这座城市的病态。


翁子光上一部作品,即他的处女作名为《微交少女》,这是一部重炒老港片《靓妹仔》的糟烂之作,不过镜头对准的也是援交少女群体。所以他的第二部导演作品,也就是这次的《踏血寻梅》,进步幅度就更加显得脱胎换骨,令人惊艳。虽然看罢影片,我认为这部作品在视听方案的选择上有着不少瑕疵,导致影片整体质量存在一些明显的缺憾,但是极具关怀的刻画角度和深刻的现实意义,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作品本身的不足。



《踏血寻梅》在不久前结束的香港金像奖上斩获了所有的表演类奖项,可见这部电影的表演部分极受大家认可。难能可贵的是,女主角春夏和男配角白只都是没什么名气和经验的纯新人,能在这样一部尺度不小,表演难度甚高的影片中有如此发挥,确实值得赞叹。除此之外,杜可风为影片贡献了职业生涯一直以来的高水平摄影,自然毫无悬念摘得最佳摄影的奖杯。


翁子光为《踏血寻梅》磨了许多年剧本,最终的效果比较出色。对于这样一个在当年引起轰动的新闻,影片没有按照时间顺序来叙述案情。故事开始不久,春夏饰演的王佳梅,坐火车从东莞来到香港,与改嫁的母亲和姐姐团聚,目睹同学自残无动于衷,接受学校社工的心理咨询。接着视角便一下子转入郭富城饰演的臧警官,此时王佳梅已经被杀害了,观众跟随他的身影看到了香港破败的小巷和廉价公寓楼。在描写了一下案发现场之后,白只扮演的杀人凶手丁子聪进入影片故事,用一场与老板吵架的戏建立了他的性格特征。


值得注意的是,三个主角的登场顺序与事件发生的时空顺序是不一致的。影片在开头便运用倒叙和插叙式的蒙太奇将三段不同时空不同人物糅合在一起,每场戏的时间都不长,但严格遵循叙事逻辑,并相互通过光学剪辑和对白引出,从而形成清晰稳固的三角结构。



开场的这种手法奠定了叙事整体基调,电影一直处于打乱时空的模式中,较为快节奏的剪辑形式让故事频繁地进行时间和空间上的跳跃,但又在大序列下保持清晰的故事线索。四幕戏:寻梅,孤独的人,踏血,看得见风景的房间。用黑色背景,白色字体标出,营造严肃凝重之感。


整部影片以臧警官的查案为基本轮廓,每一次走访新的对象,来到新的地点,案件得到新的发展时,镜头就穿越回案发之前的时空,在基本轮廓中填补凶手与被害者各自的生活和心境。通过平行蒙太奇描写王佳梅和白只各自不堪的人生时,又会细分出每个事件的因果联系,并不遗余力地进行穿插描绘。整体上,《踏血寻梅》的叙述模式就是先交代结果,再呈现起因,结构完整,脉络清晰,不至于让观众产生混淆感。翁子光在不破坏整体结构的前提下,用这种风格化的非直线叙事手段,犹如手术刀一般,对惨案的背后进行深度解剖,将香港的社会问题切割揉碎。作为一部犯罪题材的电影,它没有将凶手和作案手法作为悬疑点,而是去探寻凶手和受害者背后的动机,以及惨案背后的社会现实,这种方法确实带来了非常丰富的内涵和深度,也令影片的主题层次超越了常规罪案剧。在保证故事线索干净整洁的前提下,观众随镜头不断在主角群像和不同时空中穿梭,形成一个局限性的上帝视角,层层递进的倒叙手法,如葡萄串一样引出案件背后的时代弊病。但本片的遗憾之处在于,这种不断倒叙的手段,在节奏控制上有一定失误。本应能让观者受到强烈心灵冲击的故事主题,却因碎片化的剪辑和一些转场的不连贯性,导致情绪酝酿总是无法到位,最终让观众止步于旁观者的身份,对当事人哀叹惋惜之余,很难感同身受地形成更深的情感烙印。



即便如此,《踏血寻梅》仍是去年香港最好的电影(侧面反映了如今港片积贫积弱到了什么地步),它的现实意义太过强烈,题材的敏感度更是不用多说。在一众演员的高水准演绎下,影片的氛围令人窒息。王佳梅和丁子聪,代表着香港底层年轻人的迷惘和冲动。杜可风摇摆不定的镜头,反映的是年轻一代的躁动不安。逼仄的楼道,灰暗的墙壁,恰恰是片中那些角色内心的宽度和色彩。他们对未来不抱有什么希望,在钢筋铁骨的城市中,他们是活在黑暗角落和破败建筑中的那群人,灵魂的跌宕不免让生命最终走向自我毁灭之途,人性也终究会在这样的环境下消失,正是由于这种消失,王佳梅才会说出“我不想做人,我想死”,丁子聪也才会答出“我来帮你”这样的话来。这起碎尸案,社会是主谋,时代是帮凶。


为了凸显那种不安的窒息感。影片运用了低照度的布光,于是灰暗和模糊成为了画面的底色。另外,影片鲜少见到大全景和远景,机位也极少抬高,镜头聚焦在几名当事人本身,小景别贯穿始终,展现着这座城市角落里游荡的边缘群体。在一些外景的处理上,电影也运用了自然光的阴郁。景别的选取和光影的运用,都是为了表现角色精神的孤独。生活令他们变得无助,进而造成灵魂的迷失堕落,王佳梅寻死,丁子聪杀人,这些选择也就成为迫不得已的必然。




非直线叙事的另一个作用,是在破坏故事连贯性的前提下,更好地塑造角色的本质。金燕玲饰演的王佳梅的母亲,改嫁到香港,只能与两个女儿和丈夫住在廉价的政府公寓里。这个家庭了无生气,不时会激起矛盾,但又拥有边缘人群独特的温馨。影片描摹这个母亲的角色,也是用的打乱时空,由表及里的手法。通过失去女儿时的痛苦和不甘,登台唱歌,教训王佳梅,打麻将和旁听崩溃等插叙段落,渐渐使之立体丰满起来。同样的,李慕容这个角色也是通过寥寥几场戏,就把其被物质束缚以及追求富裕生活失败后的迷茫和绝望展现的异常生动。


在尺度最大的碎尸段落中,白只爆发了令人惊艳的演技。这段场景难免宣传时被当做噱头,但看过影片就会知道,碎尸只是一个必然会发生的结局而已,真正可怕的,是碎尸之前,王佳梅和白只面对生活,失去信心后那种木讷的表情和死气沉沉的眼神。电影以黑白影像展现案发当天的经过,在王佳梅极度失落的时候,闪回片段的画面接近黑白。丁子聪碎尸的场景,色彩也在此缺席。这种对色调的压抑处理,就是王佳梅和丁子聪眼中,那个绝望而褪色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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