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婪地奢望进入更多生灵的心” :林棹的自然书单 | 随机清单
林棹的小说《流溪》读起来令人感到氤氲茂密,有某种亚热带的气味,可能是白玉兰或是石楠,连关键情节也有枝蔓伸延的想象——沉湖,湖里有谁的倒影?坠楼,楼下是谁的树冠?在本周随机波动与林棹的对话里,文学的比重更大,于是我们为林棹脑袋中的植物动物另辟了一个空间,将它们种到清单里来,让它们飞进清单里来。
安妮·普鲁 著 陈恒 译
人民文学出版社 2020年
人们备受鼓舞地见证了,81岁高龄的安妮·普鲁依然具备能量和激情去完成如此量级的巨著。书名“Barkskins”,奇幻游戏爱好者不会陌生——“树肤术”(barkskin)是一种常见的防御型自然魔法;bark则源自古英语“barc”(树皮)。三百余年间,《树民》的主人公们进入森林、求存、求共存,又离开森林,经历更多形态的地表与时间,身披森林赐福(或施咒)的树肤。
《树民》序言这样写道:“人被地理所塑造,人被地理所支配,这是只有城市生活的人所没意识到的。”(尹珊珊)人物在体量巨大的时间空间中流散,书页仿佛地层,人的命运和世界的面目凝结其间:前者微如花粉却划出庄严曲线;后者充满了我们的心,并仍然坚实地膨胀着。
加斯东·巴什拉 著 张逸婧 译
上海译文出版社 2009年
加斯东·巴什拉被诗神赐福了。他将大写的诗的辉光遍洒,使石化的观念世界有了新的生态。在《空间的诗学》里,我们看见诗的辉光照进各种形式的空间,从“家宅”到抽屉,从鸟巢到贝壳,从物理的到心理的;我们看见诗的辉光推进的节奏,它亟待延伸的边界以及尾随着它的阴影。
不附带引文是种罪过——
“我们从来不是真正的历史学家,我们总是一部分的诗人,我们的情感或许只能用逝去的诗歌来翻译。”
“一片真正有人居住过的安静树叶,一个在最谦卑的视线中捕捉到的安静眼神,它们是广阔的进行者,这些形象使世界变大,使夏天变大,在这些时刻,诗歌散布着平静之波,广阔性被静观放大,静观的态度是一种如此重要的人性价值。”
“关闭的小箱子总比打开的小箱子里面的东西多。检验使形象死亡。想象永远比体验更广阔。”
《园艺植物的拉丁名:
超过3000个植物名称的解释和考究》
洛兰·哈里森 著 何毅 杨蓉 译 刘全儒 审订
重庆大学出版社有限公司 2018年
这里头有大量精美植物图绘!有裁剪得小巧、轻松好读的人与植物八卦!有并非全部但也算挺多的园艺植物学名词条(“园艺植物”意味着常见、亲切)!还能学几个拉丁文!
《万物并作:中西方环境史的起源与展望》
濮德培 著 韩昭庆 译
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 2018年
环境史是关照世界的一种新角度,诞生在20世纪60年代前后。人类对大自然的持续认识、自然观念的持续变化构成它诞生的基础。环境史天生自带跨学科特征,人文社会科学和自然科学的壁垒重新打破;它也具备反省精神,对诸如“人类物种中心主义”等旧观念发出质疑。搭乘环境史的螺旋上升式电梯,将获得开阔、通融的视野。
《万物并作》在新清史学者濮德培于2012年夏天为复旦大学历史地理研究中心所作的四场报告的基础上编撰而成,包含入门性质的概述,也有具体到中国和西方的环境史样本,更有学科未来展望。它提供了一种理想图景:跨学科、跨物种的理解,藩篱的拆除,共情的极限可能,更良善平等的世界。
《游隼》
J. A. 贝克 著 李斯本 译
浙江教育出版社 2017年
J. A. 贝克“不会开车,骑自行车旅行”,终生生活在英国小镇切姆斯福德(让人联想到吉尔伯特·怀特),只有两部作品传世:《夏之山》(The Hill of Summer,1969)和《游隼》(1967)。
第一页还没读完,你突然发现自己已被一头飞禽吸入体内,它个头不算很大,是飞行速度最快的鸟,然后你眼底的世界震颤起来,那些海湾、丘陵、旷野、季节,你分不清是什么制造了这种震颤(它不但没有消失,反而持续加重,最后发展成灵魂的癫痫),是吹动你羽毛的风,还是让这世界凭空诞生的、好得心碎的文字。
你读完最后一个句号,震颤仍在。三天之后它好像远去了。可是,在未来某刻(复数的)它还将不断突袭你。要是有一天,你真的遇见了那飞禽(可能在展示速度,可能在展示充满细节的羽毛),你会以为你们是久别重逢的知交,你灵魂中鸟的成分会苏醒,你会贪婪地奢望进入更多生灵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