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度评选之十分创意 | 蔡国强：2018年，他的新作依然为世人所瞩目
即将过去的2018年，文化界的哪些人物和作品以行动和思想带来了新鲜的气象和声音？
年末收官之际，《文化十分》栏目发起“《文化十分》年度评选”，经过业界推荐、专家评议，2018年“《文化十分》年度评选”各奖项已产生。
本周开始，将陆续公布2018年度具有影响力的作品及文艺工作者获奖名单，旨在弘扬文化界的正能量，鼓励具有创造力和才华的文艺工作者。
十分创意：蔡国强
张颐武点评
蔡国强的创造一直为世人所瞩目，他从一个学习舞台美术的年轻人到成为一个世界级的艺术家，经过了艰苦的奋斗，不断地打破观念和材料的局限。他的创造力、想象力，让中国的文化传统和世界艺术不断撞击出新的火花。
2018年，从在雅昌艺术中心制作爆破作品《焚书》，到与意大利文艺复兴对话的白日焰火和火药绘画《花曲》，蔡国强的新作在2018年也是值得我们喝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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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 | 李 端
2018年，对善于“折腾”的艺术家蔡国强来说，依然是“不消停”的一年。
今年10月15日，为纪念雅昌25周年，蔡国强完成了爆破计划《焚书》。巨大火球裹着爆裂，沿着25级木质阶梯上蹿，所到之处掀起本本画册，数秒内冲上阶梯顶部纪念碑般的五层书架……
接下来，11月18日下午，蔡国强在佛罗伦萨的米开朗基罗广场上，放了一场白天焰火《空中花城》。这场焰火，也为11月20日蔡国强在佛罗伦萨乌菲齐美术馆举办的个展《花曲》，拉开了序幕。
火药是蔡国强最熟悉的艺术伙伴。
他曾经溜进美国导弹基地炸出一朵蘑菇云，也曾在北京奥运会上，让世人见识了用大脚印对话宇宙的雄心。
他说，焰火就是男孩的浪漫。
所以，这一次他在艺术之都佛罗伦萨，用焰火构建出一座《空中花城》。以佛罗伦萨的天际线为背景，将这座古代大师们缔造的辉煌城市晕染得如梦如幻。
01
我的文采全画到了天空里，不是在画布上。
当地时间11月18日下午3:50分，蔡国强在意大利佛罗伦萨俯瞰全城。在有着大卫雕像的米开朗基罗广场上，白天爆破计划《空中花城》正在实施。
随着蔡国强“3，2，1……”的倒数，观众屏息望向大卫视线的方向。短暂的停顿之后，紧接着是雷声滚滚，仿佛瞬间将大地唤醒。一根根烟柱从地上升起，彼此交织围绕，最终融于一体。
△ 蔡国强，《空中花城：佛罗伦萨白天焰火项目》，2018
焰火如同艺术家的笔触，在百米高的天空中画出一根根花茎、一朵朵花瓣。在接下来的几分钟内，各种颜色的花茎、花叶、花瓣依次爆裂散开，继而是彩云喷涌，巨大白色瀑布从150米高处垂下，黑白红烟缠绕滚动……
《空中花城》以波提切利名作《春》的人物与律动为线索，在13分30秒内，喷射了近五万发特别制作的烟花。这也是蔡国强迄今为止规模最大且最复杂的白天焰火爆破计划。
△ 蔡国强，《空中花城：佛罗伦萨白天焰火项目》，2018
当然，要完成此举并非一帆风顺。据说，蔡国强工作室在接到“爆破批文”时，距离预定的爆破时间已经不足24个小时。
工作人员彻夜工作，把8.7吨爆炸装置、1.2吨爆破物安装在米开朗基罗广场上。佛罗伦萨的消防和警力也被调动起来，广场附近将会在第二天封路几个小时。
蔡国强特地找到一块封路通知的牌子，把自己棱角分明的长脸凑过去来了一张自拍。
△ 蔡国强在佛罗伦萨爆破现场
而比批文更加捉摸不定的，则是天气。在《空中花城》释放的前两天，佛罗伦萨遭遇了寒流，刮起了大风。与往常相比，爆破当天，飞向空中的“花”很快就被吹散了。
“爆破表演，50%可预测，50%不可预测。”对于蔡国强来说，无论事先的准备有多么紧密周全，最后呈现的都是无法预演排练的一个瞬间。
这次在放《空中花城》时，有风来了，那就让它来吧，可以感受到在风中的暴力感，烟火又好似在跟大卫雕塑调情。有风，就是一个有风的烟火，没风就是没风的表演。
他似乎是把最后的呈现交给老天来安排了。
△ 蔡国强，《空中花城：佛罗伦萨白天焰火项目》，2018
《空中花城》以“春雷”开场，经过“西风神与大地女神”、“花神”、“维纳斯”、“三女神”、“精神花园”，最后在簇簇佛罗伦萨市花的“红百合”汇聚成的壮烈红云中落幕。
（请横屏观看）
△ 蔡国强，《空中花城：佛罗伦萨白天焰火项目》，2018
在爆破前，蔡国强曾说：“自小画米开朗基罗的大卫石膏像，有数百小时是在与大卫的对视中度过的。今天终于能放一次焰火给他们看看——儿时绘的素描画上了天空，而炭条粉末落到了大卫的身上。”
焰火爆炸完之后，作品就留在天空里了。我的文采全画到了天空里，不是在画布上。
△ 蔡国强，《空中花城：佛罗伦萨白天焰火项目》，2018
02
把大师的气息延续下来，带到城市中去。
万千“花草”在阿诺河畔的上空爆裂散开，为这座古老的城市创造了新的记忆，同时也为11月20日蔡国强在乌菲齐美术馆的个展《花曲》揭开序幕。
本次展览名称《花曲》，呼应的是文艺复兴先驱但丁的史诗《神曲》。
△《花曲：蔡国强在乌菲齐》展览现场
展览中所呈现的作品，其灵感来源于过去一年蔡国强在意大利博物馆度过的时光。在展览筹备期间，他在乌菲齐美术馆的版画和素描部研究银尖笔技艺，并常常去附近的波波里花园游览。
△ 蔡国强与乌菲齐策展人研究银尖笔作品
这座花园是16世纪为美第奇家族设计的，其中的利莫娜雅花园是昔日美第奇家族收藏花草的温房，如今已经成为研究培育文艺复兴花草的重要场所，这些都成为蔡国强创作的灵感。
他与乌菲齐美术馆的植物学专家合作，重新培育了文艺复兴时期的花卉品种，并把它们带到了画布上。
△ 蔡国强于波波里花园研究文艺复兴时期花草
谈及“今日文艺复兴对于当下人们的意义”及“焰火和展览背后的深意”时，蔡国强说：
我在想能不能把这些文艺复兴先辈们的灵魂给带出来，将这个建筑墙里的灵魂带到外面去，跑到城市的上空。波提切利的《花》如今是观光名作，全世界的游客都要来排队看，但看一眼就走过了。
所以我希望把花草拿出来献给这里的城里人。因为城里的当地市民不会进美术馆的，这里早已成为属于游客们的地方，佛罗伦萨当时的本土的文化已成为了游客的文化了，本地人自己和这些文化、作品好似都没有关系了。
乌菲齐美术馆举办我的展览等，意义就是让当地人也能进来看看。佛罗伦萨人从游客身上获得了GDP，但他们的城市又成为一个过去文化的“墓地”。
△《花曲：蔡国强在乌菲齐》展览现场
蔡国强的《花曲》在乌菲齐美术馆游览路线的尾端，当观众参观完文艺复兴时期大师的作品之后，便能来到他的展厅。展览现场是一字排开的十个展厅，悬挂着与文艺复兴主题相关的火药绘画，窗外是佛罗伦萨的街景。
正如蔡国强所说，他希望把古代大师的气息延续下来，带到城市中去。
03
我想探寻破坏和创造的力量间的关系。
大多数人对于蔡国强的了解，应该是在他2008年完成奥运会焰火“大脚印”之后。
△ 蔡国强2008年完成的奥运会焰火“大脚印”
在“大脚印”闪耀北京夜空之前，他用了20多年时间，从泉州出发，走向上海、东京、纽约，以火药为媒介，在不同文化间一步一个脚印，成长为享誉全球的爆破艺术家。
1999年，参加威尼斯双年展，作品《威尼斯收租院》获国际艺术界最重要奖项“金狮奖”；
2001年，担任上海APEC会议焰火表演总设计；
2005年，担任威尼斯双年展首个中国国家馆策展人；
2006年，成为纽约大都会博物馆举办个展最年轻的艺术家；
2008年，在纽约古根海姆美术馆举办个人回顾展，35万观展人数打破古根海姆艺术家个展入场记录；
……
历史文化重镇泉州，是蔡国强人生前20年生长的地方，也是他艺术生涯的起点。
△ 泉州惠屿岛海边
蔡国强的父亲爱好书法，曾在新华书店做柜员，也是古籍书店经理，经常与文人墨客来往。他小时候经常坐在父亲的膝盖上，给父亲卷烟纸。父亲边抽烟，边在火柴盒上用钢笔画山水。
在这样的环境下，蔡国强也开始画画。在学校画黑板画，在小庙的墙上临摹佛像。多年后他和女儿蔡文悠在美国的家里，谈起小时候父亲把赚的钱都换成了书：“他说，我去世了，一屋子的书是留给你们的财富。”说到这里，蔡国强忍不住哽咽。
△ 蔡国强和女儿蔡文悠
1981年至1984年，蔡国强去到上海戏剧学院舞台美术系学习。1984年，他在家乡泉州开始用火药炸画。《楚霸王》《自画像：银魂》陆续创作出来。
我之所以坚持使用火药这种材料，其实来自一个根本的动机：我想探寻破坏和创造的力量间的关系。
艺术家对不可预测性、偶然性、不可控制性一直都怀有迷恋和敬畏之情。有时，这些概念特性可以是社会性的，或是观念性的，但有时也是实际的、生理的和情绪性的。
△《楚霸王》， 火药，油彩，墨汁，帆布，1985年
04
在宇宙看来，很多问题是共通的。
1986年的出国潮中，蔡国强和妻子吴虹红一起去日本打拼。在离开上海时，他的行李中装了100多公斤火药画。
△ 蔡国强在日本东京
旅居日本期间，蔡国强强烈感受到东西方文化的对立。向东还是向西？在大家纷纷开始站队的时候，蔡国强却看出了这件事本身不对劲：
我就对他们这种做什么作品的时候都要考虑西方怎么看，什么是东方，什么是西方，对这种感觉比较抵抗。
艺术创作本该是自由的，为何要搞出这么多条条框框呢？蔡国强干脆直接跳出了东方、西方的范畴，做了一件更大的事，他开始“与外星人对话”。
△ 《原初火球：为计划作的计划》，1991，七件火药草图作品（火药、纸、装裱于木制屏风），装置尺寸可变
在宇宙看来，很多问题是共通的，这些使我像不同的种子撒在不同的文化里，在全世界都可以去对话。
尤其是我做的关于美术史的系列，在普拉多美术馆做展览，就跟西班牙黄金时期的格列柯、委拉斯贵兹、戈雅等对话；在俄罗斯做展览，我会跟列维坦、马克西莫夫对话。都是在一些有大师作品的地方做展览。
这个前提是什么？就是除了你的民族、祖先，艺术史中的先辈们也是你的祖先，你需要有一种更开放，更大的格局，这样你就能在全世界不同的文化里吸收营养，把你想做的事做得更好玩。
上世纪80、90年代，蔡国强的火药作品，包括《原初火球》的火药草图屏风，更多以宇宙和外星人为主题，很多是为大型室外爆破计划作的草图。
为外星人作的系列作品，是来自宇宙的眼光对地球文明的俯瞰。
△《地球也有黑洞》，1994
1993年，蔡国强在嘉峪关实施了他的爆炸作品《为长城延长一万米——为外星人所作的计划》。在长城的终止处，炸药的爆炸点向沙漠延伸，并与旁边的铁轨平行。
△《为长城延长一万米——为外星人所作的计划》，1993
在黄昏时刻，导火线点燃后，一条瞬间的硝烟和火光的墙横跨辽阔的沙漠，整个爆炸持续了十分钟，共有五万民众观看了这个场面。
05
我感兴趣的是发掘我的文化符号的微观世界
1995年移居纽约后,蔡国强更是活跃于世界各地，除了焰火表演之外，更是大造装置。
在那一年的威尼斯双年展开幕当天，蔡国强驾驶着一条从他的家乡泉州起航的中国渔船驶进了爱尔兰大运河。
他把这个作品命名为《把马可·波罗所遗忘的东西带回威尼斯》，为在日益尖锐的当代艺术增添了浓浓的浪漫诗意。
△《把马可·波罗所遗忘的东西带回威尼斯》，1995
1996年初蔡国强得到了美国能源部、联邦调查局和国防部批准，带着助手来到拉斯维加斯，在戒备森严的美国核试验基地里，点起从中国城买来的鞭炮火药。
哧，砰！烟雾向上燃烧的同时，也形成了一个小小的蘑菇云。这成了蔡国强扬名国际的代表作《有蘑菇云的世纪—为二十世纪作的计划》。
△ 《有蘑菇云的世纪—为二十世纪作的计划》，1996
1998年，蔡国强的装置《草船借箭》亮相古根海姆博物馆。他把从家乡打捞的一艘旧渔船作为作品的骨干，捆上草绳，插上3000支箭，船头是一面小小的五星红旗，船底是可以望见天花板的旧船板。
△ 《草船借箭》，1998
“泉州船”这一符号反复的出现，蔡国强更是用它来比喻自己。
我的家乡对我的创作的影响比整个中国的影响力都大。我感兴趣的是发掘出我的文化符号的微观世界，使之被全世界所理解。
陈丹青曾评价蔡国强：“他以一种固执的方式，使自己至今活得像是一位地地道道的福建泉州人”。
06
我是孙悟空，我不是一般人。
新世纪以来，这个标榜先锋、批判的独立艺术家越来越多与政府机构合作。
2001年，他全面负责APEC大型景观焰火表演设计；
2008年，担任年北京奥林匹克运动会开闭幕式核心创意小组成员及视觉特效艺术总设计，创作“中轴线大脚印”；
2009年，担任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庆60周年焰火总设计。
2014年，担任北京APEC会议焰火表演总设计。
△ 2008年，北京奥运会焰火设计
但离政治“太近”，也引起了人们对他作品“妥协性”的质疑。
从个人角度，我经常说我怕谈这个，主要是怕把自己说得太正经。我其实没那么正经。
如果说一个比较搞笑的想法，也许是因为我很喜欢凑热闹，把一些大事情都当成自己能够玩的，把国家大事做成自己的作品，喜欢往这种热闹的地方去凑。
一般艺术家都不这样，我为什么这样？因为历史上那些不一般的艺术家全是迎着上去的。比如达·芬奇、拉斐尔、格列柯⋯⋯格列柯带着自己的画布从希腊出来，到意大利，再到西班牙，就想获得教皇或者皇帝的支持。
问题不在于他们想获得支持，而是他们寻找到这个支持以后，又在里面摇摆和痛苦，这才创造出不朽的作品。伦勃朗也是，他就是很想卖画给那些商会，这才画了那个永垂不朽的《夜巡》。
△《黑色仪式》，2011
2011年12月5日，蔡国强在多哈美术馆外的戈壁滩上，以大型爆破计划《黑色仪式》作为个展《海市蜃楼》的开幕式。卡塔尔航空局为此关闭了多哈机场起落的所有航班。
这是地球上第一次最大规模的白天爆破，为艺术而作。爆破主题《黑色仪式》代表伊斯兰妇女黑色长袍化作母性和乡愁的隐喻，以表达对异乡客的精神祭奠。
△《黑色仪式》，2011
2013年10月5日，蔡国强受邀在法国塞纳河上用焰火《一夜情》诠释巴黎的浪漫。
△ 《一夜情》，2013
蔡国强曾说，做火药和做爱一样。在《一夜情》中，蔡国强第一次动了真格，尝试直接用焰火在塞纳河上表现他所理解的爱情与性爱。
我是孙悟空，我不是一般人。这不是一个普通的好坏问题，而是你永远在试图做着一种“另外的”——日本人经常用这个词，也说“发明”。
大量艺术作品你会被感动到，说这件作品做得真好，但不能马上认识到它“发明”了什么东西。其实艺术史很严酷，就是要“发明”。
这样说话可能会让人感觉“太堕落了”，因为整个后现代主义就要规避掉这些。但后现代主义留下的几个大一点的影响，还是“发明”了，比如“发明”了艺术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还是太少了，那种让世界看看艺术其实可以这样做的人，艺术其实可以这样被嘲笑和玩耍的人。这就是为什么我在中国一直说要“好玩”、要“乱搞”，因为现在都太普通了。
最近应该不少追求“我们离开政治吧，就做纯艺术吧”，但要小心，不过是美国艺术学校训练学生的那种做法而已。
我觉得要有天马行空的人物出来，气质上根本是那种“崇拜尊敬全人类的文化遗产，它们都是你的营养”，但又是，“我不是来当学生的，是来跟世界玩几下”的这种人。
与他一起工作了二十多年的伙伴辰巳昌说：“可能因为我和蔡是同年代的人，一直以来有一种很久很久以前就是朋友的错觉。我们的共同点，是长大成人后，仍然希望持续少年时期的梦和玩耍。”
若是永持一颗童心，不会成熟亦不会疲劳，便能长久地拥有创造与想象力。不要做得太沉重，轻松好玩一点。
△《挽歌：为“蔡国强：九级浪”开幕所作的白天焰火项目》，2014
2014年8月8日，蔡国强在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外的黄浦江上，上演了以生态为主题的个展《九级浪》。这场“白天焰火”，被外媒称为“可能是一个人所能目睹的最令人叹为观止的现场艺术”。
△《挽歌：为“蔡国强：九级浪”开幕所作的白天焰火项目》，2014
艺术史学者西蒙·沙马爵士（Simon Schama）评价蔡国强：“所有伟大的艺术，都是构思中的艺术家和抵抗中的媒介之间艰难谈判的结果。尽管蔡国强喜欢谦虚地强调火药、烟、火和光，可以也应该摆脱他的设计之手，但事实仍然是，与任何一个真正的天才一样，他的思想是唯一点燃火花的源头。”
07
我们要制作一架梯子，连接地球和宇宙。
2015年6月15日凌晨，在福建泉州的惠屿岛上，早早醒来的人们，发现海面上突然升起一架熊熊燃烧的“天梯”！
这奇异的景象仅仅持续了150秒，顷刻间烟火熄灭，一切静止下来，让人怀疑这不过是午夜醒来的一个梦境。
而它确实是一个梦，是艺术家蔡国强用21年才实现的一个梦。
△《天梯》，2015
1994，英国古城巴斯的郊外。正值青春年少的蔡国强意气风发地对着镜头描述他的《天梯》构想：“就像基督徒试图更靠近上帝一样，我们要制作一架梯子，连接地球和宇宙。”
这是《天梯》的第一次实验，但却因为风雨交加的天气，热气球升不上去，首次尝试失败。7年后，上海，因为911事件之后更加严苛的安保要求，计划又一次宣告搁浅。又过了11年，在洛杉矶进行第三次尝试，由于担心引发森林火灾，也被取消。
艺术不是要来讨好这个系统，你是要来破坏这个系统。当然破坏有时候是要付出代价的，有时候是大获成功的，不一定每次都成。有时候我也在系统里面被规范住了，就像孙悟空不是永远都没有那个框，还是有那个框的。
△ 2012年洛杉矶《天梯》第三次尝试
终于，在2015年6月15日凌晨4点50分，在蔡国强的故乡福建泉州，在亲人与村民的见证下，清冷的暗紫色的海面上升起一架燃烧的“天梯”。
《天梯》是蔡国强艺术生涯的一个顶峰，代表着他20多年来烟火技术的最高水平。
△《天梯》爆破现场
在国外社交媒体上，关于《天梯》的视频吸引了超过5000万人观赏，100万人转发。还被美国《时代》杂志特别报道，登上了NBC News头条视频。
这个过程也被奥斯卡获奖导演凯文•麦克唐纳看中，他用两年的时间，拍摄了一部纪录片——《天梯：蔡国强的艺术》。
纪录片讲述了蔡国强从初出茅庐时的青涩，到成长为具有独特和成熟艺术语言的国际艺术家的历程。片中蔡国强内心的脆弱和挣扎，以及多年的心结，都让人对他有了更直观的认识。
△ 蔡国强在《天梯》爆破现场
从最初的一个想法，到最终在现实中点燃“天梯”，一切都因为他的执念——“放一次最厉害的焰火给阿嬷看。”
为了帮助孙子坚持艺术梦想，奶奶一直靠卖海产为生，她也是蔡国强艺术生涯的第一位收藏家。幼时学画画，奶奶把他的习作都收起来，还对人说，这个孩子的画很值钱的，一张都不能丢。
在点火现场，蔡国强和奶奶视频，送出了这份礼物。
△《天梯》点火现场，蔡国强和奶奶视频
年过半百的蔡国强在奶奶面前就像是一个渴望得到嘉奖的孩子，笑着说道：“阿嬷，你的孙子很棒哦。”
而1984年，蔡国强第一次在画布上用火药作画，还不懂得如何控制，奶奶用抹布“啪”地盖灭了燃烧的画布，这给了孙子启示：做艺术不光要点燃，也要熄灭。
但30多年后，他这一次只想点燃。
△ 蔡国强和奶奶
引线着火引燃火药后，火光迅速沿着梯子向上逐级攀爬，150秒，500米的天梯全部点燃，在天地间形成一个金色通道，在黎明微亮的朝霞中爆发出锐利的火光。
“阿嬷，你大孙子厉不厉害！”纪录片里，58岁的孙子蔡国强对100岁的奶奶大声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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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制 | 陈 杰
制片人 | 石岩
主编 | 马戎戎
编辑 | 李 端
运营 | 邓 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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