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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只打火机丨天上的白云真白啊丨十诗人(第9期)

何小竹 两只打火机 2022-04-23
何工绘画作品








这期选的十首诗,或多或少都有些荒诞,是我喜欢的另一种写作风格。我觉得生活本身就是有秩序的荒诞,有些事情我们永远不解。不解就不必去解,好玩就行,好玩为大。


——芦哲峰







十诗人


第 9 期


天上的白云真白啊




















那人坐下——给霞丨老侠
那人坐下,慢慢地
太阳慢慢地询问街边一条剥落的长椅
那人一刻也不离慢慢地目光都显得滞缓那人决不左顾右盼全身心地修理指甲闪光如同一头酣睡的猪
那人远离一切却慢慢进入另一个内心坐姿庄重得如同等待一次人工流产

芦哲峰:刘先生诗如其人,情绪饱满炽烈,笔下多激情之作,愤怒之作。难得这一首写得冷静克制,很有镜头感和画面感,情绪恰到好处。



















人群中我想见一个人丨吉木狼格
高处看水
矮处看山她不高不矮但很远

芦哲峰:对比顾城的《远和近》,只高不低。



















慢慢丨余怒
我在快车道上慢慢慢慢骑自行车
我的后面慢慢慢慢行驶着救护车我慢慢慢慢地踩慢慢慢慢地出汗红灯慢慢慢慢亮了我的心情慢慢慢慢好起来

芦哲峰:对“不解”流派的诗歌,我大多十分不解,此诗算是例外,是一首荒诞、好玩儿之诗。上帝眼中无善、无恶、无政治正确,好玩为大。



















鱼篓令丨陈先发
那几只小鱼儿,死了麽?去年夏天在色曲
雪山融解的溪水中,红色的身子一动不动。我俯身向下,轻唤道:“小翠,悟空!”他们墨绿的心脏几近透明地猛跳了两下。哦,这宇宙核心的寂静。如果顺流,经炉霍县,道孚县,在瓦多乡境内遇上雅砻江,再经德巫,木里,盐源,拐个大弯在攀枝花附近汇入长江。他们的红色将消失。如果逆流,经色达,泥朵,从达日县直接跃进黄河中间阻隔的巴颜喀拉群峰,需要飞越夏日的浓荫将掩护这场秘密的飞行。如果向下穿过淤泥中的清朝,明朝,抵达沙砾下的唐宋再向下,只能举着骨头加速,过魏晋,汉和秦回到赤裸裸哭泣着的半坡之顶。向下吧,鱼儿悲悯的方向总是垂直向下。我坐在十七楼的阳台上闷头饮酒,不时起身,揪心着千里之处的这场死活,对住在隔壁的刽子手却浑然不知。

芦哲峰:色曲的几只小鱼,顺流则入长江,逆流则跃黄河;向下穿过清明宋唐抵达半坡,向上则是此刻,是身在十七楼的作者。前者是空间的转换,后者是时间的变换。鱼和人,都在时空之内生与死。



















紧丨赵丽华
喜欢的紧
紧紧的喜欢一阵紧似一阵这么紧啊紧锣密鼓紧紧张张的紧凑紧密紧着点有些紧太紧了紧死你
最后一句是杀人犯小M在用带子勒他老婆的脖子时咬牙切齿地说的

芦哲峰:前段时间的杭州杀妻案让我又想起了这首诗,说起来恶人的恶都是相似的,而好诗的好也都差不多。如果没有第二段,这首诗仅仅是一个文字游戏而已。有了最后的那个故事,这首诗才有了灵魂,读到那里,我相信,每一位读者都会在心里感到那么一“紧”,其他的,我就不多说了。



















她走了丨管党生

她走了她的香气没有走事实上香气也走了只是比人慢一些

芦哲峰:老管是当代诗人里的嬉皮士,给人的感觉一向是垮掉、叛逆、邋遢。然而,在他玩世不恭的写作当中,这首小诗,显得格外得干净与跳脱,一点不像其他诗作那样泥沙俱下。可见,再混世的人,也有细腻的一面。



















做爱做到一半丨祁国
突然懒得动
就趴在上面看起了报纸
看报纸其实也没什么意思只是想找找上面的错别字

芦哲峰:做爱当然是很爽的事儿,看报纸就有点无聊,在报纸上找错别字简直是透顶的无聊,这是正常人的正常体会,然而一旦非正常,也就成了诗。



















第二眼丨飞沙
一只大肚子烧杯旁边
是一把黑铁锤
我看到烧杯突然碎了而铁锤并没有移动

芦哲峰:在第一段与第二段之间,在第一眼与第二眼之间,肯定有什么发生。但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道,或许这就是荒诞主义诗歌的张力与魅力。



















梦里见丨李伟
午睡前
皮皮躺在床上跟我打了声招呼爸爸,下午见过了一会儿我以为她睡着了谁知皮皮翻过身又补了一句爸爸,梦里见

芦哲峰:能生出这样的女儿,自然好诗天成,俯拾即得,旁人只有艳羡的份。



















对白云的赞美丨乌青
天上的白云真白啊
真的,很白很白非常白非常非常十分白特别白特白极其白贼白简直白死了

芦哲峰:先说“云”,云是大气中的水蒸气遇冷液化成水滴或凝华成冰晶,混合在一起漂浮于空中的可见聚合物。再说“白”,白色是光谱中所有颜色光的集合色,明度最高,无色相。云的厚薄决定了它的颜色,比较薄的云,大部分阳光都能通过,就显得很白。最后说“真、很、非常、十分、特别、特、极其、贼、简直……死了”,这些都是表程度的副词,用来表示云白到了什么程度。乌青的这首诗,一共8句,却用到了9个表程度的副词,有的副词还重复了2到3遍,可见这是对白云多么由衷的赞美啊。









芦哲峰
1978年生,黑龙江尚志人,现居沈阳。有作品入选《同时代人》《被遗忘的经典诗歌》《新世纪诗典》《中国口语诗选》等诗集。出版有诗集《灵魂深处有个鬼》,红楼梦评论集《醉爱红楼》。主编《新诗经》和《这里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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