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2018:假装在认真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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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梦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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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告】
1.每年一篇小结。观察,思考,记录,见证。
2.家事、国事、天下事,尽在其中。
3.文中文后链接,不可错过。
[此图为故乡读书会专用会标]
记录·发现——我的2018
文|余一梦
揽镜见衰颜,白发新添。匆匆三百六十天!国恨乡愁何处觅?幸有残编。
大事不堪言,小趣连连。何妨尽数入吟笺!留待他时含笑看,如此从前。
这首《浪淘沙》作于2018年底,是我对一年习诗的小结,以其概括这篇年度小结的内容和意义,也庶几近之。
回顾过去一年,可资凭借的东西有如下几种:记忆,书单,诗文,影像,还有日志。记忆不可靠,有日志作证,更有力的证明,却是另外三种。它们构成了我的2018,我的人生的一部分。
过去一年,我所做的事其实只有两样,一是记录,一是发现。
【记录】
记录之一:口述档案。我们联合主持人、记者、摄影师、作家组成一个小团队,利用工作的间隙开展采录工作。我们的项目自有特色。就对象而言,与史志部门不同,他们一般选择各级官员和退休党政干部,而我们不限身份,可以是官员,也可以是普通百姓,侧重文化人,包括作家、书法家、画家、诗人、收藏家、刺绣、微雕艺人、地方文化的保护者等等。我们也不同于一般的媒体报道,而是全方位地收集和记录:除了文字稿,还有视频、声音、实物及老照片等。本年,我们采访了樊稼生、孙中伟、李俊、王平上将的外孙等知名或不知名的人,录制了24期口述档案,剪辑视频24段、38个小时。文字稿在报纸发表,与读者分享,影像资料则永久保存。我们相信,这些成果是有价值的,我们的付出是值得的。
记录之二:航拍大地。忙里偷闲,和同事赴市区拍摄沿江街、纺织二路、胡家湾棚户区等旧城改造现场,赴阳新大冶拍摄半山董、胡家山等古村落,港下古铜矿遗址、果城里土主坟等文化遗迹。全年航拍12次,拍摄地点26个,共拍摄视频8G,照片682张。我们的航拍,目的在于记录。有的古村落,原本存在了千百年,历经兵燹或灾变而幸存,虽局部破败,但整体可观。一自进入公众视野,引起各方关注,则面临两种命运:或被妥善保护,苟延岁月;或被以保护为名,行“开发”之实,其后果是原味古村消失,“人造新村”出现。我们航拍原始的村落,也航拍被开发的村落;我们航拍被拆迁的历史街区,航拍被遗忘的人文古迹,航拍正在消失的湖泊和正在荒芜的田野……我们留存珍贵的影像,也记录乡村的变迁和世人的贪婪。我们不愿影像成为它们存在过的唯一见证,但很可能会是。
记录之三:拍照。几乎每次外出——学习、考察、旅行,我都要带上相机,如果没有,那一定会用手机拍照。以时间为序,每次的照片用一个文件夹保存,注明时间、地点、人物等。每张1-5M,每次10至100张,多的时候数百张。本年度,共拍摄近80次,经过删汰的照片约两千张。我的目的是真实记录,故以真实准确为原则,不追求艺术效果。照片比记忆和文字更可靠,更有说服力,因而更值得依赖。
记录之四:日志。本年度的日志约20万字。下班时记,或者睡觉前记,几乎没有缺漏。短则一二百字,长则数千字。近十年不再手写,一律电脑录入。有时不方便或者太忙碌,会在次日补上;有时一天的经历或感慨太多,需要用两三天追记。这项工作很累,很难持之以恒,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毕竟坚持下来了。
记录之五:书单。本年度得书116种计165册。其中,买新书69册(平均7.5折左右),网上买二手书41册(平均12元左右),得赠书55册,购书实际花费2998元。此节留待后文细说。
记录之六:诗词。全年创作诗词81首,比此前所作诗词总量还要多。其中原创诗词73首,集句诗8首(含集李[商隐]一组2首,集苏[轼]一组6首。)。原创中,诗60首,含五绝1首,七绝51首,七律8首;词13首,含浣溪沙2首,少年游2首,望江南3首,临江仙2首,行香子1首,浪淘沙2首,鹧鸪天1首。81首诗词写作日期如下:第一首写于1月7日,最后一首写于12月31日。1月2首,2月2首,3月2首,4月3首,5月8首,6月3首,7月5首,8月7首,9月8首,10月15首,11月13首,12月13首。其中一部分是命题作业,更多的记录旅行和阅读中的见闻和感慨,因此也可称为我的“诗史”。(敬请搜索:余梦楼诗词集|2018。)
记录,也是见证。
【发现】
发现之一:阅读。
本年购书数量和阅读数量大致与去年持平,不多,也不少。一年看完50本书就有不小的压力,其他的只是浏览速读,或者搁置下来。买书以网上的各种推荐书单为基本依据,偶尔去实体书店现场浏览,有时在门户售书网站搜索。购书的主渠道是某网,其次是朋友圈书友,再是孔网,最后是实体店;赠书的主要来源是几家出版社和一些师友。
图书馆并不远,但它也许更适合怀旧——你想看的书,可能要到网店下线后,才在图书馆上架。书店倒是找书的好地方,但他们不降价,与网店对比,颇显傲慢,因此我不肯买账。那就只有借重别人的书单了。有关的传媒或出版社,每年、每月甚至每周都会发布书单,它们固然能够提供新鲜的信息,却也喜欢夹带私货。年度榜单稍微丰富一点,也不可尽信。然而,每年出版的新书成千上万,舍此之外哪有其他办法甄别呢。
本年买的书大致可分两类:一是工具书,如《中国文史哲大辞典》《清代各省禁书汇考》;一是闲书,如小说、散文集、诗词选本等;当然,有的既是工具书,又是闲书,如《历代小说序跋选》《哈佛中国史》等。
买书的时间越久,经验就越丰富,失手的概率就越小,但难以避免。本年度所购最差新书:《书院与地方社会》,蔡志荣著,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4年6月出版,定价48元,实价37.7元。本年度买二手书较多,也许是最多的一年,其中的30多种来自一个叫“纸杂铺”的网友。买二手书,便宜固然是重要原因,但有的二手书比新书还贵,比定价高出几倍甚至几十倍,不是所谓孤本或宋元刻本,只是我恰好想要,正应了那句“有钱难买我愿意”。
最差二手书:《中国茶文化今古大观》,舒玉杰编著,北京出版社1996年出版。最值得收藏的二手书:《龙虫并雕斋琐语》,王力著,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2年6月第1版。《多少恨》,张爱玲著,花城出版社1987年3月1版1印。这本不足二百页的集子,收录了张爱玲的三篇小说和一篇随笔,看了她的《金锁记》《倾城之恋》和萧红的《生死场》《呼兰河传》,再看当代中国其他女作家的小说,就简直不忍卒读。视野所及,当代男作家中,似乎也没人能达到这种水准。
另有几种二手书也值得一提:《庐山会议实录》(增订本),李锐著,河南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1版。《中国文物地图集湖北分卷》(上下册),以前曾向朋友借阅,但此类工具书案头备一本较好。《湖北文史集粹》(1999-2012),上中下三册,湖北省政协文史和学习委员会编,中国文史出版社2012年12月出版,全新未拆,定价165元,实价32元。几年前曾买过湖北人民出版社的《湖北文史集粹》一套六册精装本,是《湖北文史》1999年以前的精选本,二者算是姊妹篇。《武汉文史资料文库》,八卷八册,大32开精装,武汉政协文史委编,武汉出版社1999年出版,定价287元。全新未拆,实价160元。尚刚的《极简中国工艺美术史》也还不错。
认真看完的书并不多,其中有毕飞宇的《小说课》、刘震云的《吃瓜时代的儿女们》、叶嘉莹的《沧海波澄》、张中行的《文言津逮》和邓广铭的宋史人物书系等等。
毕飞宇真能侃,一篇两千字的小说,他的分析能达到一万多字,天上地下,头头是道。看得出来,他是一个非常自信的作家,似乎比邱华栋更自信,但可能没有李敬泽自信。张中行的《文言津逮》为读者讲解如何学习文言,区区十讲,举重若轻,化繁为简,非文章高手不能为。
当代作家的小说,我看过的不多,留下深刻印象的,更不多。比较喜欢的小说作家,有刘震云、刘庆邦、阎连科、余华、莫言等为数不多的几个。相对而言,我更喜欢刘震云,他比莫言多一点入世,比阎连科多一点幽默,比余华多一点正经。
《吃瓜时代的儿女们》,是刘震云的最新长篇小说。故事情节颇简单:农村姑娘牛小丽,在出嫁前几天,借十万块钱,给哥哥买老婆。五天后,嫂子宋彩霞跑了,牛小丽强要媒人老辛老婆陪她去找,结果老辛老婆骗了她的三千块钱,也跑了。走途无路之际,牛小丽遇到了皮条客苏爽,为了还钱,她装处女卖身,遇到了省长李安邦,又遇到了县公路局局长杨开拓,杨开拓出事了,扯出了李安邦。另有小人物马忠诚,故事不长,却极精彩。
《吃瓜时代》的扉页背面,印着一句话——只有一句话:如有巧合,别当巧合。刘震云的小说,往往取材于新闻事件,《吃瓜时代的儿女们》也不例外。如今的新闻,很多可以写成小说,有的比小说还精彩。《吃瓜时代》里的人,我都认识,事,也都可信。甚至可以与新闻事件中的人事一一对应:杨开拓,对应某省安监局局长杨××:也姓杨,也是表哥,也是在事故现场不合时宜地笑,被上了网,遭“人肉”,越挖越深;牛小丽,对应重庆不雅视频的女主角赵××;苏爽,对应刘××大案中的掮客丁××;李安邦对应的人就多了,百度一下,比比皆是;李安邦的儿子李栋梁,可对应的人也一抓一大把,甚至可以跟某大内总管的儿子扯上联系。甚至书中的《彩霞之歌》和《圣女颁奖词》也取材于雷××事件曝光后网络上的段子。
这当然不全是巧合。权斗,酒局,拆迁,形象工程,反腐,双规,底层的挣扎悲苦与上层的奢靡肮脏,裙带关系,权色交易——这些都是小说中的元素。但关键词只有一个,就是人性,或者世态。这部小说也可以换一个名字,就叫《二十一世纪中国之怪现状》。但是刘震云毕竟是刘震云。小说看起来十分熟悉,正如他写的:你认识所有人,但它又不是新闻,是小说。
如今的文艺作品,尺度似乎越来越大了,纪实有《邓小萍时代》《南度北龟》,电影有《芳华》《勿问西东》,小说有《群山之巅》,有《吃瓜时代的儿女们》。刘震云的这部小说的尺度够大,大到了省长的上级,大到了省长的老婆给人跪舔吹箫。更让人震惊的是,小说中竟然没有一个好人!(就凭这一条,刘老师就要被某些满满正能量的爱国者骂个狗血淋头!)这是时代的进步,还是时代的堕落?那要看你怎么理解了。
《沧海波澄——我的诗词与人生》,叶嘉莹著,中华书局2017年11月1版1印,204页,定价36元,有点贵。我这人有一个很坏的毛病,就是看书喜欢挑毛病。1980年代以后出的书,找不出毛病的,极少见。一本20万字的书,很容易找出20处以上的问题,有的可以找出上百处。有文字错讹,有标点错讹,也有语言表达方面的问题。这本书的毛病主要是后一种。
近年来叶嘉莹先生在大陆的名声很大,先后获得几个重要荣誉:2008年获中华诗词学会首届“中华诗词终身成就奖”,2013年获“中华之光”传播中华文化年度人物奖,2016年获“2015—2016年度影响世界华人大奖”。因此,我是怀着崇敬和探求的心情来看这本书的。
去年买过一本叶先生讲汉魏六朝诗的书,获得了一些新鲜的感受,也看到了一些奇特的见解。例如,她说曹操《短歌行》中的“青青子衿”四句是表示希望招附孙权和刘琦,而“明明如月”四句则是想招附刘备。《沧海波澄》翻阅一过,对叶先生的人生际遇有了大致的了解,对她晚年的选择也有一定的理解。她擅作诗词,我尤其喜爱一首《鹧鸪天》:
似水年光去不停。长河如听逝波声。梧桐已分经霜死,幺凤谁传浴火生。
花谢后,月偏明。夜凉深处露华凝。柔蚕枉自丝难尽,可有天孙织锦成。
但这本书给我直接的印象是,叶先生的现代汉语书写能力或者说表达能力算不上好(也许是她的整理者不够专业。)。试举一例。叶先生讲她作于1944年的一首七律《摇落》,诗云:
高柳鸣蝉怨未休,
倏惊摇落动新愁。
云凝墨色仍将雨,
树有商声已是秋。
三径草荒元亮宅,
十年身寄仲宣楼。
征鸿岁岁无消息,
肠断江河日夜流。
这首诗中,“三径”“元亮宅”“仲宣楼”属用典,可作说明,但“高柳鸣蝉”“云凝墨色”似不必说,意思明白,意境读者可各自体会。第七句是说抗战时期,与父亲失去联系。但是,作者不讲,读者作别的理解也未尝不可。如果一定要讲,那么第一个应该解释的,是“商声”。可是作者不仅讲了征鸿,讲了元亮宅,也讲了鸣蝉、云凝墨色,说到商声,却轻轻带过。
再看该书第67页:“我先生的工作是他的姐夫介绍的,他的姐姐在家里可以说是“姑奶奶”,是贵客,我是辈分最小的小媳妇,因此我要做一切的事情。我先生的姐夫的姐姐生了孩子,我要从我们住的地方走到外面的市区,去买蹄膀肉回来炖汤,看孩子。”——如果只看前一句,谁的姐姐,容易分辨,没有问题。但紧接着的那一句,却使读者不敢确定,前面所说的姐姐,究竟是先生的姐姐,还是先生姐夫的姐姐。不管是同一个人还是两个人,这样表述欠妥。类似的地方颇多,不再列举。
叶先生在本书附录了两篇公开课讲稿,第二篇是《陈曾寿词中的遗民心态》。陈曾寿(1878—1949)是湖北蕲水人,他的曾祖父是陈沆,清嘉庆二十四年(1819)状元,颇有诗名,可惜素志未申,41岁就去世了。陈曾寿光绪二十八年(1902)考取举人,次年连捷成进士,做过刑部主事、学部郎中。不久遇上辛亥革命,逃亡南方,不仅丢了前途,而且生计困顿。陈宝琛是帝师,他是后师,溥仪逃往东北后,把他也叫过去了。他发现溥仪小朝廷完全被日人控制,便愤而回了南方,1949年在贫困中逝于上海。武昌起义后,陈曾寿隐居杭州西湖十年之久,所居推窗可赏雷峰夕照,他写过一首《浣溪沙》:
修到南屏数晚钟,目成朝暮一雷峰。纁黄深浅画难工。
千古苍凉天水碧,一生缱绻夕阳红。为谁粉碎到虚空?
这是作者的伤心之语,也是献给清王朝的挽诗。陈曾寿少年得志,本拟建一番功业,谁知遭逢末世,落得潜隐湖畔,独听晚钟,但毕竟还有雷峰夕照可看,然而雷峰塔竟然倒塌了。“为谁粉碎到虚空?”作者无言问天,悲哀至极。
叶先生说,陈曾寿是亡国之臣,故以遗民自居。其实她自己也是遗民心态,写陈曾寿,或许正是因为怀有相似的身世之感。叶先生的父亲在国民档的航空署任职,随着国民正负一步一步败退,长时间与家人失去联系;叶先生也在颠沛流离中生活。国民档败退台湾,她和在海军工作的丈夫随之去台。赴台后遇上白色恐怖,丈夫被关押。后来,为了谋生养家,叶先生到加拿大和美国教书,滞留不归。再后来,她回大陆探亲,教书,受到礼遇和欢迎,却为台当局所恶。揣摩其字里行间的意思,台当局似乎将叶先生视作“变节”之人,而她似乎以明国遗民自居,想为斯文已失的中国留下一些“诗骚李杜魂”呢。她的处境,实在有些尴尬。所以,她对陈曾寿的遭际深表同情,对陈的心理感同深受。
看外国人写中国的书,往往会看到一些新鲜的观点,让人会心一笑,或豁然有悟。如《哈佛中国史·分裂的帝国》谈到“北方的军事王朝体制”时说:“在4世纪时候中国南方还有一个没有军队的王朝,而中国北方却只有军队没有王朝。”谈到“贸易与佛教”时说:“这些宗教(指摩尼教、祆教、景教及伊斯兰教等——引者)不仅提供了新的宇宙观和组织人类社会的新方法,还创造出对新一类商品的需求。”置身局外,他们可以发现显而易见中国学者却浑然不觉的问题或现象,给读者以重要的启发。但由于时代和地域的悬绝和遥远,他们观察古代中国却也会得出一些可笑的结论,让我哑然失笑,甚至感觉荒诞。这样的例子有很多,可惜没有记下来。
在浏览《剑桥中国史》《哈佛中国史》和司徒琳的《南明史(1644-1662)》此类著作之后,我的一个久已有之的疑问似乎得到了确认:他们关于中国的研究专著,并不是写给本国人或其他外国人看的,而是为中国人准备的。因为,如果没有对中国历史和中国古代文化的基本了解,一个外国读者绝不可能看懂这些史著,而且我相信,这个话对绝大多数中国人也是适用的。别的且不说,单是书中提到的众多并不特别著名的历史人物,他们往往不加介绍,似乎设定读者十分熟悉,事实上是不可能的。再说书中引用的大段大段的文言文,就连一般中国读者也望而生畏,何况毫无古汉语知识储备的外国人!例如,陆威仪(Mark Edward Lewis)在谈到“南北方家庭的社会结构”时引用了6世纪出现的《颜氏家训》:
河北人事,多由内政,绮罗金翠,不可废阙,羸马悴奴,仅充而已;倡和之礼,或尔汝之。河北妇人,织任组紃之事,黼黻锦绣罗绮之工,大优于江东也。
这种表述,如何翻译?不翻译,则外国读者如何能够理解?
4月23日是“世界读书日”,凌晨0:20,我抢购了邓广铭先生的“宋史人物书系”,一套六种共五册:《北宋政治改革家王安石》《韩世忠年谱》《岳飞传》《辛弃疾传·辛稼轩年谱》《陈龙川传》。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7年3月1版1印,铜版纸,硬壳精装。总定价296元,网购价264.1元,抢购价(满200送100)164.1元,总计相当于五五折,相当划算。
六种书中,王安石传也许是邓先生费力最多的一种,因为据说他曾四写王安石。这是最后的版本,完成于1997年春天。本书对王安石的哲学思想、文学作品和学术论著都从略,重点写其作为政治改革家的一面,这样也就可以理解邓先生的难处了。但一个历史学家,并非单纯由于学养和识力的提高而屡次修改自己的著作,却也颇令人叹惋。
《陈龙川传》让我对这个才华卓绝而命运悲惨的诗人有了更多的了解,与之相比,陆游、辛弃疾的悲苦也相形见绌。人们常说,宋代是知识分子的黄金时代。大体上看,似乎是如此;对惯于吟风弄月、悠游岁月的文人而言,大抵也不错;但对那些终身不懈矢志恢复的文化人而言,这是一个让他们无比痛苦的时代。陈亮等人的遭际便是明证。岳飞与韩世忠,恐怕读书人对前者的了解远多于后者,对前者的评价也远高于后者,然而,对比阅读了他们的传记之后,我发现事实或许并非如此。就功业而言,韩不逊于岳,就性情而言,我更喜欢韩:他的骁勇和忠诚也许与岳飞不相上下,而智慧和通达则远过之。
费衮《梁溪漫志》卷八《韩蕲王词》载:“绍兴间,韩蕲王自枢密使就第,放浪湖山,匹马数童,飘然意行。一日,至湖上,遥望苏仲虎尚书宴客,蕲王径造其席,喜甚,醉归。翌日折简谢,饷以羊羔,且作二词,手书以赠,苏公缄藏之……”苏仲虎即苏符,苏迈之子,苏轼之孙,累官至礼部尚书。韩世忠“生长兵间,不解书,晚年乃稍能之”,但他随意而作的《临江仙》和《南乡子》词各一首,非见过大阵势、悟透天地人情者不能为,试看其《南乡子》词:
人有几何般?富贵荣华总是闲。自古英雄都如梦,为官。宝玉妻男宿业缠。
年迈惜衰残,鬓发沧浪骨髓干。不道山林有好处,贪欢。只恐痴迷误了贤。
邓广铭先生这套书,我阅读时感慨丛生,拟作文记之,因故搁置,一段时日后印象便渐渐淡了,再提笔颇觉为难,只得放弃。这种事,已发生不止一次。我发现了“一周定律”:买的新书如果一周内未翻阅,那么今后再也不会翻阅了;看完书如果一周内不写感想,那么今后再也不会写了。
本年度,以定价买的书寥寥无几,也许只有《读书绝句三百首》和《山河袈裟》两种。前者是在微信群认识的戴建华先生所著。这是一部奇书,名为三百首,其实全书除序跋外有305篇(显然是模仿《诗经》),全是读书随笔,所读者既有古人著作,也有今人文集,篇幅精短,通常在三五百字,有评,有诗。每篇至少一首诗,是对该书的概括和评论,通常有两首,一是诗论,一是集句。以第14则为例。此则读《王子安集注》,文章回顾了作者少时从文德公学《古文观止》的情形,评价《滕王阁序》及其他诗作,为王勃之命运叹息,有诗一首:
曾惊海内接天涯,
秋水当年映落霞。
信是文章憎命达,
伤心岂独为年华。
并集王勃之句为诗,诗曰:
那及春潮携手度,(河阳桥代窦郎中佳人答杨中舍)
南津霜月正苍苍。(寒夜怀友杂体二首)
千门万户遥相似,(春思赋)
已觉山川是两乡。(秋江送别)
该书另一独特之处,书名七个字,集黄庭坚、苏轼、陆柬之、王守仁、赵孟頫、王献之、智永七先贤之书法而成。自印,无定价,分两种,一是精装本,58元;一是毛边本,68元。我选的是后者,请作者签名,作为枕边书闲读。
《山河袈裟》是在李修文的讲座现场买的,出于对作者的佩服,我以定价买下,并在讲座结束、大学生蜂拥而上之前,请其题签。他写下我的名字之后,略一踌躇,我说“不需加称呼”,他便接着写“存念”二字,并加了一句赠语:“有梦不觉夜长。”这是我第二次见他,也是极少的一次追星。其实在此之前,我只看过他的《紫灯记》,一读之下,大为佩服,并预感他将占据文坛一席。
今年最喜欢的书是中州古籍出版社推出的“闲雅小品丛书”。
2017年3月,我买了《书卷似故人——序跋小品赏读》,一读之下,十分过瘾。该书由吴振华编著,收录曹植《画赞》序、苏轼《跋文与可墨竹》、孔尚任《桃花扇小引》等历代名家序跋一百余篇,加注,并作赏析。从封面、版式,到文字、字体、字号,都合我意。于是2018年的3月,我在两天内分两次买下了“闲雅小品丛书”第一辑、第二辑和第三辑。每辑五种,共15种。其中,第一辑由吴小林主编,含《浮生半日闲》《山水有清音》等五种,包括我先前买的那一种;第二辑和第三辑由曹亚瑟主编,含《花间一壶酒》《绝代有佳人》《此中有真意》等十种。这真是一套有趣有益、适合“三余”翻阅的好书。我已经翻阅的几种中,《细听鬼唱诗——志异小品赏读》尤其有意思。本书的注释和赏析者是赵松,不知何许人,但其赏读文字不仅有趣味,而且有见识,每能意外别裁,片言解颐,令人击节称妙。
不过,要说最有趣味的书,可能还得数《古今谭概》,与之相比,《世说新语》真不算什么。
发现之二:旅行。全年出行约70次,其中出省五次:贵州湖南一次,江西两次,河北江苏一次,新疆一次。算上在路上的时间,也就20余天。当然都是出差,公差或私差。其他的旅行都在省内,主要在鄂东的黄石、黄冈、咸宁、鄂州四地,长的三天,短的不足半天。有单纯采风的,如到浠水兰溪、鄂州凤凰山、咸宁刘家桥、团风百丈岩等;也有带着任务去的,如到阳新富池、龙港、大冶刘仁八、殷祖等。出差,有任务,有规定,虽然不能逸出既定的线路,但在火车、飞机和汽车上看风景,也是一种旅行,而且是最经济最有效率的旅行;晚上独自出门闲逛也是一种旅行,而且是最自由自在的旅行。出差可以见识不同的风土不同的人,形成许多深刻的印象,尤其是新疆之行,感慨多多,一言难尽,然而不宜多说。
到过新疆、西藏的人,每每赞叹不置,以为那真是绝美之地。其实,那些地方,哪是宜居之所。偶尔去一次两次,看个稀罕也还罢了,真要生活一辈子,那简直是遭罪。缺少水和绿色之处,岂是久留之地?内地人去新疆西藏,似乎处处皆景,但如果当地居民来内地,一定会发现步步皆景。真正适宜安居乐业的,绝不是边疆,而是内地。在丘陵、平原、山地、高原、盆地等几种地形中,最宜居的是丘陵。平原单一,山地崎岖,高原环境恶劣,而丘陵要山有山,要水有水,不峻不坦,可谓居行两便。
到周边闲逛,感觉更轻松,更自由,其中也有更多的友谊和快乐。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旅行,去哪里不重要,与谁在一起才重要。7月中旬,一家人到黄冈会友,与杨谢、陈叶两家一同游览黄州和团风境内的若干自然和人文景观。
第一站是到牛车河水库,游览了大坝,在码头、鹅公包、后头湾、黄龙山大捷纪念碑等处停留。途经横河水库,到达团风县杜皮乡,在镇上吃中饭,稍事休息。下午参观黄冈烈士陵园(五大队纪念馆),然后翻山越岭去访问百丈岩古村落。百丈岩在团风县贾庙乡境内的山谷间,与牛车河水库隔着龙王山。据说是明清之际,福建迁来的林氏所建,分上中下三个自然湾,分别名叫上中下芙蓉湾,简称上湾、中湾、下湾。我们还考察了隐藏在老屋对面山麓竹林间的一座建于清朝末年的石牌坊,以相机拍摄牌坊上的文字,回家后细细辨认,这种不期而遇的意外发现,正是旅途中最令人愉悦的经历。
次日,我们继续鄂东漫行。先是游览黄州城边的白潭湖,团风回龙山镇沙畈村李四光故居,回龙山镇的龙山禅寺、华家大湾(卢家湾)、回龙二水库,马曹庙镇的马曹庙。下午去上巴河镇熊坳村参观熊十力墓,再返经巴河镇,参观巴河大桥、团风水文站,调头往黄州方向,沿巴河行进,参观陈策楼镇沿路的荷花,考察白龙潭寺、王氏家祠。两天的行程不紧不松,走马观花看了少地方,也感受了杨、叶两家的热情。印象最深的是牛车河水库,那地方山青水秀,适合隐居,但我总觉得还有更好的选择。有《少年游》一首记其事。
与家人一同出行,好处是可以相互照应,麻烦是意见不一。在家里,周老师说了算,她是领导一切的;出了门,便由不得她了。因此,更多的时候,我们与各自的朋友结伴而行。
十一”七天假,我去了三个地方,其中的蕲春县横岗山之行印象深刻。从刘河镇街上到横岗山脚水库,大约20里,路是新修的,双向两车道,已刷黑,两旁栽有栾树,左侧是稻田,稻田之外是蕲河;右侧是山林和田地。沿路有村庄,依次经过龚坳村、桥上村、大公村、蔡寿村、高潮村,再向前就是上山的路。
登山不是唯一的目的,甚至不是主要目的,所经之处,皆有风景。有人认为乡村鄙俚、破败、没落,不值一提,其实绝非如此。在鄂东的乡村野地,隐藏着数不清的秘密,一棵老树、一个神社、一座祠堂、一座坟山,可能都有精彩的传奇。比方说,途经桥上村一个自然湾时,舒老师带我们去看一棵古柏树。那村中有一座古石拱桥横跨水港,桥的一头有一座小山丘,树林茂盛,其中山麓一棵樟树最大最显眼,树下有一座小小的土地庙,庙里的香炉等陈设与别处无异,但是多了靠里墙并排的两块画板:左边画板上有四五人,一律骑马,脑后各有圆环形光芒,前排两人各手举一只黑色圆环;右边画板只有二人,左侧是约袍绿裙的女相,右侧是绿袍黄裙长胡子的男相,头部也各有黄色光环围绕,两板画板上都覆有红布。这画板是一般土地庙没有的,土地公土地婆的画像,也与别处有些不同。
三五个老人在路边依着墙晒太阳,背后的农户门面钉着铭牌,写的是刘河镇桥上村三组,却没有湾名。我问村名叫什么,村中那棵古柏年岁有多久,老人说村名叫五百寺,柏树至少有五百年,反正他们的爷爷小时候树就是这么大,现在还是这么大。我问那么这里有古寺吗?老人说有,就在公路边,从对面那条路上去就是。于是我们又直奔新的目标而去。
小路不宽,幸可容小车行走。回到公路边,我们前行方向的右侧小山下,果然就有一座寺院,平房,并列三开间,居中的分前后两进。寺名是白岩寺,而非五百寺,门墙上却有白底墨书“五百寺简介”,略云:“五百寺位于蕲0东麓大公桥上境内……历史悠久,驰名湖北00江西三省,于宋0末年(220-452)宋文帝……唐末宋初(559-977)宋太平年间,白岩僧00在此改天然寺为白岩寺。因白岩僧00五百乡(?),改白岩寺为五百寺,直至清康熙0六年四月000白光禅师……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伟大贡献……”另一侧的墙上则以墨笔书有竣工赋,某某书协委员龚知难撰于2001年。
刚才问村庄的来历,老人们所说竟各不相同。五百寺中一老年一青年两位女性,系母女,竟也不清楚该寺的历史。我经常遇到这样奇怪的事情:村民不知道祖先到底是唐宋元明清哪朝哪代来此落业,不知道自己的落业祖是谁,村后的古坟有何来历,甚至连自己的村名都不甚关心(例如:鄂州市汀祖镇丁坳村有个自然湾,旧铭牌是陈世湾,新铭牌却成了陈四湾。黄石下陆区王寿社区的某个村庄,有的铭牌写的是王福万,有的却写成王抚万。不远处的一个程姓村庄,祖堂门额上赫然有“篁墩移风”四大浮雕大字,三十多年了,谁也没发现其中有个错字。),甚至也不知道村口的小庙中供奉的神祇究竟是关公、岳王还是玉皇大帝,是观世音菩萨、长春真人还是城隍土地,但照样四时烧香上供,虔诚磕头,祈求护佑——一切都在变,但依然有所不变:他们还心怀敬畏:敬畏天、敬畏地、敬畏鬼神。
五百寺前有座简陋的土地庙,庙侧建有蕲春县刘河镇大公五百寺革命先烈纪念碑,列有十人的姓名、出生年月、职别、阵亡地点、有无纪念人等各项,另有一则“说明”,略云:“因我地革命运动时第一次失败后,第二次是由于龚英为首合同黄广两县革命人员组合而成,现有余英老人在世遗传事实。因此以修复五百寺名胜古迹,我就亲口说出乐善好施四个字将以上十名革命先烈可设纪念堂我加快他们生前都是同游之人事已成就可是两全齐美,流传后世。2006年冬月初七立。”括注“龚鹏翔办理”。这样鄙俚无文的碑刻,在乡村常可遇见;曾经的血与火的往事,就靠它们传递给后人。
横岗山上的自然风光和人文景观丰富而有特色,令人目不暇接。我在日志中有详尽记录,也有诗记其事。
旅行的见闻和感受,有时记录在诗词文章中,更多的则收藏在心中,三五月明之夜,或焦头烂额之时,偶尔反刍、回味,便感觉人生于辛苦艰难之外,也还有亲情、爱情、友情等许多东西值得留恋,而且,“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有时候一些细小的事物或场景,也会引发无端的感慨。
发现之三:考察。上面的记述表明,旅行往往也是考察,但带着特定任务的考察往往不那么轻松。在本年的出行中,大约有20余次是有特定目的的活动,如航拍太子镇石井柯、半山董,赴仙岛湖录制口述档案等。两赴阳新龙港镇,考察南宋探花焦抑的生平,两赴大王镇,考察太平天国状元刘继盛的生平,等等。
这种田野考察往往有出人意料的发现。例如,州志和府志上都有关于焦抑在黄龙洲卷雪楼饯别之处题词、赴试高中探花的事迹,而考察结果却出人意外:他可能并不是南宋探花,而是元朝探花!在考察刘继盛的过程中,发现大王镇境内竟然有北宋状元冯京的坟墓,于是便将冯京纳入考察范围。州志记载富池镇境内有北宋名臣、范仲淹儿子范纯仁当年的题刻,但几乎没有人知在何处,我和同伴们追踪寻源,终于在一处满目疮痍的采石场找到了名贤的遗痕。鄂东南一直流传着关于果城里土主的故事,那么土主是谁,其平生经历是真是假?带着疑问,我们一一踏访相关遗址,考察历代碑刻和各姓宗谱。
在探访焦抑墓的过程中,发现了大桥铺郭氏恩祖的故事。郭氏恩祖鲍孟演本是朱元璋的敌人,流传的故事中却变成了朱元璋的部下,联想到焦抑由元朝的探花变成南宋的探花,便私下揣测其中的隐情,相信这些错讹其实是求避祸全身或为祖宗讳而有意为之,不由得生出感慨和叹息。在查访焦抑后人的过程中,又发现焦氏竟也有恩祖。再联想到几年前探访龙港刘氏恩祖曹王的故事,便与果城里土主一并考察,提炼出“恩祖文化”这一文化现象,写成《鄂东南恩祖文化丛谈》一文。探访郭氏源流之时,开始关注大桥铺的望夫石,便着手调查望夫石的来历及有关传说。关于刘继盛,我先后完成两篇万字长文,一是关于其生平的考证,一是传记,分别发表于《湖北师范大学学报》和《档案记忆》月刊。关于范仁纯、焦抑、望夫石,也都有写成专文,少则数千字,多达数万字。考察吴王坛、安田寺、冯京墓等,也都有专文。
有的人痛恨抄袭,却喜欢杜撰,捕风捉影,东拉西扯,将民间传说与历史人物一窝乱炖,我认为这是五十步笑百步,杜撰与抄袭性质同样恶劣。一些乡间学究,甚至敢于胡编“历史”,美其名曰挖掘、创作,而由于主事者的糊涂,这些胡编竟然被当作真人真事写进地方志和文化史,误导世人,贻笑天下。我虽然不敢说每篇文章都证据确凿,但至少态度是严肃的,考察是脚踏实地的。开展一项考证,少则花费十天半月,多则历时三五个月。有时为了调查一个问题,需要查阅几十种多达几十万字的资料。我把每一篇考证文章当作论文来写,少则七八天,多则两三个月。在撰文期间,平均每天晚上要工作三四个小时。当别人在喝酒在打牌在酣睡时,我在看书在思考在写作。由于长期伏案,我的颈椎病和肩周炎越来越严重,以至不得不自定规矩:若白天伏案太久,则晚上只看书不用电脑。一年来,我的白发不知又增添了多少……
2018年,我撰写了十余篇考证文章,每篇发一个版或两个版(详见文中链接);并继续为上一年在日报、晚报开设的个人专栏供稿,直到因故终止。全年发表文史文章约十万字。我主持编撰了五种图书,其中四种已经出版,一种进入终审程序。我参与撰稿的文化简史于3月16日举行首发式;我被列为创建历史文化名城专家组成员,被聘为文化旅游投资公司顾问。我觉得自己所做的这些工作,是在实实在在地整理和发掘地方文化,因而有一种使命感和成就感。
2016年8月,我从网络诗词中挑选若干精品,编成《当代绝妙好诗十五首》,在“故乡读书会”公众号发出,受到读者欢迎;本年4月底,我先后编选了最佳唐人七绝30首、最佳宋人七绝30首和最佳宋词30首。这既是对本人鉴赏眼光的一次检阅,也是为网友所作的分享。这个最佳系列和我的其他文章引起了一定的反响,11月中旬,故乡读书会的关注人数达到一千,与网络大神相比自然不值一提,于我却也是小小的成功。
发现与分享,总是让人快乐的。
这一年,我三次参与黄瑞云先生委托的活动:一次是6月2日至3日,与陈春生校长共同组织在九江学院举行《论语本原》研讨会;一次是6月8日,在亦书咖举行《黄瑞云诗词选》首发式和答谢会;一次是9月23日,在慈光精舍举行《黄瑞云散文选》分享活动。于我而言,这是亲炙名贤的良机,也是以行动向真正的学者和文化人致敬。这一年,我与李声高、李全修、尚乐林、刘法绥、胡光波、王亲贤、袁踪明等前辈文化人和丹青引、舒韶雄、智法居士、徐华汉、程文敏等同辈朋友及朴社诸人有或多或少的互动交流,从中得益不少。李声高先生第三次命我选编黄石当代诗词集,袁踪明先生惠赠书法册页和“心平气和”闲章,夏奇星先生书赠我的无题诗二首(即附录诗词集中的第54、66首),罗钰润、刘水清等先生主动为我写书评,黄瑞云先生特地叫我去家里,提醒我谨言慎行……这些,使我感动、振奋,也使我自省自砺,不敢懈怠。
这一年,我见识了朋友圈中叶某先、刘某同、杨某枫等奇葩人物。他们有的每天售卖一级文物,有的每天发布给最高领袖的进言上书,有的每天转发“吓尿体”文章,有的每天批量生产颂圣诗,有的每天晒加盟商的进账单,至于晒大腿、晒幸福、晒孤单、晒智商的,就更多了。我对他们的观感,可以参看文后的两个链接:
《是谁在转脑残帖?》
和
《我的奇葩微友》。
中国这片土地的十几亿人,其实生活在完全不同的世界,或者生活在完全不同的时代。有的人酒池肉林,穷奢极侈;有的人衣不蔽体,食不裹腹。有的人一笑千金,一呼百应;有的人沉冤难雪,哭告无门。人们看见的世界,关注的问题,说的话,大相径庭,甚至完全不同。有的生活在当下,有的生活在1960年代,有的生活在2020年代,有的生活在大清王朝。还有些人一直生活在梦里,或者假装在做梦,他们醒不过来,或者不愿醒来……
这一年,出现过许多奇葩报道:什么大学生回乡种红薯月入百万啦,什么用某某思想指导大豆种植啦,什么某景区有奇异天象出现啦,什么某广场有多少人集会墙烈要求终身啦……有些是哗众取宠,有些恐怕还是出于惯性的瞒和骗。然而,时代毕竟不同了。
我个人记忆中的年度新闻:毛衣绽。假疫苗事件。重庆公交车坠江。猪瘟。河南高考答题卡掉包。转基因之争。
我个人记忆中的年度人物:特狼普。沙特记者。刘京东。饭冰冰。崔永远。花春莹。
这一年,霍金、李敖、刘以鬯、老布什、饶宗颐、单田芳……一批重量级人物告别了这个世界,留下遗憾和怀念,或者争议和思考。
上一年,我多年的心愿实现了:体重达到65公斤,但是本年却迅速超标了。年末体检,医嘱应该重视的问题由一项增加到三项。朋友们劝我多运动、少熬夜,多歌德、莫牢骚。我感谢他们的好意,但我也有自己的原则:该改的、能改的,坚决改;不该改的、不能改的,坚决不改。
这一年,我记录、见证,我发现、分享。这一年,依然过得平淡而充实,勤奋而超脱,我的感受依然丰富而精彩。
有人说,2018年是过去十年中最坏的一年,也是未来十年中最好的一年。但愿不是!即使是,也只能接受和面对。不悔过往,不畏将来。我相信:
世界潮流,浩浩汤汤,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拉拉杂杂,书不尽意,就此打住。且录黄景仁先生诗二首结束本文:
其一
千家笑语漏迟迟,
忧患潜从物外知。
悄立市桥人不识,
一星如月看多时。
其二
仙佛茫茫两未成,
只知独夜不平鸣。
风蓬飘尽悲歌气,
泥絮沾来薄幸名。
十有九人堪白眼,
百无一用是书生。
莫因诗卷愁成谶,
春鸟秋虫自作声。
2019年1月12日(二O一八年腊月初七)记于余梦楼。
(全文约14000字。部分图片来自网络,谨向作者致谢!)
这里,有我过去历年的小结:
——余梦楼出品——
——延伸阅读——
原创不易,打赏随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