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花洲往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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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尾寻幽
散花洲往事(下)
文|杨毅
史料记载,1938年5月,日军攻陷徐州后,积极准备扩大侵略战争,以主力沿长江两岸向西进攻取武汉。
长江南岸,至10月22日,阳新、大冶、鄂城相继失守。长江北岸,至9月17日,广济、武穴相继沦陷,29日田家镇要塞失守。10月8日下午,蕲州沦陷。
10月10日,日军志摩支队3000余人分两路西犯, 北路主力进攻圆峰山,南路沿江直取茅山。1938年10月12日,国民党第七十四、八十二、九十三等师,在黄石西塞山同日寇混战五昼夜。10月17日,日本侵略军出动军舰10余艘,小汽艇数十艘,飞机30余架,舰炮数十门,攻占湋源口、西塞山。接着攻击石灰窑,九十三师七十七旅及五五八团拼死还击,终因力量悬殊,日军攻下了石灰窑。10月20日,日军攻占黄石港。
为阻止日军从茅山沿江往散花进攻,国民党军队在西塞山对江掘开江堤,使长江与策湖连成一片。但是,大水并未能阻止日军的疯狂的进攻,散花洲终于陷落。日寇盘踞在散花洲犯下的滔天罪行,罄竹难书。
侵占田家洲
散花村村民肖则昌、涂本启、涂恒六口述:1938年10月19日,日军占领黄石后,即占领长江北岸的散花洲,进驻在田家洲(现散花村1至3组),将上塆的30多户居民强行赶出。居民纷纷逃到附近的钱铺、鲁屋、叶家咀(现五一港村)和罗家湾(现散花村4组)投亲靠友。
日军霸占了湾中涂细山(涂恒中的父亲)和叶词全(叶贤文的父亲)两家共7间房屋。驻扎在田家洲的日本兵大约30人,其中还有不少蒙古、朝鲜的雇佣军。雇佣军都被安排驻扎在附近的刘家洼(现钱铺村6组)。日军还在民洲堤边修建了一座炮楼,用来监视过往行人和田家洲、刘家洼一带的动静。
血洗殷家咀
散花镇禹山村村民杨守荣、钟文丙口述:1938年10月19日下午2时左右,有10多名志摩支队日军,乘两艘汽艇,沿长江从思茅径溃口处窜入策湖,在殷家咀钟家墩登陆。他们先抓住两个放牛的小孩,然后窜至湾中,挨家挨户把人逼了出来,包括从散花洲逃难来的共有80余人,被围在靠南边湾旁一高一低相连的两块稻场上(现禹山村10组)。
先是一个日本兵哇啦哇啦讲了一通,也没人听懂。过了一会儿,人们发现,正前方离人群大约5米远,有一个日本兵架起机枪,另一个日本兵压子弹。年纪大的人知道,日寇要下毒手!有的准备反抗,有的开始卧倒在地。机枪声响,第一遍一个人没打着。旁边又走来一个日本兵,端起机枪横扫,不多久,一箱子弹打光了。被围困在稻场上的人都倒下了,有不少人还被灰土掩埋了。
下午5时,日军窜到头壕墩(现策湖养殖场场部所在地)。钟家墩稻场上一片死寂,躲藏在柴屋里的一位中年人此时才战战兢兢地出来,看到满稻场人都死了,悲痛地放声大哭。
这时,父亲(杨守荣)也回来了,把没死的人都喊起来,清理死者。伤的不算,共有38人被夺去了生命,最惨的是姓张的一家9口人,惨死了8个。被枪杀的还有:杨守坤、杨习美、邹立旺、邹立胜、邹立照、钟贤元、张瞎子、王婆婆等。可怜一湾居民,竟没有几个人活下来,更无法掩埋死者,只好将尸体掩埋在稻场旁边的地窖里。
火烧郭家湾
散花镇禹山村村民张光明口述:1944年2月13日,有4个日本兵窜到大天鹅嘴郭家湾(现禹山村6组),索要“糖包果”(鸡蛋)吃。保长张光启只好出面将日本兵带到我家里煮鸡蛋给他们吃。我当时只有十来岁,被大人从家里赶了出来。
此时,湾里来了一个布贩子,打探是否有人看见日本兵进村。我告诉他:“日本人正在我家煮鸡蛋吃。”不多时,一队“广西梁子”(国民党桂系军人)进了湾,将我家围了起来。随后,只听得噼噼啪啪的枪声响。后来才知道,“布贩子”原是国民党军队的侦探,当场就打死了3名日本兵,并割下头颅带回浠水县城报功请赏。有1名受伤日本兵砸毁我家的窗户,逃回田家洲驻地。大约过了一顿饭的工夫,几十名日本兵带着狼狗,气势汹汹来到郭家湾。
此时,国民党军早已走了,不见踪影。气急败坏的日本兵放火将张开元、张开德等7家(一说20多家)房屋全部烧毁。
强建飞机场
1938年10月17日,侵华日军占领黄石石灰窑后,随即在黄石对岸的散花洲修建飞机场。
散花洲位于浠水县散花镇,与黄石大冶铁矿隔江相望,与武汉市的直线距离不足50公里。
散花州飞机场遗址靠近长江边,长约2000米,宽约300米,现为散花村田家洲,沈墩村,钱铺村,涂墩村等地村的土地。
散花镇钱铺村退休教师程子山老人回忆说,日军两次在散花洲修飞机场。第一次是1938年修临时机场,后被国民党的飞机炸坏(一说是苏联航空志愿大队)。第二次是1942年底才完工。
在散花洲建机场前,日军强行驱赶田家洲全湾的老百姓,把田家洲作为驻点,驻点里大约有几十个日军士兵驻守(日军主要驻在黄石,散花驻点与黄石驻军有电话线),日军强行划定田家洲,沈墩,钱铺,涂墩等地农民的土地为机场范围。日军把散花洲上的树木全部砍光,运到飞机场。日军把飞机场周围树立木桩,拉成一人多高的铁丝网,并建了丈把高的哨楼。还用木头做防空洞。铁丝网外100米,禁止当地民众种地。日军养了几条狼狗,日夜巡逻,铁丝网内戒备森严。
1938年农历8月,散花洲的日伪组织(维持会)对散花民众实行保甲制度,发良民证。有些青壮年男劳力逃往外乡,妇女儿童老弱病残者就近避难。日军为修机场,先在散花洲招募劳工到黄石青龙角山开挖石料,欺骗劳工说管饭,有工钱。在日军欺骗威逼下,散花洲有几十个劳工被日军带到石料场做苦力。每天开凿石料,吃的饭里有一半是谷子,难以下咽。有一个年青的哑巴劳工饿极了,多盛了一点,吃不下,准备倒,日军发现了,几个日军就把饭全部塞进哑巴嘴里,用木棍强行往里捅,没两天,哑巴就死了。开始几天,日军发几粒粗盐作工钱。后来什么也没有,完全当成奴隶。
散花洲是沙洲,土质松软,修飞机场工程量巨大,日军强征劳工服苦役。劳工们把在黄石青龙角山开挖石灰岩石块抬到黄石江边的船上,然后运到散花洲江边。
秋天,长江水位下降,江边有四五百米宽的沙滩。劳工们再从船上抬下石块,抬到机场,将机场铺平,然后用直径两米左右的水泥大石碾子反复碾压。大石碾子系上绳索,需要几十人才能拉动。日军和伪监工手持青竹棍,发现谁的绳索不紧,发现谁不顺眼,就当头一棒,打得头破血流,有的当时就昏死过去。这些劳工有一部分是日军从阳新,大冶等地掳来的农民。
散花洲上没有外逃的农民由伪保长带队,白天修飞机场,一律由家里送饭。如果家里大人生病,保长则强迫小孩顶替。外地劳工吃照得见人影的稀饭,睡简易工棚,还经常遭受日军的虐待。阳新的一劳工不堪忍受日军的折磨,逃跑了,被日军捉回后,日军把他倒吊在木桩上,用烟火熏鼻,活活将他熏死。日军又把劳工尸体用军刀剁碎喂狼狗,强迫所有劳工排队观看。日军挥舞着军刀叫嚣:“谁再逃跑,这就是下场。”
驻飞机场的日军在全洲烧杀奸掳,无恶不作。一次,有四个日军士兵看到一条耕牛,他们一下子把耕牛打死,用军刀剥开牛皮,砍下四条腿,每人用枪挑着一条血淋淋的牛腿扬长而去。还有一次,日军在散花州抢粮食,找花姑娘时,把保长的妻子强奸了。
对日军的暴行,散花洲的民众愤恨至极。策湖的程行富暗中组织劳工消极怠工,经常罢工,寻机破坏,拖延机场建设速度。有一次,一架飞机降落时颠簸冲出跑道,撞上路边坟墓石碑折断机翼。其时,国民党空军轰炸机多次侦察轰炸。散花洲涂墩的劳工钱十一躲在碾压机下被当场炸死。因此机场很少有日军的飞机起落。
为配合正面战场,新四军及敌后游击队在散花州展开了一系列的斗争,割电线,拆桥,挖路,骚扰日军驻点。一次,一个新四军战士化装成瓜农卖瓜,发现一日军官到瓜田找瓜,该战士对日军官说:“那边的瓜大些,比这儿的瓜甜。”日军官信以为真,跟着新四军战士一块儿去找瓜。新四军战士突然转身与日军官搏斗,沈墩的潘老五发现,赶紧冲上去,用扁担猛击日军官,二人将日军官俘获,押到浠蕲边独立团根据地蕲春彭思桥。经新四军教育,该日军官加入反战联盟。
1941年,日军发动太平洋战争,侵华日军已成强弩之末。该飞机场屡遭破坏,日军飞机事故频发,基本没有飞机起降。驻点里只有几个日军。到了1942年,日军在散花州修建的飞机场被新四军和当地民众摧毁。
抗日战争胜利后,当地民众将飞机场上的石块运走,搬运不动的石块则就地挖深坑填埋,复垦土地,一直到上世纪60年代才恢复原貌。
(本文根据刘卫国著《历史不会忘记——日寇在散花犯下滔天罪行》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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