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苑】上 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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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着车去上坟
坟不远 一路却感慨万千
他们是前行者 我们是后来者
只是 生者 探个脚步 拿个参悟
亡人得个赛拜布 乞求掌管生死的真主
饶恕亡人 饶恕生者
坟园 从前是村里废弃的砖窑
现在却像一个芨芨草和芦苇疯长的城堡
远远望去 神秘而清冷
不禁令人生畏 难以置信
这就是人生的终点站
阿訇坐在我身旁
在这条短暂的路上
我们很容易聊到后世
聊到死亡 我感到我的灵魂都在紧张
我装作耳旁风 泥牛入海
可半小时的路程变也得曲折而漫长
沿路的风景 让人不想多看一眼
光秃秃的白杨树
犁得干净的田地
争先恐后的拖拉机
不紧不慢的行人
在这条陈旧的乡村柏油路上
回头看看凌乱的村子
似乎这一切都是幌子
前方的雾气像一张揭不开的幔帐
让人进退两难
冬天就是这样
让人怀疑又让人淡定
阿訇侃侃而谈 时不时
捋捋胡子 光鲜俊美的脸上
洋溢着对生死的真知灼见
我脸峻如驴 像个傻子显得格外无知
阿訇说 谁都要去见真主
但不是谁都有脸见真主
我应了一声 内心划过一丝恐惧
心里默默念着 惟有善功
是给真主的见面礼
说着 车已停下
我们像穿越了时空
来到了属于后世的村庄
寒气逼人的清晨
整个坟园被霜雪笼罩
东方升起的太阳
还未爬上远处的山冈
在坟园的入口
给所有的亡人回了赛俩目
又说了赛俩目
阿訇带头举起双手 乞求清高的真主
饶恕所有的亡人 祝他们安宁
在走进坟园的一刹那
我感到所有的亡人的气息
他们身上的左右天仙在坟头微笑着
案卷已经打开
他们等待着真主清高的古兰
在坟园像暖风一样扬起
让亡人的坟坑像家那样敞亮
他们等待着飞舞的芭兰香
直冲云霄 带着古兰的情分
和上坟人的祈祷 升上阿热什
就是这样 我们走在坟园的小路上
旧坟未老又添新坟
旧坟已淹没在枯黄的蒿草中
新坟突兀在开阔的平地上
径直走到奶奶的坟前
说了赛俩目 点着香 轻轻跪下
阿訇已经念开 我也小声念着
普慈特慈真主啊 求你饶恕亡人
饶恕我的奶奶 凭着她虔诚的功修
清廉的耳麦里 和一切干办
凭着我们贵圣人的说情搭救
和一切穆热什德 舍木苏伊斯俩米的情份
饶恕她的罪过 准成她的善功
让她在坟坑里宽慰地等待后世
一切赞颂全归真主啊
全世界的主
这五十多天朝九晚五
每天来坟园
念一会儿 望一会儿
子欲孝而亲不在
奶奶无常了 未能尽孝
如今只有多念古兰 多做善功
乞求真主把这份的回赐 转在她身上
让她的坟坑得以明亮
很快上坟的经念完了
其实我很想念完整本古兰
可天气寒冷 能力有限
在坟园呆久了惊恐
我也害怕死亡
和每一个以为长生的人一样
生命青春 衣着鲜亮 笑容可掬
往往忘了自己是谁
绝不会轻易想到这坟园为谁而等待
今天醒悟 明天也许就会迷失
就是这样 红尘滚滚
罪过接踵而来 让人猝不及防
还没有来得及回忆
阿奶的英容样貌已融化在泪水里
我晶莹地看到 通红的太阳
已托在尖尖的芦苇草上
金色的阳光打在整个坟园
每一棵草木都变得闪闪发亮
阿訇的胡子也变的金黄
哎 阿奶啊 你静静的安息吧
你寂寞而来 寂寞而去
这里有你很多的亲人
他们和你一样 为复活等待
走吧 阿訇说
我忽然像一颗尘埃落下来
原来活着是这么清晰和踏实
死亡让人这么怀疑和恐惧
不久前我和阿奶还聊天
现在她却深埋地下
赞主清净 赞主清净
我跪得发麻的双腿已拾不起
来不及说赛俩目
阿訇已转身走开
我双手撑地 鼓劲起来
生怕阿訇把我独自丢下
清晨的冷风从我通红的脸庞刮过
眼前的一切让人窒息
我深深舒了一口气
念着清真言
拔腿就跑在了阿訇的身后
恨不得抓着阿訇的长袍
不敢回头 我急促的脚步
不知道阿訇怎样
当我发现 已经坐在车上
开车 倒车 行驶
我们已然走在了这条生硬的乡村公路上
前方的村子像刚下过雨 可圈可点
其实和来时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阿訇无意地轻轻念起赞圣经
我也像刚睡醒一样
心中有重生的希望
心想着回去继续念经
然后吃饭 看书 给女朋友发短信
在家的日子并不无聊
礼拜是唯一重要的事
现在我为奶奶唯一能做的事
就是这些 坚守拜功 多念古兰
在每个乃麻子下来为她祈祷
清高的真主啊 我是你卑微的奴仆
活着的人常被人遗忘
死去的人常被人思恋
每个人小心翼翼的活着
生怕死亡 其实
我不害怕死亡 因为我根本不怕活着
其实我只是怕
死亡的时候一无所有
就像我不厌其烦的 不排斥
不拒绝一直这样过着
但是我害怕就这样过着过着
到了最后只是蚕食着信仰
也许 就像我们都真正爱过
即使失去了亲人 也不会
有太多的遗憾 只是会难过
我们都不害怕失去 只是害怕
到最后轮到自己 竟是一场空
那种感觉就像生命被掏空了一般
撕扯着心脏 却不能喊痛
真主啊 乞求你
饶恕我们草木一样的生命
呵护我们玻璃般的灵魂
乞求你 不要使我们偏离主道
避免恶魔的侵扰
乞求你 饶恕我奶奶的罪过
褒奖她的善功
乞求你 饶恕我和我的家人
赐我们平安
我作证万物非主 惟有真主
默罕默德 是真主的使者
真主至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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