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称的经念歪了：一位老教师的“控诉”

从姚燕燕打官司说起

力也

律新观察特约撰稿人

3月31日上午，河南焦作市第十七中学教师姚燕燕状告焦作市山阳区教育局行政不作为一案一审开庭。

被中小学教师群体亲切称为整治职称评审乱象“吹哨人”的姚燕燕，晋升高级职称八战八败。2020年的这一次，败得非常离谱，疑似受到“不公平对待”。在个人申诉被拒后，姚燕燕把当地教育局推上了被告席。世人希望法庭能作出公正的判决。

屡遭诟病的教育系统职称评审制度，再一次被声讨。在多个自媒体的相关推文中，很多人留言呼吁废除职称评审制度、废止按职称取酬的政策。作为一名人民老教师，笔者凑一下热闹，聊几句有关职称的话儿。

曾经有人说，如果来一个是否赞成废止按职称取酬政策的问卷调查，除了少数既得利益者，大多数教师绝对是赞成的！笔者认同此说。

长期以来，我国中小学教师的工资等福利待遇与职称密切挂钩。有的地方取暖费也按职称级别发放，结果是高职称者暖烘烘，低职称者半冷不暖。同样天寒地冻，境遇迥然不同。高职称意味着高待遇，弱智者也懂得的。评高一级职称，说到底就是为了享受高一级的待遇。笔者敢断言：如果职称与工资等福利待遇彻底脱钩，很少有人想评职称。

然而，评职称之路，并不好走——

为了评职称，你必须做好预备动作：写论文、搞课题、弄荣誉……所有这些，难免挟杂着很多的人为因素。论文、课题、荣誉这些东西，不是你信手就能拈来的，别不信！

为了评职称，你马不停蹄地张罗着送审材料。这项内容那张证明什么的，弄得你心烦意乱、精疲力竭。材料齐全了，你一层皮也脱掉了，本职工作也难免受影响。

为了评职称，你可能要造假。某些数据来实的就不合乎要求，“技术处理”于是就“不得已而为之”。“述职报告”中有些话语连你自己都感到脸红。然后转脸还要在讲台上教育学生要诚实，就问你纠结不纠结？

为了评职称，要好的同事都可能会反目成仇。高一级职称的名额有限，竞争就必然非常激烈。自私是人类的本性，指标有限，狼多肉少的情况下，惨烈的竞争引发的人际关系紧张乃至冲突并不鲜见。

为了评职称，你要想方设法求人托事。国人对“有人好办事”的理念入心入脑，甭管它是否正当。你若找对了人，对方也答应你的请托，评审通过的几率就高出很多……

限于篇幅，还有很多“为了评职称”而不得不为之事，咱就不一一述说了。

送审材料呈交了，你长长地吁出一口气。接下来，在等待结果这段心理备受煎熬的日子里，你诚惶诚恐。你甚至会暗暗祈祷：幸运之光，罩着我吧！

终于，评审通过人员的公示名单新鲜出炉了。这个时候，你是忐忑不安的——唯恐名单里没有你的尊姓大名。

终于，找到了你的名字，你欣喜若狂甚至喜极而泣。不过，先别忘乎所以，因为公示期间出现变数是非常有可能的。一直要等拿到那本《专业技术资格证》，你才算是笑到最后！假如你足够不幸，最后的榜单上没有你的名字，那一刹那，你可能会觉得整个人都要崩溃了，沮丧，骂娘，诅咒，各种负面情绪都来找你了……

这么多人抢一块肥肉，怎么可能没有权力寻租和利益交换？从做预备动作到评审，整个过程中存在的腐败现象，曝光出来的还少吗？坊间传言的请客送礼甚至以肉体交换等利益输送，并不是空穴来风！

不少耕耘教苑几十年、没功劳也有苦劳的老教师，就因为不擅钻营，最后以“初级职称”“光荣”退休，令人扼腕叹息。疯传网络的“要是这回我评不到，我就找他们领导闹”的快板词，道出了四川邻水县那个才女教师的万般无奈。

职称，曾无情地要过教师的小命：2015年，因未被评高级职称而心里纠结，江苏仪征市某小学一位39岁的女教师在学校楼顶成为“空中飞人”；2018年，因受排挤评不上高级职称，河南洛阳市某中学一位52岁的男教师在学校楼顶纵身一跃……说起评职称，真是满满的辛酸血泪！

就其制度初衷而论，职称是“称量”专业技术人员在专业领域内能力强弱和贡献大小的指标。但事实上，职称高并不等于能力强、贡献大；职称低也并非能力弱、贡献小。现实中，某校高级教师连七年级的课都教不好，一位职称只有“三级”的教师却长期任教九年级且成绩有口皆碑……讽刺的是，后者的工资只是前者的一半。出牛力而吃猫食，这根本就违背了社会主义按劳分配的原则。

有些评上高级职称的教师，不带主课或者干脆跑去管图书馆，这违背了“付出与回报成正比”的公平法则。高职称者拿着高工资却不发挥应有的作用，低职称者的热情与干劲自然一并耗损，长此以往，中国教育将往何处？教育失败了，民族还有希望吗？由职称评审所衍生的弊端，难道不是与职称制度设计的初衷严重相悖？

一种制度被大多数人所唾弃，就足以证明其丧失了存在的意义，对策是要么废除要么改良。就教师职称制度而言，业内人士普遍认为：该制度弊多利少，干脆废除算了。如果硬要保留这个“鸡肋”，那只能作为一种荣誉称号，不能与工资等福利待遇挂钩。据我所知，我国台湾地区就没有教师评职称这个事，教师工资只与工龄、学历挂钩。这种做法，对任何人都是公平的。我们不妨借鉴。

事实上，按职称取酬的合理性，在全国范围内一直备受质疑。2016年全国两会期间，时任人社部副部长胡晓义说他也了解到社会上对职称制度存在不少诟病，他个人觉得，这反映出现行职称制度设计确有缺陷。胡晓义还表示，针对职称评定与工资待遇等各类福利过于挂钩的问题，人社部正在进行职称制度改革的顶层设计。很多人愿意相信老胡的这番表态是负责任的话。然而，几年过去了，职称至今仍在教师利益分配中发挥着扭曲但重要的作用。据报道，某地兑现教师职称相应工资福利待遇，一级职称者月增工资655元，高级职称者月增工资1246元。职称级别影响工资待遇的多寡，由此可见一斑。

职称弊端不除，中国教育难兴。恕笔者直言：职称和职称评审衍生出来的一系列问题，如果得不到妥善解决，必定后患无穷。诚望顶层决策者以国家利益计，予以高度重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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