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森林在阳光下生长，而白森林在月光下生长……
我们靠什么才能存在于这个世界？恰恰是人类对其他事物的感受力和想象力，建立起了我们与世界的联系。
任何事物都不是单纯的存在，善与恶、黑与白、爱与恨、幸福与痛苦……事物的矛盾统一之互相转换无处不在，这种辩证法的基本道理，谢尔古年科夫用最天真的故事进行了描述。事物自身所包含的既相互排斥又相互依存，世界由此变得奇妙而丰富，认识到这一点，人类心灵的土壤才会萌发宽容和理解的种子。
白猫和黑猫
文 | 蓝蓝
提起白猫和黑猫，相信很多中国人都会想起三十年前那场改革，“不管白猫黑猫，逮住老鼠就是好猫”，成了改革开放探索阶段的一个比喻。但我要讲到的白猫和黑猫，却和这个意思没有任何关系。《白猫和黑猫》是俄罗斯伟大作家鲍·谢尔古年科夫的一篇很短的童话，这篇不起眼的童话，不到一千字，却展现了作者奇特的想象力。
《白猫和黑猫》
[俄罗斯] 鲍·谢尔古年科夫，陆永昌 译
从前，有一个老太婆，她养了两只猫。一只是白猫，另一只是黑猫。黑猫捉白老鼠，而白猫捉黑老鼠。黑老鼠偷吃白面包，而白老鼠偷吃黑面包。白炉子烤黑面包，而黑炉子烤白面包。黑炉子放在白屋里，而白炉子放在黑屋里。黑屋子位于白河边，而白屋位于黑河边。黑河的水从白森林里流出，而白河的水从黑森林里流出。黑森林在白天的阳光下生长，而白森林在黑夜的月光下生长。
老太婆从屋里放出白猫——白天到了，而放出黑猫——夜幕降临了。
（选自上海译文出版社《星耀涅瓦河》）
一个老婆婆养了两只猫——一只白猫，一只黑猫。黑猫专抓白老鼠，白猫专抓黑老鼠。黑老鼠专吃白面包，白老鼠专吃黑面包……作者从黑白面包说到了黑白炉子，又从黑白炉子说到了房屋、河流、树林、白昼和夜晚。一切白色的事物都和黑色的事物紧密相关，正如我们开头读到的故事。到了结尾，作者写道：“老婆婆从屋子里放出白猫——白天到了；而放出黑猫——夜幕降临了。”
一开始，我们仅仅以为作者是在讲白猫和黑猫的故事，末了我们才知道，这个故事充满巨大的隐喻。这样一个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故事，会有什么意义？
你可以说，它没有什么意义。你也可以说，它就是一个简单的、哄孩子玩儿的故事。但我从不这么看。谢尔古年科夫在中国鲜有人知道，翻译过来的他的作品也少得可怜。我曾在《世界文学》1986年的某一期，读到了由许贤绪先生节选翻译的他的《五月》，一万多字，全部在描写作为护林员的作者，在森林里每天看到、想到的一切。树木、风声、雨滴，野草和野花，天空和大地的变化。他曾写道：
谢尔古年科夫
也许再过一百年将会有孩子不知道什么是蒲公英，不知道什么是山、天空。根据我无知而又过分主观的看法，不知道二二得四，这还不算灾难，不知道什么是山或者蒲公英，则要可怕得多。但是我且不做报凶的乌鸦，我宁可相信，人们将知道什么是蒲公英和什么是山。因为如果孩子们不知道什么是蒲公英或山，或者两者都不知道，那么他最终会知道些什么呢？
”他对于人类失去和自然万物的联系充满忧虑，因为这意味着我们将不知道自己的存在。
我们靠什么才能存在于这个世界？恰恰是人类对其他事物的感受力和想象力，建立起了我们与世界的联系。或许，“白猫和黑猫”这个故事，也是通过一个奇特的隐喻，唤起我们已经麻木的想象力，使我们从一个司空见惯的事物出发，忽然引导我们平庸的思维习惯来了个巨大的转弯——那个神秘的老婆婆，在放出白猫和黑猫的同时，也放生了我们关在“心灵密室”中的想象力，使它突然置身于辽阔的天地、时间、当下的经验之中。而所有白色的事物中都蕴含着黑色的事物，反过来亦如此。
这种朴素的世界二元结构的互相转换，使我们在看待事物的时候，不再会非此即彼地进行简单的判断，因为任何事物都不是单纯的存在，它必须通过与其他事物的“联系”才得以存在。善与恶、黑与白、爱与恨、幸福与痛苦……事物的矛盾统一之互相转换无处不在，这种辩证法的基本道理，谢尔古年科夫用最天真的故事进行了描述。事物自身所包含的既相互排斥又相互依存，世界由此变得奇妙而丰富，认识到这一点，人类心灵的土壤才会萌发宽容和理解的种子。
作为一个常年待在森林中的作家，谢尔古年科夫有的是足够的安静和寂寞来考虑人在世界中的位置，这种孤单的生活，也为他提供了丰富的想象力。他曾有一本薄薄的童话集在中国出版，书名叫“狗的日记”，里面是数十篇美妙的童话作品。
而本文所选的童话，则是选自2003 年为庆贺圣彼得堡建城300 周年，由上海译文出版社出版的圣彼得堡当代作家作品选《星耀涅瓦河》。从作者照片看，谢尔古年科夫须发皆白，深邃的眼睛向右后方注视，神色严肃又充满悲悯。这完全符合我对这位伟大作家的想象。他根本不会知道，在遥远的中国，有一个诗人在她二十多年的写作生涯中，曾深深受到过他的影响，并且这影响一直持续至今。
（摘自《童话里的世界》）
《童话里的世界》
汇集诗人眼中最隽永的童话
以诗人之心带孩子感受童话世界的奇妙和感动
《童话里的世界》
蓝蓝 著
策划出品：活字文化
中信出版社
2016年1月
▼ 点击文末“阅读原文”，购买《童话里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