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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话| 至今振聋发聩

山月 楞个想 2022-09-24

1919年2月,胡适在《中国哲学史大纲》中论说先秦时期的百家争鸣及秦汉文化专制主义一页时说:哲学的发达全靠“异端”群起,百川竞流。但一到了“黑白定一尊”的时候,一家专制,罢黜百家;名为“尊”一家,其实这一家少了四周的敌手与批评家,就如同刀子少了磨刀石,不久就要生锈了,不久就要钝了。故我说中国古代哲学灭亡的第三个真正原因,就是荀子、韩非、李斯一系的专制的一尊主义。

1920年8月1日,胡适与蒋梦麟、陶履恭、王征、张祖训、李大钊、高一涵共同发表《争自由的宣言》:我们不愿意谈政治,但实际的政治却来妨害我们。因而,我们便产生一种彻底觉悟,首先要依靠人民的觉悟。如果没有养成思想自由评判的真精神,就不会有肯为自由而战的人民;没有肯为自由而流血流汗的人民,就绝不会有真正的自由。

现在有人对你们说:“牺牲你们个人的自由,去求国家的自由!”我对你们说:“争你们个人的自由,便是为国家争自由!争你们自己的人格,便是为国家争人格!自由平等的国家不是一群奴才建造得起来的!”

1930年,胡适在《我们走哪条路》(《新月》杂志第2卷第10号)中发出很诚恳的宣言:中国今日需要的,不是那用暴力专制而制造革命的革命,也不是那用暴力推翻暴力的革命,也不是那悬空捏造革命对象因而来鼓吹革命的革命。在这一点上,我们宁可不避“反革命”之名,而不能主张这种革命。因为这种革命都只能浪费精力,煽动盲动残忍的劣根性,扰乱社会国家的安宁,种下相残害相屠杀的根苗,而对于我们的真正敌人,反让他们逍遥自在,气焰更凶,而对我们所应该建立的国家,反越走越远。

1930年2月,《新月》杂志因发表胡适文章被国民党查禁后,胡适说:我们所要建立的是批评国民党的自由,批评孙中山的自由。上帝我们尚且可以批评,何况国民党与孙中山。

1935年,《大公报》发表胡适《试评所谓“中国本位的文化建设”》一文:中国的旧文化的惰性实在大得可怕,我们正可以不必替“中国本位”担忧。我们肯往前看的人们,应该虚心接受这个科学工艺的世界文化和它背后的精神文明,让那个世界文化充分和我们的老文化自由接触,自由切磋琢磨,借它的朝气锐气来打掉一点我们的老文化的惰性和暮气。

1958年,胡适在《自由中国》刊文要求蒋介石不要连任第三任总统,否则会毁坏宪法,破坏民主制度。蒋介石极为不高兴。此时有人指控《自由中国》的读者投书冒用他人的名字,进行诉讼,造成很大的困扰。胡适明知这不只是“读者投书处理不当”这种编辑问题,而是当权者想罗致罪名的手段,于是苦口婆心,一方面劝蒋介石不要连任,一方面又在《自由中国》十周年纪念会上发表《容忍与自由》的讲话:我总以为容忍的态度比自由更重要,比自由更根本。我们也可说,容忍是自由的根本。社会上没有容忍,就不会有自由。无论古今中外都是这样:没有容忍,就不会有自由。人们自己往往都相信他们的想法是不错的,他们的思想是不错的,他们的信仰也是不错的:这是一切不容忍的本源。如果社会上有权有势的人都感觉到他们的信仰不会错,他们的思想不会错,他们就不许人家信仰自由,思想自由,言论自由,出版自由。所以我在那个时候提出这个问题来,一方面实在是为了对我们自己说话,一方面也是为了对政府、对社会上有力量的人说话,总希望大家懂得容忍是双方面的事。一方面我们运用思想自由、言论自由的权利时,应该有一种容忍的态度;同时政府或社会上有势力的人,也应该有一种容忍的态度。大家都应该觉得我们的想法不一定是对的,是难免有错的。因为难免有错,便应该容忍逆耳之言;这些听不进去的话,也许有道理在里面。

此后,胡适又在《自由中国》上继续发表《容忍与自由》:我自己总觉得,这个国家,这个社会,这个世界,绝大多数人是信神的,居然能有这雅量,能容忍我的无神论,能容忍我这个不信神也不信灵魂不灭的人,能容忍我在国内和国外自由发表我的无神论的思想,从没有人因此用石头掷我,把我关在监狱里,或把我捆在柴堆上用火烧死。我在这个世界里居然享受了四十多年的容忍与自由。我觉得这个国家,这个社会,这个世界对我的容忍度量是可爱的,是可以感激的。

在宗教自由史上,在思想自由史上,在政治自由史上,我们都可以看见容忍的态度是最难得,最稀有的态度。人类的习惯总是喜同而恶异的,总不喜欢和自己不同的信仰,思想,行为。这就是不容忍的根源。

1959年7月16日,胡适在美国夏威夷大学演讲《杜威在中国》时说:被孔丘、朱熹牵着鼻子走,固然不算高明;被马克思、列宁、斯大林牵着鼻子走,也算不得好汉。我自己决不想牵着谁的鼻子走。

1962年2月24日,台湾中央研究院举行第五次院士会议。晚上,胡适在举行的酒会上致词,当他说道:“我挨了四十年的骂,从来不生气,并且欢迎之至,因为这是代表了自由中国的言论自由和思想自由……”时,忽然面色苍白,出人意料地摔倒在水磨石的地上,一代新文化运动的先驱胡适再也没有起来。

胡适去世后,人们从他生前立的遗嘱中看到:确信中国北京大学有恢复学术自由的一天,我将我在1948年12月不得已离开北平时所留下该大学图书馆保管的102箱内全部我的书籍和文件交付并遗赠给该大学。

胡适与北大,有人说他给北大留下了一份精神遗产,有人说他给北大留下了沉重的负担;有人说他给北大添了光彩,有人说他使北大受损蒙羞;有人说北大应该为胡适立碑,有人说北大不应该为胡适招魂。总而言之,胡适与北大留下太多的争论,太多的话题。


主要参考文献

《胡适论争集(下卷)》耿云志 主编 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8年9月

《胡适在北大》桑逢康 文化艺术出版社2007年6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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