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浪和后浪
大家都在谈浪,凑个热闹。
一
从个人的角度,父母辈是前浪,我是后浪。对于现在的90后00后来说,他们是后浪,我成了前浪。
作为70后,我感觉很幸运,因为赶上了一个不折腾的年代,大家认真做好自己的事情。
那时候,我们自己上学,不需要家人接送,也不想给别人添麻烦。老师做老师的事情,不会让家长改作业,更不会给家长布置作业。
小学的时候需要步行三四十分钟,边走边看,过了桥有个小卖部,经常化五分钱买个橄榄或老鼠屎。后来坐公交车,学会了挤公交的技能。再大一点就是骑自行车,28寸的大凤凰,每天上学骑车都和自己比赛,希望能比昨天更快一点。
某天早晨悲剧了,飞驰中前轮撞到砖头,车子停了,我从车把上飞了出去。年轻就是好,本能做了一个前滚翻,我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扶起车赶到学校。有位胡姓的好朋友,每天放学都陪着我绕路骑一段,天天如此。到了高考,我们都是自己骑着车子晃晃悠悠就去了。
放学的时候,我们自己在学校后的巷子里玩,记得叫做“田基滨”。玩的东西也简单,就是打弹子扔沙袋,还有大家把厚纸折成方块,互相对拍,把对方的拍翻就算赢,叫啥名字都忘了。
锻炼也是不可少的,吊单杠双杠,初中没有玩过双杠,撑在杠上学别人前滚翻,但不知道要把肘撑开的要领,结果直接从双杠上掉了下来,把自己吓得半死。爬墙啥的,那是常态,隔壁就是有名的某书院。
就这样,我迷迷糊糊的长大了。
在我的青少年时期,迎来改革开放的年代,远离了“劳动价值论”、“剩余价值说”,农民自己安排耕种,商人自己安排经营,企业自己组织生产,每个人都有了更多的机会和选择。于是,匮乏的时代一去不复返,商场琳琅满目,文艺节目丰富。奢侈品平价品,高雅艺术低俗兴趣,各取所好。正所谓,
前浪种树,后浪乘凉。
前浪挖坑,后浪倒霉。
再把视野放宽一些
二
才女张爱玲,人们通常聚集于她的才华和情感,但忽视了她的直觉和判断力。上世纪中叶,张爱玲参加了一些代表大会,发现参会者已统一服装,只有自己穿了一身旗袍,敏锐的她很快离国而去,避开了大动荡的灾祸。
历史的判断力,决定了一个民族的未来,这方面日本人有善于学习的传统。公元七世纪起,当日本人看到唐朝的强盛,多次派出浩大的遣唐使团队到中国学习。到了1853年,佩里黑船一来,日本人再次看到了自己的全方位落后。明治政府于1871年派出百人岩仓使团,虽然修约不利,但对欧美的详细考察收获颇丰,队伍中还涌现了大久保利通和伊藤博文等栋梁之材。这次世界罕见的考察历时20个月,走访了美英法比荷德俄丹麦瑞典意奥瑞士等12国,耗资占明治政府1872年财政收入的2%。这个比例,相当于现在我国专程考察花费四千亿人民币。
对比之下,历史给了大清国更早更多的机会。1793年英国主动派出马戛尔尼使团,带着天球仪、地球仪、月相演示仪、步枪、连发枪、铜炮、秒表、玻璃灯具、马车等当代先进工业产品或介绍作为礼物,期望与大清国平等对话,开通对等的外交与贸易关系。但乾隆朝野最关心的,却是马戛尔尼上朝时是否磕头的问题,使团无功而返。
到1816年,英国再次派出阿美士德使团前往中国,因为拒绝磕头,使团直接被嘉庆皇帝赶出北京。按照二次参加使团的斯当东的话,对大清仅存的一丝好感荡然无存。对话不成,后面就是1840、1860、1900年的故事了。正如一位著名的历史学者所说,用一句话概括大清国百年外交史,就是人家想和你平等对话的时候你不肯,当你想平等对话的时候,对方却不同意了。没办法,一直被揍服,从不听道理。
至今,我们依然能够感受到二百年前的余波。所以,与其讨论现在的前浪后浪,不如多了解历史的巨浪。
四
在所有的知识里面,最重要的是历史。
历史,就是人类对抗遗忘的努力。古希腊盲诗人荷马根据民间流传的短歌综合编成西方最伟大的历史长诗《荷马史诗》,东方的司马老师,记录了从上古传说到当代共三千多年的历史,成就东方最伟大的《史记》。
汉武帝时代,司马迁把历史记录理解为“不虚美,不隐恶”,换成现代的句子,就是“若批评不自由,则赞美无意义。”这可比老孔的为尊者讳、为亲者讳、为贤者讳,境界高得太多了。
比如,司马迁写的高祖本记,远不是一个完美高大的农民革命家形象。进入咸阳后,刘邦看到阿房宫中“宫室帷帐狗马重宝妇女以千数”他就“欲止宫休舍”,贪财好色、不想革命了。刘邦攻入彭城,“收其(指项羽)货宝美人,日置酒高会。”,依然是夜夜笙歌。楚汉争霸期间,“楚骑追汉王,汉王急,推堕孝惠、鲁元车下,滕公常下收载之。如是者三。”为了活命抛弃自己子女,老刘展现出了卑怯自私的一面。后面诛杀韩信、彭越、黥布这些功臣,自然就顺理成章了。
按照有些人树立的“详实考据证实”、“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家丑不得外扬”的标尺,司马老师严重抹黑了开国皇帝,应该开展对《史记》的大批判。以这样的尺度,司马老师最多也就是写写自己住的小村庄,《王小二结婚》之类的正能量故事。
历史文献的多样性,对历史记录的包容性,就是时代文明的尺度。除了教科书,人们还需要通过阅读不同的回忆和解读,把以前的历史慢慢地合成一张更真实的拼图。特别重要的历史资料,就是各种日记和回忆录。
一代文豪的《狂人日记》,严厉了批评了传统社会的丛林属性,被当代人喻为民族魂。《拉贝日记》记录了南京大屠杀期间的道听途说,以及拉贝人个的经历和感悟,受到国人的尊重。当代的《雷锋日记》,也是我们理解那个时期的窗口。
更值得关注的,是历史当事者的不懈记录。比如《顾维钧回忆录》,记录了1920年代在北京打高尔夫,还有越飞被北洋政府拒绝后找大炮合作的情形,这对理解黄浦军校的建立与北伐的推动至关重要。比如《蒋介石日记》,清晰地展现了常凯申同志对中日战争的预判,和全力拖延战争爆发的努力,以及对胡适不得不表现的的尊重和背后的恼怒。
任何历史,都需要社会各群体共同参与,只有通过了不同资料的印证补充,我们对历史的理解,才会逐渐丰满起来。正如诺贝尔奖得主阿马蒂亚·森所说:“考察一个人的判断力,主要考察他的信息渠道和信息来源的多样性。有无数的可怜人,长期活在单一的信息里,而且是一种完全被扭曲、颠倒的信息,这是导致他们愚昧且自信的最大原因!原谅他们吧,他们的确不知道真相。”
在不同观点的冲突中,我们有了接近历史真相的机会。
小结
一个人是前浪还是后浪并不重要,因为我们每个人的每分每秒都正在创造历史。更重要的问题是:我现在是什么人?我在做什么样的事?我将成为什么样的人?
可以确定的是,不管哪个年龄,当没有人能够提出警告:你其实很愚蠢,那我们每个人将大概率成为蠢货。
那么,谁会是那个最蠢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