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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听雨，听雨的声音，尤其是在雨夜。
夜阑人静，万籁俱寂，天地之间混沌不分，没有了星星和月亮，只有雨声在黑色里穿梭。
我常想，雨中人，大抵留下残缺幽怨，独语孤烟。
历史之美，往往留下的亦是这种幽怨美。
即使雄伟壮观那富丽堂皇的阿房宫，比起秦王朝的消失、大秦帝国的崩塌也来得还快。千年的痛，千年的伤，在历史盲区，我不再是结满丁香般的雨中幽怨。一个人总是有这样的时刻，内心与现实交战，不愿意妥协于现实，也不想委屈内心。
写史，其实也是在写自己，让历史照亮现实。在这样的时刻，表面上别人看来一切都只是沉默，而内心早就是兵荒马乱，为国分忧了。
（一）
红烛夜未眠，梨花飞落失笑颜。凭栏独醉，我悲愤自己注定了只是一个历史变迁中的看客，注定了只能在这样有雨的夜色里，凭吊一位远胜于苟延于世的一青色众男儿的女丈夫。
这位女人，历史没有她的具体名字，只知道她姓虞，霸王的美人而已。感谢那位身残志坚的司马迁先生，借项羽之口的《垓下歌》，才使我更加清晰地去熟知她：“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再看《虞姬》：肠断乌骓夜啸风，虞兮幽恨对重瞳。黥彭甘受他年醢，饮剑何如楚帐中。项王被汉军围于垓下，夜闻四面楚歌。”
歌数阙，美人和之。“项王泣数行下，左右皆泣，莫能仰视。”虞姬对项羽的和歌，据《楚汉春秋》记载是：“汉兵已略地，四方楚歌声。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
虞姬死于四面楚歌声中，原本义薄云天，可歌可泣。然而最不安分地张爱玲却感叹：“啊，假如他成功了的话，她将得到些什么呢？她将得到一个‘贵人’的封号，她将得到一个终身监禁的处分……他们会送给她一个‘端庄贵妃’或‘贤穆贵妃’的谥号……”就算楚霸王当了皇帝，她也不过是成千上万的贵妃中的一个而已。
张爱玲的逼格话，太低估了虞姬的殉情价值，大抵是同性排斥嫉妒使然，或张爱玲女士的世界观大抵过过嘴瘾自我孤傲罢了。
虞美人究竟是什么人？她的绝世容貌如何？早已消失在历史帷幕的深处。
虞姬形象如何，我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她至少拥有美貌、才艺与风情三大优势。从历史和政治上来说，项羽是败军之将，刘邦是开国之勋。但从人格力量和美学角度看过去，项羽因了虞姬，因了在最后一搏的生死关头竟然对虞姬“泣数行下”，让后人，至少是让我觉得，这个儿女情长英雄气短的大将军更有人情味，更具个性光彩，比起刘邦来也就显得更真更善更美。
有趣的是，项羽与虞姬，貂蝉与吕布，勾践、夫差与西施，汉元帝、匈奴单于呼韩邪与王昭君，李靖与红拂女，甚至石崇与绿珠，这几组男女关系中，当作为历史叙事的时候，人们注重的是它的男主角，但一旦当作人生际遇去解读、吟诵、传唱、演绎时，女性形象大都光彩照人，甚至使刻板、枯燥、冰冷的历史教科书也因此有了人性的光彩和生活的温情。
不过，千古绝响不会是孟姜女一众，而是霸王虞姬这一对恋人。
（二）
这项家和虞家原都是楚国贵族，秦始皇灭楚后，迁移到今江苏省宿迁市过隐居生活。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两小无猜、青梅竹马，这两家于是结为秦晋之好。虞姬嫁给项羽之后不久，秦始皇驾崩，秦二世胡亥即位，由于秦二世的残暴，便爆发了陈胜吴广大泽乡起义，项羽和叔叔项梁带着八千子弟兵也树起了义旗，项羽从此戎马倥偬，开始了紧张的军旅生活，南征北战，昼夜厮杀。
作为妻子的虞姬，却甘愿随军行动，项羽战到哪里，她就跟到那里。就这样，在项羽领兵出战时，她给他鼓励，寄予深情厚望，保佑平安归来；在项羽凯旋归营时，她以翩跹舞姿，千般柔情，万般妩媚，欢歌娱曲给他祝贺；在项羽遇到挫折的时候，她便以“胜败乃兵家之常事”的话给他抚慰；甚至她还会穿了战靴，披上绣甲，骑马跟着项羽在阵上冲锋，作他坚强的后盾。
有了这一强大的精神支柱，项羽越战越勇，所向披靡。
项羽是一个性格暴躁的男子，却也是个用情专一的人，他始终爱着她。垓下之战，楚霸王夜不能寐，心情烦闷地坐在军帐中饮酒。当时，面对虞姬，面对多年伴他驰骋战场的骏马，楚霸王抚今追昔，感慨良多，心潮难平。他知道自己的灭亡已经无法避免，他的事业就要烟消云散。他没有留恋，没有悔恨，没有叹息。他惟一忧虑的是他所挚爱的、经常陪伴他东征西讨的虞美人的命运和前途。毫无疑问，在他死后，虞美人的命运将会十分悲惨，于是无限哀伤，千古悲歌。虞美人在旁听了，泣不成声。她一转身，突然从项羽腰间拔出佩剑，向自己项上一横，就这样香消玉殒。
刘邦后来以礼埋葬了虞美人。再后来，在虞姬血染的地方就长出了一种罕见的艳美花草，人们为了纪念这位美丽多情又柔骨侠肠的女人，就把这种不知名的花叫做“虞美人”。这名称就一直流传到今天。宋词词牌《虞美人》据说亦得名于虞姬。
那时候，恰恰正是雨水滂沱的季节。她，遗恨江东，芳魂零乱。但八千子弟居然缴械归汉，没有一人像虞姬那样的坚贞与决绝。
身为女儿家，其不愿屈膝受辱的节操，注定是心目中的不朽传奇。
此刻，我突然想到，同一个雨天，抗战时期“八女投江”的故事，据说，她们为了保护一位已然变节的男性汉奸，才出现不屈不挠的毅然投江壮举。
西方的女革命家卢森堡曾言：“保家卫国期间，大街上每一位坚贞不屈的战士，她们的名字，叫女人！”这恰恰与一向怜香惜玉的莎士比亚的所谓名言形成鲜明对比，莎翁说“女人啊，你的名字较脆弱。”
想一想，南宋的梁红玉脆弱么，史书披露真相，这位妓女出身的巾帼英雄，为保护夫君韩世忠突围，最后殒命疆场。
此刻我又想起来明末有位无名女英雄。事出《明季北略》：
有明一代，一个不知名的女子，住在长沙城里，刚满二十岁。当敌军攻到城下时，守城官兵，十分惊恐，都逃走了。
那女子只身一人，却执戈登上城墙，与攻城的敌人搏斗。
后来，城被攻破，敌军入城，那女子仍挥刀奋战不止。
敌人说："大家都不守城了，你一个女子，继续抵抗有什么用?″
那女子说："我是来羞辱怕死不尽责的那些男子的!″
那女子长得很漂亮，一个敌军官想拢络她，她大骂不止，不停的挥刀杀敌。最后战死在阵地上。
夜阑听雨，百般滋味在心头：
虞姬虽无上述这位无名女子的武举壮举，但她那一转身的自刎，亦与梁红玉诸君一样凛然大义，殒当不朽！
正是：
君王意气尽江东，贱妾何堪入汉宫；
碧血化为江边草，花开更比杜鹃红。
楚国农夫李奉先
网络时评人,世界历史文化专栏作家，文史学者。原名李德军。知名历史博主。代表作《大唐高祖》《爱的祭奠》《正评毛泽东》《亚洲风云》《秦汉简史》等，文章散见于国内外多家报刊.本博文凤凰首发，版权所有。笔者接受小说及电影评论约稿，各大编辑约稿，图书出版，请联系Email：lifengxian009@163.com，QQ：513563052；微信公众号：126925056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