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舅舅
李奉先 原创
我记得那一年十月，我还在上小学的时候，三舅还问我：“德军（音：dai zhun），肚(音：dou)子还痛(音：ten)噻？”他已是食道癌晚期了，可怜他老人家还冒着雨去赶集。他总是穿着黄大衣，雨水溅满了身，裤腿上沾满了泥，他还是那么大大咧咧的样子。
那一年冬月，我跟我妈去他家里看望他，他把舅妈剥给他吃的花生塞在我的嘴里，还开玩笑地对我说：“老虎，驴子在叫唤的呀！”因为我小的时候肚子经常痛，大概是常喝凉水的缘故，还顽皮的学着邻家的驴子叫的声音。
三舅在这个时候，还有心跟我开玩笑，我妈和我忍不住都哭了。
我记得那一年腊月，三舅走了，我妈哭的死去活来。大表姐明珍硬是拍打着棺材哭她薄命的父亲，三舅走时只有四十五岁。我记得棺材往坑里送的时候，在场的亲人都哭得块昏过去了，尤其是他的大女儿，还有我妈，哭得最伤心……三舅的二女婿，在一旁不停地拭自己的泪水，没想到第二年他也因车祸二十四岁就早逝了……
我的母亲只有三个哥哥和一个异母姐姐，年龄最小的三舅比我母亲大了八岁。我尚未出生的时候，外公外婆早早离开了我们，二舅更是在五九年闹饥荒的时候活活的饿死了。三舅娶了他的二嫂子，因此我的二舅母便成了我的三舅妈，那时小叔叔娶嫂子的事已成了当地的习俗。三舅是村干部，养一个多子多女的家庭，他费尽了苦心，可他去世前只有二女儿出嫁了，他说他对其他的孩子都放不下心……所以里里外外都有大舅来操心了。
大舅与我妈感情甚深，因为我们两家邻村，他几乎每天晚上都要过来陪他幺妹说话。在我的记忆深处，大舅总是扛着泥铁锨，嘴里总是叼着大前门，总是吃过晚饭后来到我家里聊天。他和我妈总是有说不完的话题，一聊就聊到天亮，而我爸总是不停地打盹。我妈特爱大舅，大舅特疼我妈，他们的话题恐怕一辈子也说不完……
我哥哥姐姐们都那么敬爱我的舅舅。而大舅也从不以长辈的身份摆什么架子，跟我三舅一样好与我们开玩笑。有什么好吃的东西，他总是带给我们品尝。我觉得那时我母亲的亲朋好友中，也唯有大舅是她最贴心的人，尽管大舅比我妈年龄大了十二岁！大舅是个苦命人，从小眼睛就近视了，在农村眼睛不好使是大忌，他做了好多年的单身汉，直到我妈出嫁后，我爸把他远房的寡嫂子介绍过去。因此我们又开始管这个伯母叫舅妈。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转眼我们都各奔东西了，而舅舅依然每天晚上来我家和他妹妹聊他们的家常话题。大舅眼睛不好使，他带着手电筒，我爸每晚就留他同宿。妈妈说家里没舅舅来，心里总是空空的。可舅舅总是谦恭地不吃我们家里的饭，连我在路边帮父亲卖西瓜，让他过来吃几芽西瓜解渴，他都不愿意，还说什么多卖几个钱，挣钱不容易什么的。
可是一九九一年的冬天，大舅再也没到我们家来了，大舅永远地离开了我们……大舅一个人守鱼房，半夜里一个人抽闷烟，也许是为自己最放不下心的二儿子发愁，一根烟抽了半截，便猝然长逝了！直到第二天，二表哥跟他送饭时，才发现他已死去多时了……
母亲惊闻这种噩耗，当场晕了过去……我妈好伤心，她娘家至亲的人一个都没有了，妈妈好孤单……我妈说大舅临死前一天还在我家里吃猪蹄子，吃了好多好多，说她哥哥平生在她家吃的最多的一次饭啊……
那时我已在读初中了，请假为舅舅奔丧。母亲的泪水揪痛了儿的心，我和姐姐扶着妈妈，泪水竟喷涌而出！大舅有三个儿子，大表哥已成家多年了，三表哥在广州打工，一时半天没有赶回来，二表哥因为与大舅一样先天性近视眼，人虽机灵，在农村三十一岁仍独身……后来二表哥也死了，那都是后话了……
我的舅舅都走了，妈妈说好孤单，我对妈妈说“您有儿子有女儿，妈，您别难过……”因为我们家乡特讲究“亲戚三代，户族万年”，以后的日子里，我们与妈妈娘家的人来往甚少，仅仅是春节时拜年问候而已。可我妈每每见到她侄子们时，总是泪眼汪汪……我妈说，她好想好想她的哥哥……
楚国农夫
网络时评人,世界历史文化专栏作家，文史学者。原名李德军。知名历史博主。代表作《大唐高祖》《爱的祭奠》《正评毛泽东》《亚洲风云》《秦汉简史》等，文章散见于国内外多家报刊.本博文凤凰首发，版权所有。笔者接受小说及电影评论约稿，各大编辑约稿，图书出版，请联系Email：lifengxian009@163.com，QQ：513563052；微信公众号：lfx1215ife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