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风尘恋歌 || 老城三轮车

老城三轮车

偏居豫北一隅，濮阳老城像一位看淡了历史风尘的老人，优雅地躺在金堤岸边，静听大河之水滔滔东去，咀嚼着古老时空里的风起云涌，在这里，我不想赞叹老城洗尽铅华的贵族气质，更愿意将目光投向老城里动人的出租三轮车。

老城很小，只有几班通往市里的公交车，市民出行或者农民进城，游走往来多乘坐出租三轮车，因为有市场，老城的大街小巷到处都是三轮车，新式的，老式的，电动的，摩托的，各式各样，满眼都是。蹬三轮的大多数是老人和妇女，偶有一些身有残疾的年轻人，他们穿梭于老城的大街小胡同，成为老城别具特色的市井风光。

    老城的三轮车价格很便宜。第一次真切体会到这种福利，还得追溯到十年前，那一次是来老城签工作，三个小时的颠簸之后，腹中早已翻江倒海，以至坐三轮车前，竟忘了问价钱。

坐在三轮上，心里惴惴不安，来前为了省十块钱，选择了走走停停的省道班车，没想到忍住晕车之苦省下来的十块钱竟然……我不愿再想下去，破旧摇曳的门帘外面，古色古香的门市一闪而过，三轮发动机发出匀称的“嗡嗡嗡嗡”。

“怎么还没到？估摸着有十里路了，要是按出租的士价格算，得有十块钱了吧？十块就十块吧，谁叫我粗心了呢！也算是买个教训！”我在安慰着内心的焦虑，“可要是比的士还贵呢？那样的话回去的车票……？”

“县一中到了，下来吧！”开车的中年妇女操着沙哑的声音粗声大嗓地喊，听着这山东大汉般的口气，我心里更不安了，我怯怯地问：“大姐！多……多少钱啊？”“兄弟，你看这都九里地了，怎么着也得给个烧饼钱吧！给一块五咋样？”“一块……五？”我瞪大眼睛，追问了一句，“一块五还嫌多？明年就开奥运会哩，到时候还得涨价……”她神情激动，我却被她的逻辑搞得一脸茫然，心里暗暗庆幸，赶紧塞给她两块钱，快步走开。“兄弟别走！”这一嗓子喊得我心里“咯噔”一下，“她要反悔？”没等我多想，那妇女就三步走到我的近前，“找你五毛钱，走喽！”望着那虎背熊腰的背影，捏着手里这只够买俩馒头的纸币，我的心里暖暖的。

    老城的三轮车不但价格便宜，还很守规矩。由于家在外地，到老城上班后，回老家成了我生活的重要内容，每逢节假日回老家，都免不了乘坐一段三轮车，与三轮车这些来来回回的交道，让我对老城三轮车有了新的认识。

乘坐连通最后一公里的三轮车，我已早有体验。我的高中是在老家相临的县城上的，那时每次过礼拜，我也都乘坐三轮去长途车站，那个县城的三轮车也很多，车夫大多是城里人，而且多是些身强力壮的中年汉子，他们有活儿就拉，没活儿就三三两两地聚在树荫下斗纸牌。那里的三轮车，不但价钱高，车夫还很不礼貌，有时候价钱搞崩了，顾客步行而去，他们还常常一路追随，嘴里不干不净地拉刺顾客。

搞好价钱，顾客上车，按理说该风驰电掣地跑活儿了吧？可他们不是这样，而是磨磨蹭蹭，走走停停，见人就问“三轮，走不走？”有时一车能拉上五六个人，车棚里压压嚓嚓的，他们还不停招揽客户，车上的顾客有时提意见，他们就嘴不干不净地讥讽几句：“想舒服，打的呀？奔驰宝马都有！图省钱，就别挑三拣四的……”对于这些地头蛇，顾客们也多不与之纠缠。

老城的三轮车就不耍这些令人生厌的花招，他们也会招揽顾客，但只要顾客说不坐，他们绝不纠缠，一旦搞好价钱顾客上车，他们就会一路全速直达目的地，中间谁再招手也不会停，这种契约精神似乎是老城三轮车夫心照不宣的共识。

老城的三轮车还非常讲秩序。高中时代见多了三轮车夫的“抢活儿大战”，那些城里地头蛇一个比一个霸道，见活儿就抢，拉帮结派，打架斗殴事件时有发生，而在老城，几乎看不到这种现象，这倒让我奇怪了很长时间，在老城，无论是车站、学校、医院，或者政府机关门口，人们远远就能看到路两侧整整齐齐的三轮车长龙，他们在那儿候着，一旦有人坐车，必定是最前面的三轮上前招呼，其他三轮原地等着，当然顾客走到自己跟前时，他们也会招呼，只是不像别的地方那样，见有人来，“呼啦”一下围上一大片，拉拉扯扯。如果顾客不愿坐前面的三轮，径直向后走，前面的三轮车也不拦着，也不出口不逊，他们所能做的，也只是失望地摇摇头，回到车里。
   

老城的三轮车夫很多都是业余的，有的老人是退休以后在家呆着无聊，给自己找个活儿，有的妇女是在饭店酒馆做工，利用上午前半晌和午后歇业时间，开着自己的代步工具拉两趟客挣点补贴，有的妇女是陪着孩子在城里上学，接送孩子之余，顺便捎点客人贴补房租伙食，当然那些专门从业者还是占大多数。也许正是这个行业浓厚的业余性，使得老城三轮车行业少了几分唯利是图的市侩气和剑拔弩张的火药味。

    一座城市的气质，不在其高楼林立的商圈，也不在灯红酒绿的名利场，而在于市井之中浓郁的烟火气息，作为老城的一个窗口，那些三轮车夫体现了黄河儿女看惯风云际会的豪爽气概，彰显了多灾多难自力更生的勤朴底色，也传承了卫地知礼守信的君子风范，这些贩夫走卒身上的优雅气度，也许就是这座古城精神的最好诠释吧。

作者简介：李云峰，笔名默默，生于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滑县人，文学爱好者，十余年坚持文学创作，至今算来约五十万字，作品有散文、小说，也有几首歪诗，也曾有几篇拙作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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