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画里的恐怖片

王小竹

［宋］李嵩《骷髅幻戏图》，绢本设色，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骷髅”在中国古画中罕有出现，倒是在西方画中是寻常题材。除了宗教题材画，中国古画中表现恐怖场景的画作也较少见。这幅《骷髅幻戏图》，又称“骷髅图”、“骷髅弄婴图”、“骷髅戏弄悬丝傀儡图”，也算是个中奇葩。

作者李嵩是宋代人，但关于《骷髅图》的记载最早见于明代。万历间顾炳摹辑《顾氏画谱》，以之为李嵩代表作收入，制成版画。陈继儒藏有此画团扇绢面。

李嵩是钱塘人，少小时为木工，后来被徽宗时宣和画院待诏李从训收为养子并学画，历任光宗、宁宗、理宗三朝画院待诏。现存李嵩画作中，不少描绘百姓生活场景的作品，最有代表性的是走街串巷的货郎。皇家要观民间风俗，身为画院画家也是尽一份职责。

宋代傀儡戏盛行，《东京梦华录》、《武林旧事》、《都城纪胜》、《梦梁录》等，都有关于傀儡戏受朝野欢迎的记载。《骷髅图》中的大骷髅，或许就是以傀儡戏吸引顾客的货郎，或者跑江湖卖艺的傀儡戏艺人。但大骷髅扯着小骷髅表演傀儡戏，显然不是画给皇帝看的。

画对页录有元代画家黄公望所作散曲《醉中天》，录者是黄公望的道士弟子王玄真：

没半点皮和肉。有一担苦和愁。傀儡儿还将丝线抽。弄一个小样子把冤家逗。识破也羞那不羞。呆你兀自五里已单堠。

按照黄公望的意思，操纵小骷髅的大骷髅自己可能也是个傀儡。那么，操纵他的又是谁呢？骷髅与小儿，一生一死，在画面中心很刺眼。如果小骷髅被爬过去的小男孩儿一把扯下，是否就拆穿了这一场戏呢？黄公望望着五里墩，感到很茫然。

《太平广记》记载元和初年的一则故事，集市上有个穿麻衣卖艺的小女孩儿，功夫很厉害，无人能敌，忽然有一天，一个小男儿上去扯下她的麻衣，是一节青竹支撑的一具骷髅。这个故事也是到此为止，没有下文了。

相传李嵩还有一幅未传世的《钱眼中坐骷髅》，上有题跋：“尘世冥迷，鲜克有知，丹青其状，可以寤疑。……钱眼中坐，堪笑堪悲……今观汝之遗丑，觉今是而昨非。”题跋者说，万物无穷，人对物的欲望也无穷，而追逐到最后呢？面对青草中埋着的白骨，我们除了能知道白骨的姓名，还能知道他生前半点的欢乐吗？

可见，《钱眼中坐骷髅》是黄庭坚“富贵何时润髑髅？守财奴与抱官囚”的写照，讲述名与利的虚幻。

借此反观《骷髅图》，李嵩或许是想说，名利之外，夫妻父子等世间人伦也都是一场空幻吧。钱财、功名、人伦之乐，最后剩下的无非是一具骸骨，“没半点皮和肉。有一担苦和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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