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的那晚，我感觉天再也不会亮” 丨生命中最长的夜晚
李咏离开的时间是5天前的凌晨5点20分，陪伴的家人度过了一个"最漫长的夜晚。”
天亮后，妻子哈文没有在微博发“早安”——这已经是连续第8天没有发。
在这之前，她风雨不减，每天都会发一个“早”或“早安”。
今天再看过去，有人说：“感觉每一次早安，都是在感恩”。
“最后没有道早安的一周，她都经历了怎样的心碎啊。”
就像9月26日的这条一样，秘密和心情，都藏在了暗语里。
而一句“早安”，仿佛是哈文在数着和李咏还在一起的日子：
哈文说，他们在美国经历了17个月的抗癌治疗。她悄悄地遣散了公司，专心陪伴。
在这个几无隐私的时代，安静地守护起他们最后的日子，并且是在料理完李咏的葬礼后，才发微博告知说：“永失我爱。”
是的，“这挺酷的，也挺让人难受的。”
任何一个生离死别都不容易，都会留下一块顽固的空缺，漫漫长夜，无可填补。
就像下面这个视频里的老太太，在老伴儿去世后，她说，夜晚最是难熬，自己一个人，眼泪不知不觉就落下来了……
所以，歌德有一句名言：“未曾长夜痛哭者，不足以语人生。”
每个人的生活里都会经历一些类似的别离，或者其他的苦厄、迷茫，从而有了一些难以忘怀的“最漫长的一夜”。
©May Stevens
这样的夜晚，你会经历对意志和信仰的极端考验。等天再亮起，已仿佛一个世纪以后……
来看看这些平凡生活里的”最漫长的夜晚“：
1
“自驾过通麦天险的前一夜，
听说了最近此处频发的死亡事件，
我和先生回到房间，
各自写了一封遗书。 ”
@与lucy聊天：
决定离婚后，我们做的最后一件事，是去西藏。
开着1.4排量自动挡小车，到达旅店已是深夜，次日，要走通麦天险。
旅店的公共区三三两两聚集着人，在谈论前两天的暴雨、泥石流，以及被泥石流裹挟失踪的车辆，人心惶惶。
我们回到房间，冷得穿着棉袄挤在被子里，万籁俱静，彼此的呼吸声清晰可闻。这一次我们默契地没有谈论明天。
好像永远有明天，又好像永远没有明天了一样。
凌晨，他忽然坐起开灯，取出两张明信片，笑着说，我们各自写封遗书吧。
我写了两分钟，而他只写了十秒。
我没有看他的，他也没有看我的。
在那漫长的寒夜，我们相拥无眠，窗外明亮的星宿，像亿万颗沉甸甸的钻石，无声地灿烂。
可能死亡的威胁让人对自己变得诚实，我觉得，如果明天可以共同赴险并共同度过，那么，就当死过一次，重新活吧。
次日，我们顺利穿过了通麦天险。
他开得很慢很谨慎。
在那段令人屏息的路程里，他一直看着前方，而我一直看着他。
后来，我终于有机会看看那两份遗书，遗书里，我嘱托他照顾父母孩子，而他，只是，简短地写了一句：来西藏都是我的主意。
2
“父亲走的那天晚上，
我跪了一夜，
感觉天再也不会亮。”
©Nan Goldin
@小刘：
他的肝一直有问题，那天喝了酒，突然就不行了。
那是五年前，我17岁。
坐在把他的尸体运回家的车上，那夜真的好冷。
到家之后，我为妈妈和姐姐换上厚一点的鞋子，给奶奶找出了厚的棉衣，自己也全部弄好，然后我跪在他的遗体面前……
妈妈握着他的手怎么也不松开，哭着对我说：怎么办呢，怎么办，你爸爸的手再也暖不热了。
那天晚上好长好长，到了今天我也觉得天没有完全的亮起来。
后来，我总是梦到那天晚上。梦到我紧紧抓着他冰凉的手，怎么也放不开，然后就会从梦中惊醒。
我很长一段时间以来，一直在埋怨他走得太突然，什么都没留下。
可每当我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我就知道，我就是他留给这个世界的纪念品。
3
后来，我独自闯荡异乡，
只在每年过年回去一次。
每次面对父母，
纵然是日常谈笑，到底意难平。
©Nan Goldin
@安烁：
那时我差不多七八岁，最恐惧的事情，就是父亲的责骂和痛打。
一个秋日的下午，我和小伙伴爬上村里的变电房，一个长辈路过，一本正经地说：“看我不告诉你爸！”
我玩耍的兴致一下跑了。这个暖和的秋日一下变得与我无关，后悔和恐惧一起涌来。
天色慢慢变暗，小伙伴们一个个都回家了。我坐在变电房上，孤单地害怕着。我看到炊烟在烟囱上飘散，才发觉自己已经饿坏了，可我根本不敢回家。
可现在又该去哪里好呢？只知道朝离家更远的方向走去。
天已经完全黑了，寒意袭来，家家户户都亮起了灯……我第一次意识到，夜晚的灯光竟如此诱人。
我决定去爷爷家，那里没有人。我猜测着各种可能的后果，头开始变得越来越沉。最后索性什么也不想，睁着眼睛，看着眼前的黑暗，和时间一起慢慢踱着步子。夜晚怎么可以这样漫长，这样漫长！
我静静地坐在黑暗中，又冷又饿又害怕，一遍又一遍在心底发誓：如果将来有一天，我也有了自己的孩子，一定不让他度过这样漫长的夜晚。
恍惚间，我听到了脚步声，紧张万分，是父亲的声音！他在呼唤我的名字，可从他的声音里，我无法判断他是否会打我。
父亲试探着叫了我好几声，我都不敢答应。终于，听不到他叫我的声音了，父亲走了，我放松下来，可又后悔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我又听到了父亲呼唤我的声音——父亲又回来找我了！ 原来父亲的声音也可以这样温柔，我一下就确定结果了。当父亲再次叫我的乳名时，我小声答应了。带着疑问与惊喜，父亲赶紧又叫唤了我一声，我再次答应。
从他的声音里，我听出来了，如果刚才我还没有答应，他会在院子里失声痛哭的。
父亲要背着我回去，我说我可以自己走，父亲还是立刻蹲下，将我背起。一路上，父亲遇到了很多人，父亲不停对遇到的人重复着——找着了，找着了。
回到家后，母亲坐在炕沿，桌子上是冷冷的饭菜，父亲让母亲热一下饭菜，母亲却一动不动，我看到了她鄙夷的目光，赶紧低下了头……
大学毕业后，我独自闯荡异乡。每次亲戚劝我回家乡工作时，我都搪塞过去。波平如镜的湖面下，谁知道隐藏了多少深沟浅壑。每次面对父母，纵然是日常谈笑，到底意难平。
那天，我带着儿子在小区里玩，看着他快乐的样子，我想，自己差不多兑现了当初的承诺——在那个漫长的夜晚发下的幼稚誓言。
4
那个夜晚伯母烧炭去世。
我跟着从黄昏忙到第二天鱼肚白,
那一晚雪越下越厚。
©Nan Goldin
@诗韵：
外出打工的伯父和孩子们带着给伯母的礼物，踏上回家过年的路途。
天黑到家时，只有一具冰冷的身体等着他们。
不知她是故意还是意外，只知道这之前她把微信名改成了“我到天涯等你”，伯父的微信名是“走天涯”。
他们不相信她是自杀。
毕竟她家里刚过上好日子，和伯父也感情美满。
伯父说，她去世之前，伯父回到家中还经常和她一起洗澡给她搓背，但她开玩笑似的说过一句，“这也应该是你最后一次给我搓背吧？”
丈夫常年在外打工，她独自拉扯四个孩子，生活非常节俭。而就在去世之前，她突然变得非常爱美，买各种漂亮衣服。
我觉得她一直在等，等着孩子大了，日子好了，等一个可以卸下重担的时刻——在她生活的环境里，从她艰苦的成长，到迅速进入为人父母的操劳里，她的爱和需求一直都是被人忽视的。
那一夜我开始感到强烈的不安，生活的表象和底子下，其实经常完全不是一回事吧。
©Robin Cerutti
那一晚，可能是很多人晦暗生活中的转机，也可能是无忧日子里的冷冷寒意，在那个夜晚，他们看到生活的深邃与危险。
也想跟你聊聊：
你生命中经历的那些“最漫长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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