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5块钱就可以抽一个梦”

“去做想做的事情，选择自由的职业，生活就会变快乐吗？

这是VEE从来没有想过的问题，拥有一家面包工作室的她在做的事情是教别人做面包。在外界看来她的生活“自由洒脱”，直到和她聊了聊，才展开了一段关于面包和女孩一起发酵成长的故事。

🏃‍♀️「不停地做就不彷徨」

8年多前，我离开了职场。

起初两三年的时间里，一下子拥有的自由让我有机会去探索所谓的兴趣爱好：喜欢摄影，就去学一下摄影；喜欢平面设计和画画，就去画画；后来又喜欢上跑马拉松。这种浅尝辄止的体验也带来了自我身份的迷失，每个爱好都在做，但不知道哪一个可以定义自己，是一种不知道想要什么彷徨。但我想把每个接触到的领域做好，可能和性格有关系，会在这些事情上付出百分之百的努力。回想起来即使迷茫，但整个人是打开的。

这些无意识发展的爱好就像一颗颗散落的珍珠，每一颗都有被认真打磨，而焦虑的点是没有东西把它们串联起来，让别人看到VEE这个人。

做面包也是这些珍珠之一，当时我的另一半喜欢吃面包，他就建议我试着做。在此之前，我从来没有接触过面包。因为没有把它当做一份职业或者工作，所以也没有太多压力。在接下里一年的时间里，做面包转化不了任何价值，只是因为喜欢。同时，我和我的伴侣分开了。我发觉过去的自己非常依赖他人，从来没有足够的勇气为自己做决定，甚至开始做面包也不是因为我喜欢。于是我开始独立，突然发现这个世界变得不一样，那种全部为自己做决定的感觉很棒，虽然也会感觉到艰难。

举个例子，之前我是几乎不开车的人，后来我一个人带着一只狗，独自开车13个小时回家乡，期间还遇到了车胎爆胎开了3个服务区找人帮忙最终拖着破胎到家的经历，这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但也做到了，而且做完发现也没有多难。在30多岁的时候终于发觉自己有足够的有韧性，只要不滑入一种深渊，往好的方面去努力，困难都是可以度过的。

也是从那以后我开始用VEE这个名字，直到今天。从这时开始，我的生活圈发生了改变，和新的朋友们介绍自己时不再用自己的本名，我也作为VEE找到了新的自己。以前读过的书，听过的音乐，画过的画，交往过的人，我的家庭和我的机遇塑造成了现在的我，让我知道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变得更好负责。

🧶「串起珍珠的绳子」

刚开始做面包时，我拿了一张很大的白纸，在上面写了“千包记”，然后就画了很多格子，然后在每个格子里画正字。一笔就代表一个面包，用画正字来记我做的面包的个数，想着自己如果能做够1000个面包，就应该做得还不错了。

2016年末，机缘巧合有一群素食主义者找到我，因为他们不吃蛋奶黄油和动物成分，所以很难在外面买到面包，就要求他们自己会做，于是希望我教他们做面包。

我之前在职场是做公司培训部的岗位，可以把知识转化到语言，有职业性的积累，那个时候虽然也是自学，但能够把做面包变成一个去教别人的东西。

刚开始学员们来学面包，在等面团发酵的时间，我就带他们一起看画册，当时买了好多喜欢的画册。慢慢他们发觉这个老师跟其他人不太一样，在这里能够得到做面包之外的更多讯息。更重要的是，因为我不是科班学烘焙出身，所以他们在家里制作遇到的问题我都遇到过，可以把这些问题总结并清晰地讲出来。第一批素食者来跟我上课之后反馈很好，我的面包就在他们素食的圈子里发酵了。

后来陆续有学员来找我上课，这件事情占据了我越来越多的时间，慢慢地好像成为了我的工作，因为我在面包教学这件事上获得了收入和价值认同感。也发现我擅长的东西好像都能帮助到这件事情：拍照可以把成品用很好的视觉传达出来。因为跑马拉松体力很好，做面包也是体力劳作需要坚持才能完成。面包就成了我一直在找的那根串起珍珠的绳子。

我没有去为面包工作室做过推广，也不是什么机构的老师，就是一个独立面包师，靠着口碑和推荐，把教做面包作为我的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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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不停地做事情，即使没有很笃定，但至少不彷徨。

成为面包师从来没有在我的规划里面，只是自然而然地认真去对待生活给我的机会。我认真面对来上课的学员，因为如果别人期待你给80分，正好给了80分是不够的，要给90到100分，超过别人的期待才会觉得够好。这样进步的感觉给我能量，也把面包做得越来越好。

我的想法很简单，既然不上班了，不在任何一个体制里面，那就把一门手艺打磨好。提起自由职业的自由，很多人会觉得可以免于去做什么：不用上班，就免于打卡，免于有一个管我的老板等。这些是消极自由---你不用去做什么事情，但是很多人会忽略积极自由---你可以去做什么。如果沉浸在消极自由的欢快中，是很难做好自由职业的，因为自由职业需要自我管理能力，在没人管你的情况下，你今年过完了就开始过明年，今年和明年你做成了什么？跟去年有什么不同？这些问题需要自己诚实地面对。

🍞「每个人都可以做面包」

现在有各种各样的人来学做面包，学员的年龄要求最小10岁，没有上限，之前有一位74岁的阿姨来学，是她女儿帮她报的名。

做面包是一件情理交融的事情，面团是一个鲜活的生命。

我做面包是感性的，想让每个来学的人感受面团的生命力。同时又很理性，不仅要告诉他们要怎么做，还要讲为什么这么做。因为我自己在学的时候，就想搞清楚每一步背后的逻辑。我希望面团是个比较好的一个状态让学员看到。这样回去他们才有一个参照，但面包毕竟是一门实践的艺术，感受力越敏锐，越用心，越能够去感觉到细微的差异，最后完成的成品就会越好。

做面包其实挺辛苦的，难点在于环节很多，一个环节如果做不到位的话，都会最终影响效果，有非常多机会把成品做糟糕。而且这种做得不好会累积放大，面团是有记忆的，不是说后面就可以把前面的错掰回来。但这种挑战性也是最大的乐趣，你能感觉到面团是一个活生生的生命，每时每刻都有自己的生长规律，都在呼吸，你如果给它每个时间段需要的东西，最后就会回馈给你一个完美的面包，是特别好的收获。

这些感受，我也希望能传达给学员们。让他们感受到能把这件事情做好，并且获得乐趣，成就感和幸福感，这是我作为老师能做的全部。

2018年的时候有个学员，她当时是零基础从来没有碰过面团，来学之后发觉很喜欢做面包，她就坚持下来，甚至去面包店工作，今年她加入我的面包店团队全职工作了。

当然每个人来学的目的不一样，更多的人不一定要成为一个面包师，但是愿意来学，只要在这个时间里打开了自己，用新的东西去连接了固有的东西，这个过程就是有价值的。

🏠「生活在东山口」

我的面包工作室在广州东山口，这里是很有历史的老城区，有很多保留下来的老式建筑，它虽然在广州城中心，但没有什么高楼，都是独栋的院落式的大宅子。这些房子被租下来，用来做文化相关的独立空间。这也是东山口这几年活跃起来的原因，聚集了很多有创造力、热爱艺术、有自己手艺和想法的人过来。

我当初就是在市集上认识了生活在东山口的朋友们，他们觉得我在做的事情很适合这里的氛围，于是就邀请我加入。

这种社区的状态是最难得的，我工作室周围有一些小店，我跟这些主理人都是朋友，也知道对方做的事情会相互支持。我多做了面包，就拿给他们吃。附近有做照片冲洗的，我拍完的照片就去找他们。对面的咖啡店，他们调了一些新口味的咖啡，也会拿过来给我喝。附近也有种植园艺的，会送过来盆栽。大家都是差不多可以聊得来的人，自然而然地就特别舒服。

但这种东山文化这两年也在慢慢消失，越来越火了之后，一些主理人没有办法承受高额的租金就离开了。新加入的是一些潮牌店或连锁店，这样快节奏打卡式的氛围和过去的内核文化作为两股力量其实是有冲突的。

🎨「面包的N+1种可能」

面包带给我的远比我想象的多。

我当时跟着学画画的老师也来上了我的面包课，他是广州美术学院的学生，会一起交流创作，我们还合作在工作室办了展览。虽然我不是学艺术科班出身的，但在身体力行地来做这件事情。

面包给予我的东西越来越多，我把它作为了我的一个语言，去跟不同的人碰撞交流合作，完成新的作品。

国内很少有人在做面包美学这件事情，很多人会用造型把面包做得非常精巧，是把它当做一门技术在做，但我希望作为面包师VEE有独特的价值，除了能够把面包做好吃之外，还能够把它做出自我表达。就在最近还开了属于自己的面包店，开店最大的目的就是能够让面包作为食物，能更便捷地亲近人。希望这里是个让人舒服的社区店。

💡「不想做麻木的人」

“我有一个观察”是我的文字记录。

一开始没有特别要做这样的系列，只是喜欢观察生活，然后写下来。因为我觉得人只有保持这种敏锐性才能不麻木，去感受新的东西裂变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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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每次写的观察，是根据自己的趣味点，也有点小幽默，也引起很多共鸣，所以身边朋友们很爱看，有的时候就写，没有的时候就不写，我会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把它们整理出来，就发在我的公众号上。

各种奇奇怪怪的观察，已经积累了100多条。

另外一个文字系列是记梦，我记录梦境已经8年的时间了。醒来的时候我会把启发的梦记录下来，其实还是挺苛刻的，因为有可能会忘记或者是不值得记录，要满全部满足这些条件，我才会去记这个梦。

我在今年5月份参加的一个市集上面，把我的这些梦给卖了。我把这么多年记的梦全部打印出来，每张字条就是一个梦，放在抽签的箱子里，付5块钱就可以抽一个梦。当时就很好卖，都卖光了，我会和买我梦的人分享做梦当时的心境，这种和陌生人交流潜意识的东西就很有趣。

这是一件我想做很多年的事情了，今年终于做了。我不是一个麻木的人，不想让生活停滞下来，这种前进也不是去做多么宏大的事情，而是这种鲜活地活着的感觉，就像我做面包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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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述：VEE 图片：VEE和她的朋友们  采访/编辑：yid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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