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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中文大学教授:放任人文学科萎缩,将付出沉重代价!
人文学科是人类运用其心智创发出的各种意义和价值,并以不同的形式、技巧与风格来表达。而各种意义和价值的创发正显示出我们是可以採取丰富多样的角度来理解世界。
作者:郑宗义,香港中文大学哲学系教授、系主任当今世界,人文学科(the humanities)的边缘化已是不争的事实。重视它的,常严辞辩护,认为不可忽略,但又大多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而轻视它的,则觉得这只是学术内部的风向问题,加上人文学科对社会的经济发展贡献殊少,根本无关痛痒。
殊不知,人文学科的萎缩会对社会造成严重的影响,此即人们将逐渐失去对丰富多样的意义和价值(meanings and values)的敏锐触觉,整个社会益发趋向唯经济(或金钱)价值是上的单一化与平面化。
除了来自外部严峻形势的挑战外,人文学科还得面对主政教育的官员机构以及大学的行政高层对它的管理方式所带来的伤害,可以说是内外相煎、境况堪虑。
最后是由前三类尤其是自然科学的应用而产生的技术学科(technologies),例如机械工程、电脑与网路、生物工程、商管会计等。后者由于特重应用,实效性强,乃易转化为产品,开创商机,于是渐与市场经济连成一体,引领风骚,发展的势头甚至早已超越自然科学、社会科学。本文由微信公号“哲学之路”编辑发布 至于人文学科,则因在讲求实用的大气候下特别显得“无用”,故门庭淡泊,斯人独憔悴。如果有大学生跟人说道:“我在大学念哲学”。他听到的第一句回应多会是:“那毕业后做什么?”必须知道,这是个全球性现象,过去十多年美国哈佛大学主修人文学科的人数跌了20%;世界不少大学在面对财政困难时就首先向文科学系开刀,将之关门大吉。
正因为有这种错误却流行的观点,如果我们只用近乎常识的理论证据来维护人文学科,例如说:不能想像一个没有孔子、老子,只有银纸、期指的社会,就会显得不够力量。本文由微信公号“哲学之路”编辑发布 这里我们需要的是对人文学科及其意义的恰当理解。扼要来说,人文学科是人类运用其心智创发出的各种意义和价值,并以不同的形式、技巧与风格来表达。而各种意义和价值的创发正显示出我们是可以採取丰富多样的角度来理解世界。
我们固然可以将春夏秋冬四季看成是自然现象,这是以自然科学的方式来理解世界,把世界感知为物质(things)的存在及其总和。但这绝不碍我们同样可以将四季看成是春生、夏长、秋收、冬藏的有序循环,并从中感知到“天地之大德曰生”(《易·系辞下》)的意义和价值;又或者可以将四季看成是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并从中感知到四时风韵殊别的美态(即美的意义和价值)。
值得一提的是,汉语中的“人文”二字是很能概括上述人文学科的特色。“人文”二字,最早见于《易.贲彖》:“观乎天文,以察时变;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此中,人文(即人的活动现象)是与天文(即天的自然现象)对举。本文由微信公号“哲学之路”编辑发布 已故的哈佛大学著名哲学家Robert Nozick更提醒我们人文学科之所以为人文学科有三个规约条件:
(一)人文学科是以如其所如的方式来看待意义和价值,即视意义为意义、价值为价值,而不是把它们当成别的东西;
(二)因此,人文学科的作品(works)就是它所要表达的意义和价值的载体,目的是要让读者能藉此如实地感知意义和价值,换言之,就是与作品产生共鸣;
(三)所以,人文学科的作品是读者必须直接经验的。
举例来说,社会学家亦会研究社会的价值观,但却是将价值观视为社会事实而非价值本身,其调查报告是要去描述与解释此社会事实。而读者需要知道的只是报告的内容,故若有可靠的转述,读者甚至不必亲身阅读报告。与此不同,文学家运用小说来表达他对社会价值观的感受或反思,乃是如其所如地看待价值。而读者若只通过别人的转述来知悉小说的内容则可以说是毫无意义,因为小说向读者发出的邀请是:你必须自己阅读并与其中流露出的价值产生共鸣。
另外从教育的角度看,人文教育其实还可以担当部分价值教育、创意教育以至公民教育的角色。
首先,人文教育能如实地看待价值,引领学生对价值产生共鸣,不正是不沦为说教、灌输(indoctrination)的最有效的价值教育。而学生若对意义和价值的多样性无知无觉,又岂有真正的创意可言。最后,如果公民教育的目的不是提供公共事务的资讯而是育成有素质的公民,则人文教育肯定是其中不可或缺的成分。由此可知,放任人文学术萎缩,社会是要付上沉重的代价。
比方说,人类若不幸地应验了一些科幻小说的预言,经历一场科技浩劫,则百劫尚有馀生的话,要反思历史的教训、探索重建的方向以及安慰创伤的心灵,都决非科技能胜任而是人文学科的用武之地。当然,任何人都不会因为想复兴人文学术而期待浩劫来临,但人文学者的工作正是要纠正今时错误的观念、申明人文学科的意义及倡导其研究与教育,例如在“科普”(科学普及)之外主张“人普”(人文普及)。本文由微信公号“哲学之路”编辑发布 但要提振人文学术,除了人文学者的努力外,体制的配合亦不可忽略。很可惜的是,现今的教育机关与大学高层的管理思维却对人文学科带来极大的伤害。不是说他们有意为之,只是他们那惯于量化评比的观念并不适切于人文学科的本性。
由于大学的规模已变得十分庞大,学科繁多,一切量化确实会有利于管理(尤其是外行管理内行)。再加上数量(研究经费与论文出版)等同质量,即越多越好,正是当时得令的理工科的发展逻辑,于是套用来管理人文学科,似乎顺理成章。结果,人文学者亦被要求去申请科研经费、每年要出版文章多少,不达标者则受惩罚晋升无望。或者有些人文学者真的需要经费出外跑档案馆做田野考查,或者有些真的才思敏捷下笔如飞著作甚丰,但大部分人文学者做研究其实不用分文,只是阅读、思考与写作,且优秀的著述更是必须要时间来酝酿发酵。本文由微信公号“哲学之路”编辑发布 不过,这些人文学者曾据理力争的抗议理由,在管理者眼中,不是偷懒,就是无法接受既定事实配合发展的藉口。为了堵住藉口,管理者甚至变本加厉,以利相诱,提出人文学者可以用研究经费来减免教学负担(teaching relief)专心写作,但试问人人都减少教学多做研究,既有违教学相长之理,且长此下去对人文教育的水平会造成多大的损害。
对此,我曾忽发奇想,如果有天来了个满怀人文关怀的大学校长(现在大学校长几乎不可能是人文学者),能力抗浊流,为人文学术开辟一片新天绿圃,让人文学者自己来负责设计一套适切于其学科性质的评价制度,给那片天地灌溉施肥,则十年树木,它必定能带给大学一份意想不到的回报与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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