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样的人民，就有什么样的政府吗

面对政府时常实施的粗暴错误的政策，加上网上的许多白痴言论，许多人开始批评：政府的性质和层次是由人民决定的，有什么样的人民就有什么样的政府。

他们还拿希特勒的上台当例子，说希特勒是通过民主选举上台的。言下之意似乎是：德国民众也要为希特勒上台后的一系列的暴行负责。

事实果真如此吗？有什么样的人民，就有什么样的政府吗？我认为，不是这样的。

首先，在许多情况下，人民的思想观念水平并不能直接决定一个政府的性质，强大的外力就可以改变一个政府的性质。

比如，波兰人是一个热爱自由的民族，他们在16世纪已经建立了贵族共和国，人民的政治权利、宗教信仰自由得到了很大程度的保证，在当时是一个比较先进的国家。但是，由于波兰的位于俄罗斯和德国之间，两面都有强大的势力。从18世纪到20世纪，波兰人几次被强敌侵占、分割。侵略者在波兰建立的政权肯定是不自由的，波兰人民被压迫、被杀戮，于是很多人离散到欧洲和美国。

还有，韩国和朝鲜原本就是一个民族，其思想、观念水平是相当的，但是为什么今天的朝鲜和韩国，一个是极落后的国家，一个是发达国家。两国人民的经济发展水平、人民生活水平、自由程度，为什么差别如此之大呢？这很容易解释，这是四五十年代时外力对朝鲜施加影响的结果。

其次，在相当的程度上，人们的观念是可以被强力改造和扭曲的。个人的确可以影响国家政权，但是这种影响微乎其微，而国家政权对个人的影响，则大得多。

人不是机器。但是，在专制社会中，人们的观念在很大程度上是被政府灌输的。即使是在自由的社会中，多数人也没有意愿进行深刻思考，而倾向于随大流，社会主流思想如何，他们也倾向于如何。人们也很容易去倾听政客们的鼓动、煽动，听从广告宣传，受舆论的影响。

苏俄建国之后，曾经面临白军的抵抗和外部的干涉，但是由于取得了军事胜利，它最终还是稳定下来。当然，这不表示所有人都信任认可它宣传的观念，但是在强力的压迫之下，绝大多数人最终还是顺从了。英国作家奥威尔曾在《1984》中描述了个人的思想被政权机器驯服的过程。

第三，很多人忽视了小集团对社会的塑造力量。

有人会说，得人心者得天下。还有人说，军事胜利最终还是要依靠人心。古代的孟子曾经说过：“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 人和这种东西很难体现在战场上。在被强大的俄国和德国侵略的情况下，就算波兰人全力去抵抗侵略者，仍然是无法成功的。所以，这种认识只在很狭窄的意义上适用。

比如，波斯军队纠结了一支由多个族群组成的军队，去进攻希腊。在他们遭到失败的时候，军队中没有受过多少训练、甚至对波斯统治心怀不满的人就纷纷离散了，波斯最终大败。

还有，前秦的苻坚也纠结了一支由多个族群组成的军队，去进攻东晋。由于族群之间的离心力，苻坚最终失败，身死国灭。

曼瑟尔·奥尔森曾在《集体行动的逻辑》里断定，实际观察和理论都清楚地表明，较小的集团——特权集团和中介集团——具有更大的有效性。如果一个集团参加人数很多，但是每个参加的人都不愿意牺牲自己的利益，就无法迅速、仔细地做出决策，那么，当面临外部危机时，这种大的集团很可能就没有抵抗力，而小的特权集团就可以掌握主动权，甚至控制整个社会。

追求好的目标时，人们对采取什么措施达成目标，往往很容易出现不同意见。但是当追求坏的目标时，一个小群体则很容易达成一致。历史证明，很多强盗团伙长期存在，长期抢劫，甚至能够控制一个社会。为此，有位群友甚至气愤地说：“历史是由妄人决定的。”

小说《动物庄园》中，拿破仑有四只狗崽做保镖，它就可以震慑所有的动物。

清军进攻中原时，军队人数只有中原人口的不到1%。有人说，如果所有的中原人都联合起来，就能够抵抗清军的进攻了。事实果真如此吗？由于认知的不到位、错综复杂的利益关系，一个巨大的人群是不可能联合起来的，当时的中原人也不可能全部上战场对抗清军的进攻。

对于纳粹的上台，除了民主选举的方式，很多人都忽略了一些条件，比如《凡尔赛条约》强加到德国人身上的一系列苛刻条件，引起了德国人强烈的民族情绪，而且希特勒的纳粹党在上台之前也建立了自己的冲锋队，拥有自己的武装力量。

说了这么多，并不意味着，我同意人的观念对社会发展、政府的组织形式没有影响。人的观念肯定会影响社会和政府的发展。

五六十年代，有自由传统的波兰、匈牙利和捷克，就反抗过苏联的占领和侵略，虽然反抗最终被镇压下去了，但是，几十年后波兰成为第一个摆脱苏联控制的国东欧家。东欧国家的独立，也加速了苏联帝国的解体。

还有最重要的一个事实：几百年来，就是因为人类对社会、政治、经济、宗教、自然的认知产生了质的飞跃，才有了现在人类社会的全方位的巨大进步。这就是观念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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