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自由有关的事，让孩子早做早好

昨天《年轻人看场脱口秀不容易啊》中提到了几个开场还在蹲票的姑娘。

她们被黄牛坑了。

其中一个有男朋友陪着。那小伙子一声不吭，一脸委屈。姑娘的火气全落他头上了。

有一个姑娘是落单的，一直焦躁、气愤和委屈中。

等她平静下来，我向她打听了一下事情的经过。

她是头一天在闲鱼上买的黄牛票。

卖家说快递发票来不及，发了手机号给她，约她现场交票。

晚上七点半的场，她下午四点就到了剧场。但是，卖家的手机已经关机了，平台上也把她拉黑了。

 “闲鱼太不靠谱了！我要投诉卖家、投诉闲鱼！”

“你就没想过会有骗子吗？”

“闲鱼是正规网站，它要负责！”

“你经常用闲鱼吗？”

“没有。听人说有用。我是第一次用闲鱼买高价票，太倒霉了！”

我没用过闲鱼，不了解它的玩法，不痛不痒安慰了两句，就乖乖闭嘴了。

散场以后，我问女儿，你的黄牛票在哪儿买的？

闲鱼啊。

门外有几个姐姐被骗了。你很幸运啊。

切，幸运？你不知道我花了多少精力买票！

姑娘告诉我，自从看到笑果放票，第一时间没抢到之后，她就一直在找各种方法买票。

选了好多家，对比了价格和信用之后，才选定了闲鱼。

然后，又反复搜索闲鱼的不同卖家，对比各家的平台信用分和成交单数。

最后选定了一个信用分和成交数很高，但报价最低的实名认证卖家，以到付模式成交。

行。比不怎么网购的废物老爹强多了。

当然，她能做到这些，我也不意外。原因不外乎两点：

1，  我们一直允许她鼓捣这些玩意儿。

2，  她是用“自己”的钱去鼓捣的，搞砸了就去不成，价钱谈下来了，余额归她自己。

简单说，秘诀就是自由与财产。

女儿投胎不谨慎，不幸落在中部贫困省份一个平民家庭，注定了少年时代会又穷又累。

不会读书，就得早早自己辛苦揾食。有考大学的可能，就得比发达省份和大城市的孩子念书辛苦百倍。

但是，拜市场经济之赐，温饱略可之余，我们也能享受一些低廉但绝非低质的消费。

比如网络、手机、书、便捷的交通和不那么奢侈的演唱会、音乐剧和其他演出。

经济勉强能够承受，但读书压力那么大，时间够用吗？

我不知道。

那是“她”的时间。

我只知道一点，把她本来可能享有的有限的东西拿走，她也不太可能把时间高质量地用在学习上。

剥夺自由与应试成绩提高之间，不存在因果关系。

当然，我也不是说自由放任就一定会提高应试成绩。

我自己排过年级倒数，拿过全校前列，差点高考落榜，又上过还好的大学，还教过千奇百怪的学生。

对于应试成绩，我只能说，这尼玛就是一门玄学。

非要总结经验，就只有一句正确的废话：

如果一个人心无旁骛，全身心地只想拿到一个漂亮的成绩，不懈地努力，不断地总结经验教训，那么他大概率能够成功。

除此之外，都是由动态变化的学习动机、高效率的时间管理、说不清道不明的智力天赋以及有限的时间中的专注力综合决定的。

而且，在我们厉害国，还有高考歧视和零和内卷扭曲很多人的成绩和福利。

当然，成绩高低本身也不能决定孩子（现在和未来的）人生幸福。

关于幸福，我们乡下人的信念是：儿孙自有儿孙福。

怎么才是活得开心？如何搞好学习？搞好学习是为了什么？如何处理学习与生活的关系？

这些都是孩子自己的“人生课题”。

无论她是想搞学习，还是想搞娱乐，甚至想搞恋爱，我们都尽自己能力提供建议和帮助。

只有她自己才知道，怎么分配精力搞这些事自己才最开心。

正如我们很穷，需要自己决定如何分配有限的财物满足不同需求一样；她的时间也有限，也得自己管理和分配自己的时间满足不同的欲望。

我们掏钱，她自己负责搞事。

奥派经济学强调，幸福是主观的。

原则上当然是这样，不过，我个人有非常强烈的经验：

很多时候，仅仅是“有得选”这件事本身，就能让人感到莫大的幸福。

女儿小时候，有一个场景令我印象十分深刻：

那时候她才一岁多一点，话都说不利索。出去遛娃回家时，有时我会抱着她径直开门进屋，她就会焦躁大哭，非得让我退到门外，把门关上，然后自己憋红小脸亲自拉开防盗门，才会破涕为笑。

“让我自己来！”大概是刻在人类基因上的自由基点。

不让人做他想做且能做的事，本身就是对人的幸福的巨大杀伤。

这一点，在儿童和少年身上表现得尤为明显。

（如果成年人对此完全无感，那不过是他已经被社会和体制规训得麻木了。）

所以，在有限的条件下，我们从小就给予小妞尽可能多的自由、放任和宽容。

她小学就住校（她自己选的），有自己的手机。

除了偶尔唠叨或要求她不要影响睡眠，从不限制她的手机使用——无论内容还是时间。

事实上要求也是一句空话。

一来我们懒，做不到天天按时监管；二来我们自己有程度不同的手机依赖，不好意思管孩子。

从小学起，我们从不指导和管教她的作业。

考砸了也很少批评，一旦没忍住多唠叨了几句，我们也会自责和道歉。

只要在我们能力范围内，她想做什么都大力支持。

追星，就鼓励她应援，帮她翘课，带她去看演唱会。

喜欢播音和主持，也都积极鼓励她去做，从不拿“会不会影响学习？”这么扫兴的问题为难她。

话题百无禁忌，无论是性还是恋爱，只要她感兴趣，就敞开来聊。

想看什么书，那更是从不设限。

总之，被很多家长和老师视为洪水猛兽的东西，只要她愿意去接触和了解，我们都只会鼓励，不会阻拦。

她未来会怎么样，我也不敢打包票。

毕竟这是她自己的人生。

但是，小妞这十五年来，大体上都很开朗和开心。

不同阶段都有不同的朋友，有自己的爱好，在爱好上还挺能折腾。

我最满意，最开心的是，学习之外，她可以自己完全做主的事情，都大体上敢去做，也能做得还好。

除了有点胆肥，不会让我们太担心，毕竟还是个讲理和听劝的姑娘。

而且团结和合作意识，看上去也不差。

也算是有一点阅读习惯。

我们家虽然穷，但最不缺的就是书了。

成绩也摇摇晃晃，勉强能跟上趟。

其实我脾气并不好，我看不得一个人起早贪黑忙忙碌碌，满脸憔悴却成绩不好。

在我的观念里，这太划不来了。既然成绩不理想，为什么不开开心心多玩会儿，多睡会儿，少做点题？

真想一把扔掉她的资料和试卷。

哪怕多花点时间琢磨一下，自己效率低在什么地方，也比埋头吭哧吭哧完成任务式的“学习”好啊。

但我也只能反复提醒自己，这是她自己的事，也许每个人的节奏不一样。

不过，看眼下这个势头，乐观点估计，在我们这种被高考歧视的省份，小妞侥幸上个心宜的大学也不是没有可能。

毕竟，她连去看脱口秀，等开场的半小时也会做上半份一份试卷。

但就算没考上，天也不会塌下来。

性格开朗乐观，学习和做事有主见有理智，对熟悉的人心怀善意，人生路总不会太坎坷。

自愿地服从和从众，可以获得短时的安全感，但是这样的话，面对侵犯，无论认知上还是力量上，都毫无抵抗力。

自由之路，总是充满意外和风险，但是，没有自由和理性的自觉，连真正的风险都很难认识清楚。

有得选，就算憋得小脸通红，就算需要自己不断努力，不敢稍加松懈，也是值得的。

有了这些认知，即使有时被迫屈从，也能知道，在约束条件下，怎么做对自己更有利。

我总是偏执地认为，这样的常识，孩子知道和体会得越早越好。

也同样偏执地认为，这样的常识，任何人任何时候了解和领会都不晚。

反之，如果没有自由与独立的精神，没有对自己言行负责的意识，贸然蹦跶到社会上，就容易怨天尤人、害己害人。

不信，看看那些白左、粉红、女权、动保……等等形形色色的撒娇bia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