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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朗香港访谈丨郎朗谈李云迪丨霍洛维茨丨鲁宾斯坦丨柴可夫斯基丨门德尔松丨“我最感激的人”丨与老师格拉夫曼合奏视频丨格拉夫曼谈郎朗

2016-05-26 逝如整理 西方音乐评论


    《黄河之子》的创意是我想出来的。外国人其实对中国不了解,他们连黄河都不太知道,普通的外国人真不知道中国曲子是什么声,就算了解也不爱听,就算听也是礼貌性的,绝对不像我们喜欢贝多芬、肖邦那样。作为中国人,我在国外已经有了比较坚固的弹西方音乐的基础,应该推中国音乐。刚开始很困难,像环球DG这样的老牌公司,做专辑的数量不多,他们能够做谭盾就已经很好了。但是这次我用了古曲,这些作曲家在国外根本不为人所知。他们的担心也是正常的,但我坚持要做,固执了两年。后来说只在中国发行,我就不录,最后终于说服高层。选曲挺难的,怎么配,总不能一个黄河加四个小曲就完了,在国外不行,必须在60分钟以上。找了半年,最后在与中央音乐学院的同学合作了这几个乐曲,就比较全了,有协奏曲,也有独奏。我相信用外国的演奏手法弹中国音乐,中国曲子就变成国际版本了。我总怕他们觉得这曲子做得太不值钱,怕外国人说中国音乐档次不高。西方有贝多芬、莫扎特、肖邦、老柴这些人,在这么强大的背景下,中国确实很难跟他们抗衡。现在这张唱片在欧美古典唱片的销量把很多西方经典都压下去了。但如果再做几张专辑,咱中国就弹尽粮绝了,中国的协奏曲到现在,能拿出手的也就是《黄河》。——郎朗

“我的梦想是,当我二十年后在街头步行时,觉察到所有人都熟悉古典音乐。”——郎朗1999年

    1999年,17岁的郎朗在纳维尼亚音乐节上代替身体欠佳的安德烈·瓦兹(André Watts)与芝加哥交响乐团合作登场,演奏了柴可夫斯基第一钢琴协奏曲。开场前,著名艺术大师斯特恩对观众介绍郎朗说:“你们将从这位年轻的中国男孩身上听到世界上最美妙的声音”。果然,当最后一个音符演奏完毕,听众全体起立欢呼,如雷般的掌声经久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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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郎朗演奏《黄河协奏曲》


    2006年8月24日下午,风尘仆仆地从欧洲赶回来的郎朗发布了他为环球唱片旗下著名的DG公司录制的最新CD和DVD——《黄河之子》。继世界杯开幕演出、上海六国峰会演出后,这张中国作品专辑的发行使郎朗再次成为世界关注的焦点。

吴祖强

 著名作曲家、前中央音乐学院院长吴祖强先生、中国爱乐乐团艺术总监余隆先生、环球唱片有限公司香港及中国区董事总经理洪迪先生、中国爱乐乐团团长李南先生、新浪网娱乐中心总监窦婉茹女士、郎朗的老师赵屏国教授、朱雅芬教授以及郎朗的父母等都出席了郎朗的新片发布会。郎朗即席演奏了专辑中的两首曲子,和大家一起度过了一个愉快的下午。

 ⊙《黄河之子》全球发行中国音乐将走向全世界

 作为当代最令人激动和最富于魅力的钢琴家,郎朗对来自西方古典音乐的诠释得到了全世界乐迷的一致喝彩,而他自小耳濡目染的却是中国的传统音乐,“我出身在音乐世家,父亲拉二胡,祖父吹笛子,弹琵琶,全家聚在一起的时候,就像开家庭音乐会一样……(专辑里的)很多旋律,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我妈妈会唱,我爸爸会演奏,对我而言,那就像童话故事一样。”

 成名之后的郎朗肩负起了向全世界推广中国音乐的重任。郎朗近些年一直游说他所签约的DG公司录制中国钢琴作品的专辑,并坚持要在全球范围内发行。《黄河之子》便是郎朗不懈努力的成果,这也是第一张在全球发行的纯中国音乐专辑。

 在当天的发布会上,洪迪先生说:“我刚加入环球就听说郎朗想出一张全中国音乐的专辑,辗转过了3年,这个梦想终于实现了。能为中国人做这样一张专辑是郎朗的梦想。我们常说郎朗是中国的骄傲,但之前他都演奏外国乐章,这次终于把中国音乐带向全世界,这才是我们值得骄傲的地方。”

 ⊙郎朗即席演奏两曲与大家共度愉快下午

 2006年初中国巡演的间隙,郎朗在北京完成了《黄河之子》的录制。《黄河协奏曲》录于中山音乐堂,其他曲目则在郎朗的母校——中央音乐学院录制完成。DG公司为这一项目派出了最出色的制作人和录音工程师,空运了全套当今最先进的录音设备到北京,确保《黄河之子》拥有最优秀的声音品质。

 专辑中其他曲目的选择也都煞费苦心,为了尽可能地反映中国钢琴作品的全貌,收录的曲目涵盖了各个时期的创作,甚至体现了不同地区的地域特色。为了让外国人更多了解中国,作为《黄河之子》项目的一部分,一支德国摄制组全程跟踪拍摄了郎朗2005年底到06年初的这次规模空前的国内巡演,其成果便是一部同名纪录片。这部记录片的片段也于发布会上通过大屏幕呈现给大家。

 在这个特别的日子里,郎朗显得十分开心。他说:“今天对我来说是很特殊的日子。这张专辑是我和很多音乐前辈共同努力的成果,希望大家能和我一起度过这个愉快的下午。”提起这张专辑,郎朗有无限感慨。“这张专辑最重要的意义,是将中国音乐推向世界。这张专辑不仅是对我个人,就是对中国文化也是有里程碑的意义。”郎朗说,“我作为中国人很自豪。希望这张唱片能让世界更多人认识中国文化。”

 知道郎朗喜欢金庸的小说,洪迪先生代表环球唱片公司向郎朗赠送了金庸先生的墨宝—— “郎朗琴韵,黄河之子”,令郎朗十分惊喜也十分开心。郎朗即席演奏了《平湖秋月》和《翻身的日子》两首曲子,用美妙的琴声,和大家共度这个愉快的下午。

曲目

黄河协奏曲

根据洗星海于1939年作的黄河大合唱改编

殷承宗、刘庄、储望华、盛礼洪、许斐星、石叔诚 (中央乐团)

01 序曲—黄河船夫曲(钢琴协奏)

02 黄河颂 (钢琴协奏)

03 黄河愤(钢琴协奏)

04 保卫黄河(钢琴协奏)

郎朗, 钢琴

中国爱乐乐团

陈莎莎, 笛子;吴玉霞,琵琶

余隆, 指挥

05 平湖秋月 吕文成(1898-1981)

06 牧童短笛 贺绿汀(1903-1999) 

07 对花 古曲

08 春舞 孙以强(*C.1945) 

09 草帽花舞 取自歌舞剧《渔美人》

10 望春风 邓雨贤(1906-1944)

11 翻身的日子 朱践耳(*1922)

12 春江花月夜 古曲 樊薇,琵琶

13 龟兹舞 赵季平(*1945) 张佳理,管子

14 枫桥夜泊 王建民(*1956) 吉炜,古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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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朗与格拉夫曼同台演奏

    编者注:昨日推送的访谈里,郎朗谈到自己去美国后,不再参加任何钢琴比赛,这是为什么呢?答案就在下面。


    郎朗最初证明自己出名的方式就是“拿遍全世界的国际比赛大奖”。但在他14岁考入著名的美国科蒂斯音乐学院时,自己出名的方式被老师完全否定!这位老师就是被郎朗称为“中国迷”的格拉夫曼。

 有一次课堂上,格拉夫曼问郎朗,“为什么来美国? ”心直口快的郎朗也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为了赢所有的比赛,所有的比赛都拿第一名。 ”这也是郎朗当时唯一能想到的答案。但格拉夫曼老师却指给了他另外一条成功的途径,“超级板凳(替补)也能出名。 ”3个月后,郎朗在老师的介绍下被一家经纪公司签下。不久后郎朗成为替补钢琴演奏员。事实证明,格拉夫曼老师是对的。1999年,郎朗这个“超级板凳”终于等到了上场的机会,柴可夫斯基的 《第一协奏曲》、芝加哥交响乐团等等,一个顶尖音乐家所能要求的,郎朗都等来了,他也终于走上了人生的康庄大道。


本公众号输入“格拉夫曼”

    本书简介:在这本回忆录中,格拉夫曼用非常诙谐的笔法回忆了他的前半生:从俄国移民来的犹太家族、学习音乐的点点滴滴、走入职业生涯的曲折风波、为事业打拼的甘苦。在格拉夫曼的笔端,许多令人望而生畏的音乐大师有了声音气息,也透露了许多乐坛秘辛趣闻,让读者见识到一位真正的艺术家除了音乐训练之外,对于今天所说的“人文素养”的广泛涉猎,以及如何用全身心来体会人生,享受人生。这或许也是格拉夫曼在面对演奏生涯受到打击时,仍能保持幽默与泰然、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原因。

柯蒂斯音乐学院院长加里·格拉夫曼:郎朗真的很喜欢练琴


    大概是 1995 年,郎朗给我寄了一盘 DVD,内容是他在日本仙台柴科夫斯基国际青年音乐家比赛上的演奏。他当时弹的是肖邦的第二钢琴协奏曲,非常的与众不同。而且我看得出,他有一些别人学不到的天赋,这种天赋要么你有,要么你无,教是教不了的。那时他才 13 岁。

    于是我给他写信说:DVD 听起来很好,但是你必须亲自来一趟。然后他来了柯蒂斯,弹奏了舒曼的《幻想曲》,这是一首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很难的曲子,但郎朗的演奏绝对是卓越的。后来在柯蒂斯音乐学院的学生演奏会上,我喊上了我的经理,他也很喜欢郎朗,特别激动,希望与郎朗合作。

    直到现在,任何指挥听郎朗演奏,都会立刻对他感兴趣——这是一项非常特殊的天赋。

    于是郎朗来了柯蒂斯,他学得很快,两年后,他大概在 135 个学生中排前 20,或者更靠前。


郎朗与赵屏国

    他来美国时才 13 岁,但已经在国内跟着朱雅芬老师【编者注:应该是赵屏国,朱雅芬是郎朗沈阳的启蒙老师,赵屏国则是郎朗后来去北京中央音乐学院时的老师】接受了 3 年的钢琴教育。我知道在中国,即时现在,演奏会,而非室内乐,被推举到很高的地位。因为家长会想,为什么要去当个小提琴伴奏,为什么不练好自己那一段。所以在郎朗来美国之前,他很可能没有任何室内乐经验。这就是过去中国音乐教育缺失的一部分,所幸,13 岁还来得及,如果你17岁再来学,可能要花半年或者更长时间。【编者注:中国的音乐人不喜欢室内乐、不喜欢进乐团,都想当独奏家,我们已经看到太多人来批评这一点了。傅聪从八十年代开始就经常批评这一点,近期择优秦立巍的犀利批评。】



公众号主页输入“秦立巍”

    年龄很关键,13 - 17 岁是一个人成长最重要的阶段。他 13 岁之前是中国教育,之后是美国教育。13 岁以前,郎朗只是学习怎么从技术上弹好钢琴——这没有任何问题;13 岁以后,他就是一个「美国人」了,接受美国教育,上美国高中,和每个美国年轻人一样。


郎朗的父亲和奋斗时代

    很有趣的一点是,我和郎朗有诸多相似的地方:当我师从文格洛娃时,我的父亲每节课都来;我给郎朗上课时,他父亲也几乎每节课都来旁听。我们几乎不能交流,因为他一点英语都不懂,而我只会说「你好」、「你怎么样」这种简单的中文。

    我没有要求过他来,也没反对,但他能来我还是很开心的。有的学生父母没来,我问他们为什么;如果他们来了,我就说:谢谢,请坐。然后他们就会旁听。一般的情况是,年纪大一点的学生父母不来,年纪小的就经常来。郎朗父亲会记笔记,我不知道他写了什么,反正是用中文写的。

    郎朗的父亲随身带着一台照相机,二战后的日本人、文革后富裕起来的中国人都这样。现在大家都用 iPhone 了,但当时他一直带着照相机,给音乐家、指挥拍照。每次见乐团,我都会介绍:这是我的学生郎朗,然后郎朗父亲就会给他们拍照。很多人也都这么做。


【每晚一张音乐CD】公号输入“傅聪”

    在我小的时候,在美国对很严厉的父母,美国人有一种说法叫「犹太母亲」,现在改叫「虎妈」。所有犹太儿童都弹钢琴和小提琴,华人也是。为了成功,有时需要父母很严格的训练、过度的关照,比如说你不能去聚会,你不能做运动,只能练琴。这很变态,但也很常见。

    但对很多少数族裔来说,我打赌,他们的下一代就不会这样了。原因也相似;那些像我一样的犹太小孩,学习钢琴、小提琴或者其他乐器,都只是为了将来有一个更好的生活。因为大多我们的父母来自东欧,在那儿,他们是社会中下层甚至更低阶层。所以,为了让孩子有一个更好的生活,他们不得不这么做。我不知道你多大,但对比现在、你父亲和你祖父的生活条件,你就可想而知了。我 1981 年去过中国,当时和现在、和十年前的差距就已经很大了。

    等到郎朗这一代自己也有了孩子,孩子长大了,他们就不会再那么热情地督促孩子学乐器了。就谋生而言,这是一个很不稳定的职业。我们是被柯蒂斯录取的极少数,去年,柯蒂斯钢琴系从 130 人中录取了 3 个。这 3 个人很可能会成功,但其余的 127 个人怎么办?新一代,比如说郎朗、羽佳、昊辰,他们很可能认为他们的孩子应该成为医生、律师这样一些收入更有保障的职业。


我怎么教郎朗的

    从柯蒂斯毕业后我曾跟霍洛维茨学过一段时间,有意思的是,当我练习时,他从不会自己走到钢琴边然后说:不不不,要这么弹。虽然他是一个伟大的钢琴家,但他没有在我弹琴的时候走过来纠正我、然后自己演示一遍,从来没有。相反,他会说:我觉得,你这么弹效果也许不会太好,或者你可以这么做。换句话说,他在理解我兴趣的前提下,指导我怎么弹,告诉我怎么在自己喜爱的道路上走得更远。这就是他的方法,或许很不一样吧。

    所以,每一个学生我都是这么教的。比如说,郎朗、王羽佳、张昊辰各有个性与天赋。我想,他们都拥有最佳的演奏水平、鉴赏能力和表现能力。你不能说哪一个更好,他们都很杰出。所以我从不尝试让他们弹得和我一样,偶尔当他们弹错的时候我会纠正。有时你只需要说:换个角度试试。

    我觉得郎朗、羽佳、昊辰和一些你不知道的钢琴家,之所以他们的风格如此不同,是因为在柯蒂斯我们有个钢琴研讨班,每周都由一位钢琴老师主持。比如说,如果西蒙教授来上课,然后我的学生去弹,听完后他会说:「哦很美!但是我觉得有另外一种方法。」或者说「还有另一种可能性。」我的老师就从来不对我说:这样不对,应该怎么怎么样。他们只会告诉我:想象另一种可能性。偶尔他会给我一些建议让我改善,最后我录音的时候,效果和我老师自己的演奏风格完全不同。这种教学方法会让你回味很久。所以,在柯蒂斯,我们没有一种「正确」的弹法。但大多数学校并不是这么做的。

    或许现在有所改观,但过去,中国老师会说:就按我说的这么做。这是他们的教学方式。在中国历史上,人们总是喜欢提第一名。当你讨论某某人的绘画时,就有人会问他是不是第一。现在有人问,谁是元初最好的画家,有人说是赵孟頫。他只是其中之一,其实有太多太多成为第一的途径。

    不只是郎朗好强,每个大钢琴家都想争第一。我告诉你,当霍洛维茨录制肖邦时,虽然他不说,但你感觉得到,他想超越鲁宾斯坦。所以,很正常,有人说有人不说,但内心大家想的都是一样的。特别是在起步阶段,竞赛很重要,否则你就没有经纪人,也没法办个人演奏会。

    也许郎朗被迫过,但你看得出来他真的很喜欢练琴。我也是 3 岁练小提琴,4 岁练钢琴,每次午餐后,我看看书、听听电台,然后我父亲就会提醒我:哦你应该练习去了。然后我就去了,没有更多的催促。所以,我看得出,包括现在,郎朗仍然深爱着音乐。如果真有强迫什么的,也许是练习 8 小时和 6 小时的区别。我跟你说,他十几岁在柯蒂斯时,从未不开心过,他一直想着学新曲目,去演奏会听别人的作品。他不会想:为什么爸妈不让我去看电影。至少我不记得有这种事。


出名的郎朗

    郎朗现在成了明星,我和他见面不多,即便他在我家旁边有一间公寓,走路过去就两分钟。但他从来不住那,他总是在旅行。我不知道他练习程度如何,但既然他还在演出,那我猜想他都练习过了吧。

    我在柯蒂斯教他的时候,他大概 15、16 岁吧,并没有表现出跨界的天赋。这种天赋很稀少,大多数人都没有。我现在在柯蒂斯教一个 15 岁的印尼女学生,很有才。她是钢琴系的,但特长是爵士乐。我听说,当同学们聚会时,她整宿整宿地为他们弹爵士乐,这并不意味着她弹贝多芬会更好或更差,这只是附加才能。所以,如果郎朗或者其他人同样能跨界,那也只是附加才能。这并不意味着他弹贝多芬会更好或者更差,毫无关系。

    出名这种事说不准的。在纽约,有一个钢琴家叫雷柏拉奇,他在街头演奏,会有 100 个女人走过去。他弹得一般,只是觉得好玩。所以,一个人可以是一个著名的娱乐家,不必那么棒,人们会喜欢他。

    但如果你是一个钢琴家,你得有机会,得有老师帮助。但如果指挥不喜欢,那还是没辙。所以关键是:有天赋的人也需要得到别人的帮助,他们要有第一次上台的机会。如果指挥不喜欢,那可能就是最后一次了。这种情况下经理也帮不上忙。

    你应该知道,郎朗出名是因为当时芝加哥交响乐团演奏前,他们的钢琴家病了,我推荐了郎朗,然后他就一炮走红了。现在回想,如果芝加哥交响乐团没人生病,郎朗也不会去芝加哥。但在我看来,一年半载过后,类似的事情总会发生,因为他实力摆在那儿。每次郎朗弹完,指挥都会说我想跟郎朗再合作一次,这不是他个人魅力什么的,只是因为他弹得够好,指挥根本不会在意他受不受观众欢迎或者长得好不好看。

    说起这点,指挥比观众重要得多。如果独奏家有着无与伦比的想法,然后观众也很喜欢,但如果指挥不满意,那独奏家都不会有二度登台的机会了。从我 10 岁到现在都是这样,指挥决定选什么曲子、跟谁合作、还会不会跟他继续合作。

    他的确是最好的钢琴家,但也有两三位跟他同一水平的,不过他最出名。对大众来说,也许他的专辑会卖得更好。但对音乐家而言,无所谓了。人们的品位变来变去。现在的钢琴家大家都能欣赏,但谁知道录音机发明前的钢琴家水平如何?

    有些人 50 年前风靡一时,现在已经进了博物馆,湮灭于历史之中。以后的人会怎么评价郎朗,恐怕 50 年后我们才能见分晓了。有些人当时不那么成功,但 50 年、100 年后大受欢迎;有些人你觉得会青史留名,但 50 年、100 年后都无人知晓。你永远无法预测未来。


郎朗香港畅谈录之二


  王:你最感激的人是谁?只准选一位来说! 

  郎:虽然有很多不同的人我都很感激,比如我在国内上学时的各个阶段的老师,但如果要我只选一位来说的话,那就是我美国的老师盖瑞・格拉夫曼,也就是柯帝斯音乐学院的院长!真正地让我走上职业化道路并且使我在国际乐坛展露锋芒的,就是我这位美国犹太裔老师。我现在有几个老师很重要,一个就是格拉夫曼,另一位是钢琴大师兼指挥家丹尼尔・巴伦博伊姆,还有一位就是钢琴家兼指挥家埃申巴赫。

 

【每晚一张音乐CD】公号输入“傅聪”

  王:那你的父母亲呢? 

  郎:我的父亲和母亲对我来说肯定都是很重要的人。但是你如果让我只选一个人的话,我就说是格拉夫曼。毕竟所有人都应该感激父母,这已经是不用讲的了!父母对儿女的付出没法计算…… 【编者注:你要知道这是郎朗2003年的访谈,那时候他只有21岁,用今天的话说,从他的访谈可以看出他不光智商很好,情商更高。非常懂得交谈的艺术。值得我们学习。】

  王:当时你在北京中央音院附小念书,你爸陪读,家里的经济就完全靠你的母亲撑着吧? 

  郎:几乎就是这样!确实是很苦,所以我说我确实幸运,但不能什么都靠幸运,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推荐读读郎朗的自传《千里之行》,不要看不起这本书,这本书还是很能给人一些学习艺术的启发的,特别是对中国的琴童父母们而言。】


  王:你三岁开始学琴,九岁进了中央音院附小,从此就没离开过钢琴。而你父亲也一直陪着你,甚至大家都知道――往往你在教室里上课的时候,你父亲郎国任就“猫”在教室外面窗台下“监听”……他这种执着的心态和这种殷切的希望对你造成的压力肯定是非常非常大的。从这一点来说,你觉得你的童年幸福吗? 

  郎:两岁的时候,我的父母在家乡沈阳就给我买了钢琴。我三岁开始跟我的父亲学习,四岁的时候真正有了第一个老师。第一次坐在琴凳上的时候,我马上就喜欢上了钢琴这种乐器,觉得它的声音非常美妙,而且八十八个键有黑有白,挺有意思!坐在钢琴前我觉得有一种魅力,一直想好好弹琴并且成为一个钢琴大师,所以我刚开始学琴的时候也是非常自觉的!我觉得我的童年很幸福,因为我自己非常喜欢弹琴,我热爱音乐。累点就累点呗!那你说练体操、踢足球累不累?打排球累不累?弹钢琴总还没有累成那个样子,会累得爬不起来吧?你总得跟干别的专业的人比一比吧?(笑) 

  王:迄今为止,你感到最得意的个人成就是什么? 

  郎:那应该是我作为第一个中国钢琴家与世界一流的柏林爱乐乐团以及美国五大乐团合作了!我是第一个这样做的中国人!跟柏林爱乐合作是明年,合同已经订了,是与西蒙・拉特尔合作,做他们的闭幕演出。这个音乐会,整个欧洲的电视台都会来转播。西蒙・拉特尔现在是最红的指挥,不仅代表年轻一代,而且是当今古典音乐最有代表性的人物。哈哈,“拉脱”!(他故意把拉特尔的中文译音说成“拉脱”,露出了开心的笑,神情里终于透出了一股子掩饰不住的孩子气)近几年,我先后和美国的一流乐团如芝加哥交响乐团、费城交响乐团、克利夫兰交响乐团、洛杉矶爱乐乐团以及欧洲的著名乐团如圣彼得堡爱乐乐团等有非常好的演出合作,指挥家包括埃申巴赫、特米卡洛夫、弗兰茨・维尔金・穆斯特(新的克利夫兰交响乐团的总监)以及巴伦博伊姆等。这些伟大的指挥家和伟大的交响乐团都有一种强大的感染力,这种感染力深深地启发着我这样的独奏家,与此同时,好的独奏家也会感染一个好的指挥和一个好的乐团,这样大家才能互相传递灵感,创作出更好的音乐,所以跟他们在一起我的收获也非常大!而且他们这些大指挥家从经验上和艺术家的气质上都确实给了我这样年轻的独奏家以非常多的灵感和启发! 【参考上面格拉夫曼说的:如果指挥不喜欢,那可能就是最后一次了。】

  王:说到演奏的成名曲,你自己说应该算是哪一首呢?老柴的第一钢琴协奏曲算不算? 

  郎:那算是一首!我9岁就开始弹它了,它肯定算是一首。13岁的时候,我靠弹它获得了柴科夫斯基青年钢琴比赛第一名。反正这曲子对我的成长是很重要的,我从两岁起就开始听它,很多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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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om 2015, Lang Lang performs Tchaikovsky's Piano Concerto # 1 in B flat minor with Paavo Järvi conducting the Orchestre de Paris. 我们昨天的推送里也有一个郎朗的柴一,大家可以去听听另外的版本。

  王:你觉得自己弹这首曲子的时候,与别的钢琴家的理解、技巧运用和处理有什么不同吗? 

  郎:那当然不同了!要是每个人都大同小异的话,那还弹什么琴呢?说起这首曲子,我还真是很幸运!因为这首曲子弹得最有说服力的还是霍罗维茨,而我的老师格拉夫曼就绝对是霍罗维茨相当棒的学生,所以,我在他身上学到很多东西!而且巴伦博伊姆与阿瑟・鲁宾斯坦也是师生关系,特别好!在这次录音之前,我们做了很细的调查,把各种钢琴学派都集中在一起来研究。我们研究了古代大师以及上一代大师对这首曲子的诠释,再加上巴伦博伊姆自己就是一个伟大的钢琴家,所以我们找好了自己要走的诠释道路。但是最后,我还是尊重了柴科夫斯基的原作中所有要表达的东西。这首曲子里面蕴藏了很强大、很深邃的感情,是很“EMOTIONAL”(“情绪化”之意――作者注)的!所以你只要把它的力量、它的强大的震撼力带到你的心里来弹它,这首曲子就不会难弹!我接触这首曲子已经很多年,有时侯我感觉――我也不想夸大这种感觉――它已经跟我形成一种默契的反应,弹起来有一种特别舒服的感觉! 


巴拉基列夫是一位出色的钢琴演奏家,他弹琴都是凭记忆,从不看谱。他创作了一套技巧性很高的钢琴作品,最著名者,就是这首《伊斯拉美》(Islamey)。这首《伊斯拉美》作于1869年由尼古拉·鲁宾斯坦首演。这是一首极难演奏的作品,是巴拉基列夫1870年到高加索地区采风的产物,这部作品的副标题为“东方幻想曲”。其正主题是高加索达开斯坦地区勒斯基人的一种舞曲,这首作品三段体:先是主奏,表达主题;然后是中段,奏出充满感情的小行板;然后结尾,加快速度,回到主题,尾奏是十分狂热性的激烈的急板。因为其极高的难度,许多钢琴家把它当作一个挑战。


俄国五人团(Russian Five) 巴拉基列夫、里姆斯基-科萨科夫 居伊、包罗丁和穆索尔斯基。

  王:在TELARC出版的你第一张个人唱片里,你特意选弹了巴拉基列夫有名的的一首高难度作品《伊斯拉美》,那你是不是对巴拉基列夫有偏爱呢? 

  郎:哦,那是误解,我从来没有偏爱巴拉基列夫。我弹《伊斯拉美》只是因为它难弹――它不是号称“世界第一难”吗?李斯特改编的《唐璜》也被称为“世界第一难”。巴拉基列夫这首曲子我是喜欢弹,但绝对不是不弹它我就活不了的那种,还没到那种份儿上!的确,它是我最喜欢的曲子之一,因为它很有挑战性,而我喜欢挑战!但是,要把它弹好肯定很难,不光是技术要求很高,而且最考人的是怎么样才能把这么“乱”的一首曲子弹得简单!这首曲子太乱了,层次感特别突出,是那种野蛮的大的“CONTRAST PIECE”也就是大型对比性曲目!你要想想怎样才能把它弹得特别细致,弹得像贝多芬奏鸣曲一样非常感性。这首曲子有些地方太“粗”了一点。巴拉基列夫不是柴科夫斯基,不是拉赫玛尼诺夫,不是肖邦也不是李斯特,所以你得把他弹得比较细致! 

    这张唱片是郎朗签约DG的第一张,当年的发型还是大兵式的小平头,淳朴憨厚的表情掩盖不住初出茅庐喷薄而出的锐气。从这张录音中可以从相当程度上感受到郎朗一夜成名的原因。芝加哥交响乐团以极其澎湃辉煌的铜管组而著称。在和索尔蒂的多年合作中,磨练出了独特的芝加哥式的宏大音响和灿烂音色。这种气质同当年郎朗的锐气和才华不谋而合。宏大的背景下,极其浓重浑厚而又金属感十足的音乐脉动达到了爆棚般的效果。半开玩笑的说,执棒的巴伦博伊姆貌似还成了这张唱片中最不温不火和有点平淡无奇的一点了。



1999年,17岁的郎朗与指挥大师埃森巴赫在芝加哥世纪明星音乐会上演奏《柴可夫斯基第一钢琴协奏曲》。


  王:在你这张DG新碟里,除了柴科夫斯基第一钢琴协奏曲,你还弹了门德尔松的第一钢琴协奏曲。这样选曲是DG唱片公司的意思还是你自己的决定? 

  郎:是我的,这绝对是我自己的决定!因为弹柴科夫斯基第一钢琴协奏曲能显示一位艺术家的宽阔心胸和驾驭大型作品的能力,而门德尔松则完全是另外一个世界!他这首钢琴协奏曲听上去跟莫扎特的很像――不是有人开玩笑说莫扎特有27首协奏曲,而门德尔松这首就是莫扎特的第28首吗?它完全是以小块点著称的!一个人如果能够把柴科夫斯基和门德尔松这两部钢琴协奏曲录在一张唱片上而且弹得好,我觉得这是一个很大的挑战!门德尔松这部作品非常美,是一个“FLASH”(意思是“闪光的东西”――作者注),它的风格处理和“TOUCH”也就是手指的触键与柴科夫斯基的完全不一样――打个比方,就像拿一辆美国汽车和一辆日本汽车作对比……我觉得在我这张新碟里同时收这两部作品可以体现我自己的两种处理风格。 

  王:今年10月1日是霍罗维茨(1903——1989)是诞辰100周年。你对霍罗维茨的钢琴演奏风格怎么看?你有没有把他当作自己的一个目标? 

  郎:我平时最崇拜两个钢琴家,一个是霍罗维茨,另一个是鲁宾斯坦。我觉得霍罗维茨是全世界弹琴最有个性的人,没有人比他更有个性了!不管霍罗维茨弹什么曲子,你都能看到霍罗维茨那个“大印”在里面!不管是弹莫扎特,还是弹拉赫玛尼诺夫,或者弹肖邦,不管是弹什么,你都可以看出他在里面的“签名”!所以他也是一个有争议的钢琴家,有人觉得他个性太强,觉得他有时在理解上没有按照原作来。但我觉得霍罗维茨作为一位艺术家来说,是上个世纪最令人难忘的人,因为他给钢琴带来了太多的享受。他跟鲁宾斯坦完全是两码事!鲁宾斯坦完全是另一种艺术气息的大艺术家。他们俩我觉得同样重要,但我觉得霍罗维茨的个性是全世界最强烈的!这是没话可讲的!他的艺术个性简直是了不得!而且可以说他的技术是无人能比的!鲁宾斯坦在很多别的技术上可能有一些优越,但霍罗维茨所具有的一些超技技巧则是他也不能比的!像霍罗维茨弹《卡门变奏曲》或者《星条旗永不落》,则完全是一种“MAGIC”,确实是“魔术”!当你听他唱片的时候,你真是会惊叹――这个人到底有几只手? 

  王:这次DG公司为纪念霍罗维茨诞辰100周年出了双CD加一张DVD的纪念套碟,取名就叫做“THE MAGIC OF HOROWITZ”。 

  郎:完全正确!正是“魔术霍罗维茨”,一点不错! 

  王:你跟傅聪先生也有过接触? 

  郎:那当然!每次我去伦敦的时候,傅先生都会来现场观看,给我鼓励。 

  王:我听他说在皇家阿尔伯特音乐厅看过你和特米卡洛夫指挥的俄罗斯圣彼得堡爱乐乐团合作演出拉赫玛尼诺夫第三钢琴协奏曲?也就是你的第二张TELARC唱片所收录的那场? 

  郎:是的,那是第一次!后来我开独奏会的时候他也去了!我很喜欢傅先生,跟他关系特别好。傅先生是一个真正热爱艺术的艺术家! 


  王:他跟我聊的时候对现在一些年轻一辈的演奏家作了评论,并且把你和李云迪作了比较,说了他的个人看法。你自己现在可供演奏会用的曲目有四十多套,还涉及到各种不同的乐派各个方面的作品。那么你觉得作为一个有风格的演奏家来说,是应该专攻某个乐派和作曲家的作品?还是应该广泛涉猎,甚至是主动挑战高难度作品?比方说你,不为别的,就因为它是出了名的难弹,所以你就是要挑战它,要征服它? 

  郎:当然是有挑战性好啦,那还用说?要是光会弹一两首作品,那还叫什么水平啊?我说这话没有任何敌意,但是要成为一个全面的艺术家,越多的作品你弹得越好,那就证明你水平越高!当然是这样,这很明白!如果是专弹一个人的作品,就练那一首,那当然不难啦!可那又有什么挑战性?一首曲子练长了自己都烦!就我而言,我很难专门对一个东西感兴趣,因为对一个艺术家来说,你要对很多不同的事物感兴趣才能成功!我希望我能弹所有作曲家的曲目,当然我现在弹得最多的是德奥作曲家勃拉姆斯、莫扎特、贝多芬、海顿、巴赫、舒曼、门德尔松以及俄罗斯作曲家拉赫玛尼诺夫、柴科夫斯基、普罗科菲耶夫、巴拉基列夫、斯克里亚宾的作品,同时我也非常喜欢法国的音乐,象德彪西、拉威尔、福雷,或者是西班牙的音乐,比如格拉纳多斯和法雅。我现在也一点点认识到美国的现代音乐也是很有意思的。我觉得我现在还需要时间来把所有作曲家的作品陆续学好! 

  王:最近你还跟哪些世界名团合作演出过吗? 

  郎:今年夏天跟美国五大乐团刚刚合作演完,是在两个月时间之内,弹的曲子有门德尔松、拉赫玛尼诺夫、柴科夫斯基和肖邦。 

  王:关于谭盾的《八幅水彩画的回忆》,你有没有计划要把它录成唱片? 

  郎:那当然了!我的第二张DG唱片还准备同时出DVD,在卡内基音乐厅,投资一百万美元,里面会收《八幅水彩画的回忆》,还有一些别的作品。 

  王:那好,我期待着早日听到你这张“未来”的唱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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