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桌 | 2023戛纳补课·第6周:洪常秀《在水中》
2023戛纳补课圆桌系列
第76届戛纳电影节已于2023年5月下旬举行。该系列圆桌遴选了戛纳不同单元的部分导演前作,以每周1期、每期1部电影的频率进行补课和讨论。
- 第6期 -
洪常秀
홍상수
出生日期:1960/10/25
出生地:韩国
洪常秀新作《我们的一天》(우리의 하루)入选第76届戛纳电影节导演双周单元。本次补课片目为其同年的前作《在水中》(물안에서,2023),该片入选第73届柏林电影节遇见单元。
参与人:柜子 出口 FF Sum emf Anni
日期:2023/5/27
全文约7200字
阅读需要18分钟
出口
因为是头一次观看屏幕内充斥虚焦的作品,所以会首先好奇这种形式。在前面的对话戏中觉得:电影不再有一个事先存在的焦点。是一次声音-话语的出现才让视线锁定到画面中的某一处,三人之中的某一人。否则在对话的间隙,眼神会不受(对话)任何控制而自由地晃移。然后再结合开头三人平分披萨的那段戏。会觉得电影是极其平等的对待每个人的,并在内部分成了三份。当眼神在三人之间来回串移时,空间是从(镜头)内部被打开了的。
之后,电影的形态似乎完全改变了,转折处发生在这里:
물안에서,2023
景别相比之前的镜头更远(每一场对话戏的设置都极为不同,是《在水中》非常有趣的地方),再加上只有二人对话,视线只在比较小的范围内移动,无论左边两人谈论的气氛多么热烈,影像也是缺失活力的。也是左边两人与导演的某种分野。逐渐的,电影从外部上被切开成两份(当然,不是被切成硬朗的线条,是混沌朦胧的)。由此,能量不只是在一颗镜头,一次对话戏中的内部散发。每一次在“两份”之间的切换中,电影变得无比开阔。
emf
“不再有一个事先存在的焦点”,这看上去并不是虚焦才能做到的;而且,洪的电影里似乎本来就很少出现用浅焦来框定对象的镜头(《草叶集》中间大概是一个有意的例外)。另一方面来看,洪的镜头中同一时间的人物和动作通常并不丰富,某些值得注意之处有时甚至会显式地通过变焦来强调,因此我们注意力的焦点其实应该是很清晰的。不过这部电影确实抛弃了变焦这样“指认性”的操作,我能体会到出口所说的某种开阔或自由。
Sum
同意emf。在看以往的洪片时,比起焦点落在什么位置,似乎更容易被注意到的是那些意义不明的变焦推拉,我们的意向似乎并不为明显的焦点所引导。至少就画面元素而言,我认为对洪片的把握惯常来说都是一种整体论的体现。当然这不一定是对出口的观点的反驳,因为出口所提到的虚焦也可能是这种整体论的一次极端化,如果往这个方向想的话。另外,出口所提到的三分到两分的转变,可以具体说一下吗?我不是特别明白。我所记得的是,海边跆拳道那场戏之前也有出现几次双人镜头:导演和男演员,以及男演员和女演员。
出口
我是觉得一个空间内部被分成平等的三份,而不是电影。某种变化是指电影从一颗镜头一场对话这种相对整块状的,绵延的时间状态里慢慢的散开、宽阔……某种哲思性得以注入进去……
Anni
关于出口说的“取消焦点”,我认为确有这一效果,但这里所说的焦点并不是物理意义或电影摄影技术意义上的焦点,而是广义的、观众注意力意义上的“焦点”。至少就我个人而言,模糊的视觉的确引向了一种涣散的、朦胧的心境,画面内运动所带来的视线引导被减弱,我对画面内任何一部分的注意力都变得平均甚至空洞,就像豆瓣友邻短评中提到的“出神”。这与《在水中》放松对影像的控制(拒绝变焦、多用固定镜头和大景别)以及减弱单场景内部的戏剧性和丰富性是相符合的。
FF
男导演第一次在海边的石砾上与白衣女子交谈时,那种尴尬而又愉悦的气氛似乎只有从语气和语句间的停顿中才能流露出来。从我们的生活经验和看片的经验中,我们往往会专注于对方面部的细微表情,但在这里由于画面是模糊的,仿佛一切的体验也都是未知的,或者说正因为这种模糊性,洪反而精准地还原了人物不可被定义的本质,以及一种在很微小但很重要的幅度内可以自由收放的真实状态。
Sum
我也认为脸的“消失”很关键。尤其是在开头部分,注视鱼塘的pov镜头之后紧接着的,是导演和房子的女主人谈话,而在这一个罕见的浅焦镜头里,焦点指向的是建筑,而两人的面孔都是模糊的。隐隐感觉这是某种节点,在此之后电影所走向的是完全的失焦。
这部片极其激进的虚焦化的确很难不被注意,因为它不仅放在洪片序列里是激进的,甚至放在所有电影里可能都是如此。在看这部片之前,豆瓣评论区用户更多将它理解为一种印象派的做法,但当我第一次看到它的时候,基于那种或多或少的自传性,我很难不将这种影像虚化和洪本人衰退的视力状况相联系。不知道大家对此有什么看法?
Anni
我比较反对为《在水中》的虚焦赋予一个“近视”、“视力衰退”之类的文本化意义。虽然这可以为技术的选择找到一个解释,但只可能是一个方便主义的解释,不足以概括——甚至强烈一点地说,根本无关于——技术在知觉层面造成的意义。而另一方面,这样的解释的文本化性质看起来从文本层面为理解电影打开了一个入口,但实际上也经不起细想,比如洪本人衰退的视力和“摄影机的视力”之间是什么样的关系,以及电影是否有一个眼睛——这个问题实际上就是在问,电影是否存在一个高于其基础叙事层次的视角——以及如果有的话,又谁的眼睛?是片中的导演的眼睛,还是片外的导演的眼睛?这两者之间的辩证关系,被《小说家的电影》的正片与结尾所把玩,但是我并不认为《在水中》有着类似的层次或结构。
소설가의 영화,2022
当然,虚化的意义也不是什么“印象派风格”,这同样是一种懒惰的分类。即使是确实归属于印象派的画作,其所谓的“风格”也应该针对具体画作和具体的风景/对象来在知觉层面进行讨论,而不是以流派名一以概之,更不用说是明显与静态画作在影像机制上有着截然区分的电影——除非你认为洪常秀从一个懂得从塞尚的画作中汲取抽象和具象的平衡之道的作者,退化成了一个为了模仿画作而模仿画作的视觉美术流导演。
这两种误读恰好分别对应了两种注定徒劳的尝试:从纯粹的“文本”层面或纯粹的“影像”层面去理解一部电影所使用的技术和概念。人们并没有意识到电影从来不是这两者中的一个,甚至也不是这两者的混合;相反,这两者是分析家们从电影的整体中使用生硬的二分法切分出来的,是后验思考的产物。使电影真正成为电影的是某种整体性、某种不可解构性、某种模糊性、某种不可定义性,而洪常秀的电影实践在这方面具有重大的教育意义(正如Sum所说,要以整体论的方式把握他的电影)。
所以当我们需要理解一部电影——尤其是一部洪常秀电影——为什么要使用某一技术时,唯一恰当也唯一可能的方式是在具体的语境中用尽量精确的语句描述出我们对这一技术的知觉感受(并且要明白这种描述不可能完全精确),因为它在我们的知觉中产生的效果本就是其意义的证明;我们绝不应该做的是试图肢解它,降格它,把它纳入到某个既成的、自洽的体系之内,不管这个体系是叫做元电影,还是叫做印象派。
FF
假如我们身处电影中摄影机的位置,由于这些恰当的距离我们所望之处是不太可能出现当下泛滥的“高清电影”中被大量使用、需要引人注意的焦点的,同时也不应该插入特写镜头。而在《花样年华》中由于逼仄的空间特点,景别更小,楼道、街道、工作场所里出现了大量的遮挡物,构成一幅幅画框。这种电影与我们的距离就比洪远的多。
《在水中》的这个影像特点不是为了更贴近“印象派”绘画的风格,正如布列松所言“电影不应该是一幅画”,它为什么不能看做是一个向真正的电影和观众在伸手的温和而又正确的处理呢?从洪展示的这点来看,拍摄过程中需要被调整的焦点才是突兀和令人不适的,正如一个庞大的剧组、一部昂贵的摄影机所往往用到的那样。
柜子
把虚焦理解为印象派似乎会落入某种唯美主义或者说装饰性的偏狭视角,我个人不侧重于这样理解,不过确实可以当成一种形容的修辞。这让我想到Anni之前对莫莱蒂《我的母亲》中那种Zoom in用法的批评,并以洪作对比,虽然我感觉这是完全不同的两位作者的作品,但这的确也是洪珍贵的地方,践行着“业余电影”,他真正实现了侯麦小规模拍摄的理想。
印象深刻的是,虚焦是出现在第一次聚餐之后的,像是某种喝醉了的状态,似乎“本真”随着焦点一起泯灭了。以往的洪式自然主义往往是会配合演员松弛而精细的表演(比如《独自在夜晚的海边》)呈现,但这一次的确走得更远,比起表情,他似乎开始更加相信话语和动作中所蕴含的本真性。
Sum
听起来像是在做一种抽象的尝试:去掉了面部表情会如何?我们对自然主义的知觉判断会因此而改变吗?“自然主义”所需要的究竟是什么?
出口
我想到这样一个角度。有一个镜头是一个大远景;由海洋、沙滩、山丘和远处的三个人组成。如果没有添加虚焦的效果,这几个元素的存在只是作为一个整体中固定的组成部分;构成一副静态的风景画。在添加了虚焦的效果后,海水起起伏伏的波纹造成的动态效果似乎蔓延到了整个画面上。
《在水中》的对话就和波纹一样弥漫在空间场中无意识地流动。而不是某一个具体的主体说出怎样的话,把空间内“气流”的流向锁定住。
emf
“波纹”那段说得真好,这部电影就像发生在一种流动的、不稳定的世界中。
Anni
尤其是在出口最开始提到的那个节点之后,电影开始出现大量的室外场景,人物在这些场景中流连;这样的段落也许是近十年的洪常秀电影都很少出现。正如出口(和豆瓣友邻短评)中所提到的那样,虚焦,在这里使得人物和环境之间的线条变得暧昧和柔软,二者完成了一种双向的融合:不仅发生在人物之间的情境突破了其本身的界限,而弥散到了整个天地之中并获得更为抽象甚至超现实的意义;而且济州岛的风景——蓝天、大海、沙滩——的某些美丽的性质也被附加到了人物的动作、对话以及整部电影的情绪之中。
相比于表面上的虚焦,人物-空间-自然环境的这种交融,才应该是《在水中》在洪作品序列中最为令人惊讶的一个变化;在这部之前的三十部洪中,这样的时刻都不一定能凑齐60分钟,能想到的只有《独自在夜晚的海边》《江边旅馆》《在你面前》中的某几个镜头有接近的性质,但无一拥有相同的强度。如果说《在水中》的场面调度和情境的丰富性、以及以往作品中随二者而来的游戏趣味几乎消失了的话,那么其内容的实质上的主导者就变成了大量加入的自然空间和环境(其实在《塔楼上》已有预兆,只不过那部更关注建筑的空间,并且它的大结构设计吸引了更多注意力)。
而正是这一点,使得电影的知觉感受不仅变得比此前的作品远为开阔,而且也因此被洗涤,变得纯净。《在水中》不一定是洪常秀近年来最完美的电影,但一定是他近年来最“单一”的电影——体现在前面所说的各种层面的丰富性的减弱,以及结构和时空清晰的单层次——但这里的单一对我来说却不是贬义词,而更像是纯净和澄澈的同义词,就像单质的结晶。
柜子
其实我直到最后一个镜头才完全接受虚焦,我想那个赴死的结局已经说明了很多东西,主角并不是作为一个笛卡尔透视主义中的消失点-死亡的符号结束。
从几组话语所窥探到的人物秘密中,男主的主体性危机也被暗藏在虚焦所掩盖的表情之下。因此我感觉虚焦的使用是带有浓重的个人感情色彩的,联系到Sum说的自传性,这在我看来是完全坦诚的,也是这部电影——以及洪的其它电影——格外吸引并打动我的地方。简单来说,我从虚焦中体会到的更多是主体切实的怯懦,而不是完全抽象/无意义的影像实验。
Sum
同意男主(片中的导演)是处于某种危机中的,尽管我很难说清楚那究竟是什么,可能也是因为这部片的时态相当复杂,过去与现在似乎是同时存在的,能感受到追及过去的情感(尤其是在最后一个段落),与此同时那些鲜活的、现时的东西又似乎没有因此而被取消。也因此,即便我认为这部片有自传性质,但我却同时认为片中的导演是一个活生生的存在。两者间的关系更像是一种叠加态,而非决定与被决定。
Anni
我没有把他走向大海和死亡联系起来。如果忽略情节,那么这里的情绪是舒缓而温柔的,大海也不像一个象征着“彼岸”的处所。我在这里体会到的淡淡的哀伤也许只是因为歌曲(情节上,电影此前告诉我们它是一首故人的歌曲;听觉上它的音质让人想到老式的录音设备)所勾连起来的逝去的往日。
FF
无论是虚焦还是最后走向大海的镜头,我都不认为这是某种“激进”和“赴死”的态度,反而感受到的是一种温和和自洽的结果。
Sum
如果是说体系内自洽(这部电影自身作为一个体系)的话,我完全同意。
柜子
我可以理解这种温和的自洽,这部电影究极而言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激进的姿态,如果一定要说有的话,那或许也是用比以往更激进的姿态注视自己,而这是也和《在水中》的元电影属性相连的,关于一部电影的动机(这个音乐名词用在这里似乎很合适)如何展开成个体的叙事,洪在这里再度现身说法,或许对他而言,电影就是现实的延长线叠合私人经验的渐进线。
emf
这部电影的影像虚化给我的感觉很像一种虚弱/虚幻的视角(但不是视力意义上的视角:只是笼罩整个表现形式的一种心境)——一种亡灵般的视角,甚至可以说。让这种直觉更显得贴切的一点是,电影的情节和对话也散发出一种缥缈的感觉,其中的情感状态似乎完全不意图显得让人“信服”,而是充满了坦然的苍白。也许柜子提到的怯懦是同一种意思。
Sum
听起来像是一种广义上的心理主义,很喜欢这种看法,尽管我认为这和视力的观点不一定互斥,至少我更倾向于将它们看作是同一种坦诚。
emf
说到“亡灵般的”视角,我觉得这其实是洪电影中反复出现的一个意象。《夜与日》给我的感觉就是一部“亡灵电影”:逃亡到巴黎的主角就像是到达哈德斯的奥德修斯或埃涅亚斯,但他在经历了荒诞的羁绊之后是作为完全的反英雄返回地上世界。
밤과 낮,2008
我当时思考了“地狱叙述”的概念:在地狱中,人们必然观看/经历自己暗地里熟识、但令自己不安的事件,然而这些事件绝不会按照原本的意图(比如享乐或自私)重复,而是作为怪异、荒诞的重写版本上演;与此同时,除观众之外一切都像在梦中那样缺乏自知,而观众的自知也是被动、无助的。《在水中》几乎已经消除了一切尖锐或讥刺的成分,但我觉得它仍然是洪“地狱叙述”系列的一部分——虽然是某种已经变得完全平淡的终点部分。
Anni
我觉得10年代的洪常秀电影必须逐渐脱离“讽刺”去理解,因为导演自己也在逐渐远离它。至少从《独自在夜晚的海边》开始,这种面向就已经几乎消失;而《之后》中的喜剧性段落的设计,以及《草叶集》中荒诞的语气,这都已经更多是游戏而非讽刺,而即便后者有时存在,也仅仅是作为情境的某种附加效果,绝不是电影的主要目的,比如《在你面前》结尾对男导演失约的讽刺,它只是通向更神秘深邃的梦境和梦醒的一个转折点。
당신얼굴 앞에서,2021
Sum
从某种程度上说我同意emf所说的“地狱叙述”,但将片中出现的事件视为一种“死者”视角下的事件,似乎有些削弱了这些事件中的人物的主体性。而我更倾向于认为片中的人物与“死者”是共在的,他们之间所产生的双重性是存在论意义上的,而非只是概念意义上的。在地狱叙述下,似乎目光会使被注视者变得虚幻。后者更像是一种派生物。
emf
是的,我本来也不觉得主体性有所消退,异样的只是目光以及事件的呈现。
我也想把这部电影与《独自在夜晚的海边》相比。两者都是某种情节上极简、几乎只依靠心境的萦绕而得以成立的电影,但与《海边》那样传统意义上真实动人的表演不同,《在水中》完全消解了这样的表现方式,其中最明显的宣言就是(大家提到的)人们甚至看不清女主角的脸庞。
밤의 해변에서 혼자,2017
柜子
同意,我觉得这两部或许是洪的作品序列中情感强度最浓的两部(当然没看完洪,不好下定论)。
Sum
这部的情感强度的确特别高,我当时联想到的是《小说家的电影》,出于后者同样带有某种自传性的原因。但相较而言,后者更像是一种相当理性的自我剖析,也因此和前者相比完全是两部电影。
Anni
虽然这无关今天的讨论,但还是想指出,《海边》并不是一部极简的电影。在这部电影中,经典的洪常秀式情境在某种神秘的引力下裂解成了无数不同位面,具体的日常、游戏性的局部、鬼魅的象征符号、抽象的抒情主义被杂糅在一起,每一次位面的转换都构成了一次语气的变奏甚至体裁的变异,实际上它也许是洪常秀最广博和复杂的作品。当然它最终的落脚点的确是“心境”,但即使是在这一意义上,它也毫不简单。把《海边》仅仅描述成“爱情宣言”,和把《在水中》说成是“视力衰退”类似,都是对洪常秀的简单化误读,而很遗憾的是,似乎越是洪常秀的粉丝,越对这种误读乐此不疲。
밤의 해변에서 혼자,2017
柜子
看的时候还有注意到两次导演不和另外两人在一起时的独处场景,一次是三人在海边吃完零食(一种拍摄经费拮据的写实)出门散步-水中鱼群的特写-和房东的闲聊,一次是睡醒后给旧情人打电话说要用那首歌,很难说这些具体有什么意义(可能后者对最终电影的生成有意义,但前者是完全日常的),让我联想到《绿光》里女主角对着风景流泪的那些场景,其实未必是因为多么孤独,这些就像是从不可见的自我中流溢出来的段落,日常也因此变得透明了起来,折射出某些能够闪烁到人心里的光斑,Sum刚刚问自然主义究竟需要的是什么,我想就是这些自觉又不自觉的东西。
Sum
同意。也许需要澄清一下,刚才我对自然主义的说法,提到的应该更偏向于于创作层面,尽管我也不太清楚在这方面我所设想的这种构成主义是否为真。
emf
我很难用日常性或自然主义去看待这部电影……它完全抗拒传统的观看。如果用任何任何传统眼光看待这部电影文本所“讨论”的“中心主题”(关于人生?),都只能说那陈腐无聊,完全不令人满意。
柜子
日常只是一个宽泛的描述,不同导演眼中的日常可以千差万别,另外我觉得自然主义本身是个开放的定义(我理解的是电影作为一种机械复制现实世界的媒介在生成过程中不断靠近其本体的自在属性),就像影片中人物的动因也不需要任何心理主义的解读一样,我认为电影也只能操持一种行为主义的立场去处理它的人物。
emf
片中导演从一件小事突然得到人生叙述这一情节,似乎只能像用某种梦中或死后的思维那样理解,否则我就会觉得那很稚嫩、很空洞。《海边》也有一种类似的“空洞”的情节,但那部电影对其进行了各种意义上的巧妙处理,让它变得可信、动人。这些处理在此处完全缺席,只有以虚焦为代表的一种温柔姿态奇异地将缺席自身转换为了主体,得到了空灵、仿佛有风吹过(也可以说是出口提到的水波)的叙述。
柜子
电影似乎有意在模糊从小事得出人生叙述的因果联系,可能它篇幅实在太短,而洪电影中人物的秘密向来只是象征性地展露一角,但与其说把去死看作电影收束的Cliche,不如说死是漫溢的现代性危机中人人都思考的事物,而它在这里终于找到了出口:虚构的电影。
*四星制评分,最高★★★★,×代表零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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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桌 | 马可·贝洛基奥《吾血之血》
异见者可以是一个影评公众号、一个字幕翻译组、一本电子刊物、一个影迷小圈子,但最重要的是,这是一个立场鲜明、誓与主流作对的少数派团体。异见者否定既成的榜单、奖项、导演万神殿和对电影史的学术共识的权威性,坚持电影的价值需要在个体的不断重估中体现。异见者拒绝全面、客观、折中的观点,选择用激烈的辩护和反对来打开讨论的空间。异见者珍视真诚的冒犯甚于虚假的礼貌,看重批判的责任甚于赞美的权利。异见者不承认观看者和创作者、普通人和专业人士之间的等级制;没有别人可以替我们决定电影是什么,我们的电影观只能由自己定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