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竹溪：透法浅探

马竹溪   副主任医师    出身中医世家，精于中西医结合治疗：心脑血管病、脾胃病、类风湿性关节炎、老慢支、慢阻肺等。

擅于运用中医理、法、方、药治疗内、妇、儿科疑难杂症。如：牛皮癣、风疹、白癜风的治疗有独到的看法。小儿呼吸系统疾病、无名发热、小儿慢性湿疹、厌食症、小儿肾炎、顽固性血尿、蛋白尿；妇科闭经、子宫内膜异位症、卵巢囊肿、多囊卵巢综合症等。在肿瘤病治疗方面亦有显著疗效，尤其对肺癌、肝癌、乳腺癌等有丰富治疗经验。

透法浅探

中医治法非常丰富，如针对病因辩证产生的祛风、除湿、润燥、清热、泻火等不同治法。根据八纲拟定的汗、吐、下、和、温、清、消、补八法等。唯有“透法”论述甚少，但确实存在于临床散见于中医大家的论述中，而且代有发挥。兹引前贤权威论著加以阐发。

首先要澄清三个概念，以有助于认识和界定透法。

第一、 透法并非汗法：

透法不局限于汗法。汗法可包含于透法，但不等同于透法。汗法是一种疏散外邪，解除表证的方法。主要适用于外感初起，病邪侵犯肤表所表现出一系列的病证。如恶寒发热、头疼项强、肢体疼痛、无汗或有汗等证候（《中医治法与方剂》）。而透法是运用可以透邪的药物，从里走表，将邪气（时邪或伏邪）透发于外的治法。其适应范围更广涉及内、妇、儿科、皮肤科等杂病。

喻嘉言在《医门法律》卷五《痢疾门》中说：“外邪但从里出，不死不休，故虽百日之远，仍用逆流挽舟之法，引其邪而出之于外，则死证可活，危证可安。治经千人，成效历历可纪”。提出：“邪从里陷，仍当使邪由里而出表”。实开透法之先河。人参败毒散亦成为中国医学史上第一首使用透法治痢之方。但我们清楚此痢疾并非表症，此处虽用风药，也并非汗法。（就像后来运用风药治疗肾小球肾炎蛋白尿，治疗水肿，治疗重度黄疸等等并非汗法）。

第二、 从汗而解并非汗法

使用透法有时可以见汗出，但并非一个“汗”字了得，正如达原饮疏利芳化透达伏邪， 促使伏邪随汗而解。但此汗意在里气和而汗自出，气机畅利则伏邪自溃。吴氏告诫之言：“此邪不在经，汗之徒劳表气，热亦不减”。温热湿浊禁用汗法，众所周知，怎能混同于汗法？原方后虽附记三阳加法（见太阳证加羌活，少阳证加柴胡，阳明证加葛根），但仅用小量（原方3g）,意在疏导伏邪外达而非发表之品。足证透法非汗法。

    很多人认为喻昌逆流挽舟法是通过汗法治痢，大惑矣！请听喻昌振聋发聩之言：“况两阳明经所藏之津液，既以下泄，尤不可更发其汗。在伤寒经禁，明有阳明禁汗之条，而《金匮》复申下利发汗之禁，谓下利清谷，不可攻其表，汗出必胀满。盖以下利一伤其津液，发汗再伤其津液……,求其下利且不可得,宁非大戒乎?所以当从少阳半表之法，缓缓逆挽其下陷之清气．．．．．．全非发汗之意．．．．．．夫岂太阳外感风寒，可正发汗之比乎？”

第三、 透法可用风药，但并不局限于风药

透法可用的风药很多，辛凉透发药，辛温透发药等，但还广泛涉及到芳香化湿药，益气药，助阳药，疏肝解郁药等等，并非只有风药。如“人参败毒散”中人参扶助正气，以助透邪。“久痢阳气下陷，皮肤干涩，断然无汗。今以逆挽之法，卫外之阳领邪气同还于表，而身有汗，是以腹中安静而其病自愈也！”

又如“达原饮”方中所用槟榔为疏利透达之要药。余如乌头、附片是助阳透邪之要药，生黄芪是益气托透要药等。也正因为某些风药具透发之特性，才使其功能超出原有范围，如：谢海洲教授称赞杨树千的《中药学简编》打破传统认识，突出麻黄“起阴疽”作用。谢老验之临床，认为麻黄“能使肌肉郁积之邪毒透泄于皮肤之外，宣散肿毒，通调血脉”。乃痈疮圣药。

近现代权威论述

清代叶天土提出：“在卫汗之可也，到气才可清气，入营犹可透热转气．．．．．．”。使透法科学化，系统化，直接指导临床。

“在卫汗之”，华岫云言“辛凉开肺便是汗剂”，温邪在表，宜辛凉透邪解表，指出用药法度，既忌辛温发汗，助热耗阴。又不宜过用寒凉，以免凉遏致邪不外透。“到气才可清气”提示初入气分者多用轻清透邪之品，热毒深重者则用苦寒沉降之药，使邪热外透，“入营犹可透热转气”更是强调了透法的重要性。只有参透辛凉透邪之原则，庶不偾事。

家父的恩师沈仲圭教授在《王香岩临床经验简述》中明确提出“善治温病，重透重养”，“先师谓温病初起，宜辛凉宣透，固无疑义，而邪入心营之须透邪，亦万不可忽视”。沈老在《雷少逸用药法初探》中提纲挈领的总结出“辛凉透邪法”、“宣阳透邪法”。在《流行性乙型脑炎中医辩证论治一般规律》中强调“辛凉透邪是治疗温病第一要务，治疗流行性乙型脑炎-暑温尤为重要”。并且列出“辛凉透邪方剂表”。沈老不愧为中医名家重视透邪的典范。

李可老中医在临床中重视伏邪与透法指出：“伏邪”之因，必是患者正气先虚，外淫六邪袭入，无力鼓邪外透，留而不去。时日既久，由皮毛、经络渐渐深入于脏，湿痰死血筑成巢穴，深伏不出，遂成痼疾。治之之法，当理清“邪之来路，即邪之出路”。因势利导，扶正气，开表闭，引伏邪外透则病愈。

李老还指出:凡久治不效，反复发作的重症、顽症、痼疾、或交节病作类疾病，必有六淫外邪深伏。因势利导，扶正托透，常可一举破其窠穴。《内经》说“善治者治皮毛”，不单是为表证立法，也是治疗重、难、痼症的法宝。他常用一味黑芥穗深入血分，合入辩证方药中，使伏邪得以外透，痼疾获痊。

透法临床运用举隅

１、 开表透邪治皮肤病

      李可老中医治疗皮肤病经验独到，认为仅凭活血化瘀等法远不能尽愈诸疾，伏邪是重要因素，对银屑病，他认为“此症毒郁血分，非彻底透发于外，很难痊愈”。

      他用自创基本方活血养血，加入皂刺，牛子，黑芥穗，透发血中伏毒治疗银屑病；用基本方加麻黄，炮附子，细辛透泄久伏之风寒，治疗皮肤划痕症；对邪由皮毛而入肌肉又深一层者，加葛根透发于外。凡此成为李老治愈皮肤病的一大法门。

２、 透发伏寒治痛经

       笔者近期治疗一高中女生，患痛经三年，近半年加重，每临经则腹痛如绞，吐泄并作，多方医治无效，为此休学。延余诊治，全身怕冷，四末如冰，声低息弱，少气乏力，脸色黄，无光泽。经色暗，有血块，经期较准。用少腹逐淤汤合黄芪桂枝五物汤，温经散寒。养血活血，加入麻黄，制川乌开表闭，透伏寒，令经前一周开始服用7剂，连服2个月。痛经顽症告愈。而且四末转温，不再怕冷。

       透法还广泛应用于遗尿，血栓闭塞性脉管炎，重度黄疸，寒湿带下，虚寒胃痛，雷诺氏病等等。兹不赘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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