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子怡凭什么靠一个角色就能拿走13座奖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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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是演员》正播得热火朝天,这档节目做到第二季,三个导师换了两个,稳坐C位岿然不动的只有章子怡。
在大多数人都假客气的舞台上,她却直来直去毫不留情,演得不好就一针见血地问:你到这儿干什么来了?
李兰迪演得扣人心弦,她就一连串好好好好好:
她几次出现在热搜上,甚至有不少网友说看了这个节目才真正被章子怡圈粉了。
说来也奇怪,大满贯影后章子怡出道快二十年,无数国内国际大奖在手,国内女演员做到她这份儿上已经算是极致,怎么上了个卫视综艺才突然变成炙手可热的女神,前十几年的她怎么从来没这种待遇?
可仔细一想似乎也不奇怪。
现在掌握了主流娱乐文化话语权的80、90后们,童年回忆多来自于电视剧,小燕子赵薇、太平公主周迅、五阿哥苏有朋,他们广泛活跃在电视剧这块小荧幕上,才能接地气地走进千家万户;
而一直属于“电影咖”的章子怡,从出道到成名的那几年恰是中国内地电影业最萧条的几年,那会儿大家的主要娱乐方式都是电视剧。
所以到目前为止从没演过电视剧的章子怡,在国际上能让威尼斯电影节主席马可·穆勒给她两度行跪拜礼,在当时的国内却缺乏最广泛的观众基础。
章子怡至今不演电视剧的起因是张艺谋。《我的父亲母亲》之后,张纪中开了200万天价,邀请她出演《笑傲江湖》中的岳灵珊。她觉得心动,终于能买个大房子了,但年纪小又拿不准注意,打电话问张艺谋导演,他说“一定要继续拍电影,你有潜力,不要为了一点蝇头小利把前途给毁了。”
那可是二十年前的200万,张艺谋所说的“前途”,自然不是赚钱的前途,甚至都不是当明星的前途,而是一个表演艺术家的前途。
有一张著名”争气脸“的章子怡也确实很争气,这么多年来从她这个人本身到塑造出的角色,无一不是一腔孤勇,狠辣决绝。
李安在传记《十年一觉电影梦》里回忆:
她头一次吊钢丝时把我们吓坏了。她的反应跟别人不同,一般人快要撞墙时,都会本能地先以手保护自己,她不是,她是拿脸往墙上撞。脸,是她吃饭的家伙,怎么会毫无防卫能力?还好没撞上。
“拿脸往墙上撞”,又傻又楞的孤勇,一点后路不给自己留。进组后李安在一直犹豫,不停面试新的玉娇龙,章子怡自然惶恐又不服,她每天在剧组压腿练功,演戏拼尽全力,硬生生把玉娇龙演成了影史经典。李安后来也说,是玉娇龙成就了《卧虎藏龙》。
《英雄》的时候,章子怡是配角,戏核完全不在她这里。没戏拍的时候,她就搬个板凳守在条件艰苦的外景地学习梁朝伟张曼玉他们怎么演戏,港媒叫她“板凳公主”,这部戏的板凳她坐了半年。采访时她说:戏是拍一场少一场,所以我容不得自己有半点马虎,不许自己有任何遗憾。
那时候她风头太盛了。成龙、徐克、娄烨、侯咏、王家卫、冯小刚、陈凯歌、斯皮尔伯格争先恐后请她来做自己的女主角,章子怡坐稳了中国女演员的第一把交椅,一时风光无两。
还有一个广为传诵的段子是,张艺谋在柏林电影节颁奖礼上被叫到名字起身的一瞬间,坐在他身旁的女主角章子怡也自作主张地站了起来,尾随导演走上了领奖台。于是,和手捧银熊奖杯的张艺谋一道,身穿红肚兜站在世界面前的新人章子怡也被写进了影史。
这个段子的真伪如今已经无从考证,但在大众眼中看来,这个故事所传达出的女演员的缜密心机、一把揽住名利的急切欲望,都与章子怡给人留下的一贯印象完美契合。
就像在去年慈善夜闹哄哄的合影环节,夹在刘嘉玲和李宇春中间的章子怡迅速露出一边的肩膀,也被送上热搜,然后大家解读为这是她雄心勃勃、还能再战三十年的“霸气和婊气”。
在相对保守的十几年前,公众根本不喜欢气焰太盛的人,他们不愿意看到一个锋芒毕露的女战神,清新甜美的邻家女才是社会对女性的普遍期待。
中国影坛也从没出现过一个像章子怡这般,把“我要成功”四个字写在脸上的女演员。当然,其他人也不是淡泊名利,只是不会表现得像章子怡那样明显。
直到2009年,“诈捐门”、“泼墨门”、“诱惑门”接踵而至,她没了代言,也丢了片约,媒体和大众冷嘲热讽,和媒体关系最僵的时候,她甚至认为“那些人都是端着枪来的”。
跌入谷底的章子怡似乎开始服软。她自己当制作人拍了两部名为“非常”的电影,《非常完美》和《非常幸运》。
在这两部电影里,章子怡演的角色都叫苏菲,正宗傻白甜,简直不能更符合当时主流社会对所谓“好女孩”的定义了。但也毫不意外,章子怡演砸了这个角色。粉丝也大多承认,这两部电影是章子怡演艺生涯难以抹去的污点。
好在后来她等来了王家卫。
《一代宗师》这部电影,打破了王家卫自己的慢纪录,是他有史以来拍摄周期最长的慢电影,从构思到最后呈现,历时十三年。梁朝伟说,那场经典的雨中大战,拍了三十天。赵本山说,去剧组十次,只拍了一场戏。章子怡说,片中的雪景拍了两年。
《一代宗师》成功得厉害,章子怡一口气拿了13个影后奖项。她把奖杯一字排开,张开双臂面对媒体镜头,依然是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玉娇龙。
“话说清楚了,不是你还的,是我自己拿回来的。”这是宫二说的,也是章子怡自己说的。
宫二的好,是细微到一个抬眼、一个表情、一滴眼泪的好。在最后一场和叶问的告别戏中,章子怡那张慢条斯理却独孤求败的面孔上,像磁铁一样聚起了宫二这个角色的全部血肉。
今天的这个短片,就是要一帧一帧地告诉大家,章子怡到底为什么光凭宫二这个角色就能拿走13座奖杯。
这是宫二与叶问的最后一次见面。她对叶问说:“当年要真拧着性子把戏学下去,我定会是台上的角儿。千回百转,一悲一喜,唱腻了杨门女将,就换游园惊梦唱唱。那时候,你在台下,我唱你看,想想那样的相遇,也怪有意思的。”
这是宫二对叶问最后的表白,她预设了一个唱戏的假设场景,她用弦外之音来向他传递一个信息,我是喜欢你的。这是她的第一次进攻。
“我怕到时候一票难求啊。”这是一个非常官方的回答, 这个男人丝毫不接招。
“您真捧场,您看戏,我送票。”这是一个强横多年的女战神在心上人面前做出的隐晦的退让,她做了一辈子高手,没跟任何人低过头,能这样说已经是非常主动了。
叶问垂下眼睛来,并不正面回答,他只是说:“这几年宫先生唱念做打,文戏武唱,可算是唱得有板有眼,功架十足。可惜,就差个转身。”
“你差个转身”——这太残酷了,他的意思是,宫二啊,你是个女人,你太强横了,你几乎得罪了所有人,你太骄傲了,没有人爱你。这是对宫二人生哲学和人生历程的一次攻击。
“想不到你把我当戏看。”宫二强硬惯了的性格不仅仅是防守,而且做出了习惯性的反击。
叶问再次垂下了眼睛。宫二继续说:“我的戏,不管人家喝不喝彩,也只能这样下去了。”以退为进,她的意思是,不要指责我的人生,我决定了什么就是什么。
“北方有句老话, 人不辞路,虎不辞山。这些年,咱们都是他乡之人,我是真的累了,想回老家。临走前,有样东西要还给你。”这是宫二继续的试探。此刻音乐淡淡响起。
“六十四手,我已经忘了。”这话的意思是,不要再记着我是个大高手,我是个女人,此刻我要向你诉说我的情感。
接下来就是王家卫导演的视听语言上场的时刻。叶问的脸此刻被宫二的背影挡住,轨道往左前方缓缓移动,叶问的一只眼睛缓缓露出,这种渗人心脾的、极度微妙的瞬间,仿佛宫二悲伤的情感,在顺着镜头方向缓缓地逼近叶问。这种期待的、瑟缩的、委屈的心态,被这个镜头和遮挡直接呈现了出来。
一般的导演在这种场景或许就是正反打镜头,但这就是国际大导的过人之处了,对于导演来说,找到独创性拍法是非常重要且难得的。
宫二继续说,“我在最好的时候碰到你,是我的运气。可惜我没时间了。想想,说人生无悔,都是赌气的话, 人生若无悔,那该多无趣啊。“意思就是,我后悔了,可她是一个大高手,只能像说别人的事儿一样,旁观着说,客观着说。
真正的进攻来了:”叶先生,说句真心话,我心里有过你。“这句话对一个女人来说太重要了。但是她依然给自己留了余地,这是一个过去时,现在怎样我可没说。这是叶问在整场戏中压力最大的时刻,他的眼神犹疑而沉重。
”我把这话告诉你也没什么,喜欢人不犯法,可我也只能到喜欢为止了。这些话我没对谁说过,今晚见了你,不知道为什么就都说出来了,就让你我的恩怨像盘棋一样保留在那儿,你多保重。“这是一段找补,和给双方都留些面子。
叶问的回答是:“人生如棋,落子无悔,我们之间根本就没恩怨,有的,只是一段缘分。”这个回答太残酷了,叶问的意思是,我们之间连恩怨都没有过啊,我们之间连一点关系都没有。此时宫二的脸上已经有了一股不平之气,眼眶里也盈出了泪水。
“你爹讲过,念念不忘,必有回响。有灯就有人,希望有朝一日,我可以再见宫家六十四手。”解除了宫二对他的情感进攻危机之后,他又开始变得轻松和官方,开始讲一些关乎武林大业的事儿。
她终于崩溃,这个男人连最终的哪怕一丝安慰都不肯给,她心里绝望透了,她放弃了自己的尊严所做出的情感试探统统都没有得到回应,她终于流下了一行眼泪。
在这个故事里,她赢了整个武林,却在情感上遭到了彻底的失败。
视频讲解版本
这段讲解来自曾经凭借《长江图》获得柏林电影节金熊奖最佳影片提名、获得银熊奖最佳摄影的杨超导演。
杨超是中国戏曲学院的教研室主任,教学经验老道,他讲电影就像讲故事一样能牢牢抓住人心,通过这几分钟他就把《一代宗师》这个故事的核心给讲了出来——也就是“功夫这件事究竟是如何影响了一个女人”,不可谓不厉害。很多朋友看了杨超导演讲课以后会暗暗觉得:我以前的电影真的都白看了!
上面这个片段来自于杨超导演在新片场学院开设的《导演思维看电影》,在这门课中,杨超导演用十大专题来解读近百部经典电影,挖掘视听语言的底层逻辑,告诉大家如何看懂导演每一个镜头意图的秘密。
《一一》里说,电影发明以后,人类的生命至少延长了三倍。这是一次读懂电影的独特求索之旅,无论你是电影发烧友还是影视从业者,无论你喜欢商业大片还是小众文艺片,这里有电影的终极秘密,有你一直在寻找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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