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极公路旅行 | 恶土奇遇记：坐美国警车是种怎样的体验
西奥多·罗斯福国家公园的日落，是我们命中注定看不到的风景。赶去公园的九小时车程中，我们先是在平整的柏油路上莫名爆胎，然后又因为超速被警察截住，带到了警车里审讯一番。只好这样宽慰自己：日落天天有，坐警车的机会一辈子也就一次吧（但愿如此）。
离开黄石和大提顿，我们一路向东，深入北美大陆腹地，继续自驾环游50州的计划。
北达科他与南达科他，是两个对很多美国人都十分陌生的州。这两个州在美国中部偏北，与加拿大接壤，虽然面积不小，人口数却只排在全国倒数第三和第四。I-94和I-90两条州际高速公路贯穿东西，几个不大的城市就分布在高速路沿线。而公路之外，则是大片的平原和农场。从地图上看，笔直的乡间小道在大平原上画出了整齐的方格。
南北达科他的两个国家公园，展示了两种不同风格的“恶土”地貌。在大陆的中部，多风少雨的气候造就了这里独特的风蚀景观。正如“恶土”的英文Badlands，这里看到并不是多数国家公园里有山有水的秀丽风光，而是不折不扣的荒漠戈壁。
北达科他州的西奥多·罗斯福国家公园（Theodore Roosevelt National Park）就是其中之一。在美国的59个国家公园里，它是唯一以人名命名的一个。西奥多·罗斯福任美国总统期间，大力推动了美国国家公园系统的建立，被后人视为国家公园之父。作为一个纽约人，老罗斯福年轻时曾经跑到鸟不拉屎的北达科他体验生活——在当地人的词典里，这个词的意思就是猎野牛。后来，就在他当年打猎的牧场周围，建立了现在的国家公园。
虽然老罗斯福对国家公园的建立功德无量，但这个以他名字命名的公园（大概）是最不符合国家公园标准的一个。美国的国家公园一律以独特的自然风景为代表，纪念性的历史遗迹统统应该归入国家历史公园一类。不知老罗斯福泉下有知，看到后人用他的名义打造了一个不合格的国家公园，会做何感想。
第二次来到北达科他，对公园里没有特色的风景并不抱什么期望，本以为只是盖章路过便好。出乎意料的是，这里的秋天却别有风韵。穿过公园的小密苏里河滋养了河谷两岸的树木，金黄的树叶招摇，给蛮荒之地添上了意外又难得的色彩。
南达科他州的恶土国家公园（Badlands National Park），则当之无愧国家公园的称号，是恶土地貌最典型最集中的体现。这里有真正寸草不生的风蚀山谷，巨大的岩柱伸向空中，仿佛电影中外星世界的取景。转眼间就从葱郁的大提顿来到这里，我们还有点适应不了眼前的变化。
不过，要说这几天里最让我们印象深刻的故事，还恰恰与这两个公园无关。离开黄石的早上，我们和往常一般早起出发拍照，全然不知有怎样的杯具在等着我们。
大概是回到本土以来最美的一个日出。
Badlands NP，公路穿越恶土地貌。
TRNP，不标准的恶土地貌。
山谷中的秋色。
小萌兔一只。
老萌羊一只。
“幸运”的爆胎惊魂
这天的早上仍然一如往常：我们天不亮起床（其实就睡在车里，所以应该叫“起车”？）在黄石湖边拍日出，赶在上午9点多光线仍好时拍了黄石公园里的最后一张照片，踏上一天的漫长旅途。我们回到美国本土的前两周自驾里，路程最长的就是这天，要开9个小时，从黄石公园赶到500英里之外的罗斯福国家公园。
晴空万里。我们出黄石公园东北门，驶上著名的熊牙公路（Beartooth Highway）离开公园。在所有进出黄石公园的公路中，熊牙公路是最起伏曲折难走的一条。一个一个发卡弯串起的盘山公路逐渐上升，翻过海拔3337米的熊牙山口。山下，融雪形成的湖泊星罗棋布。三年前的夏天，我们在八月经过这里，当时路旁开满野花。这次是九月经过，野花早已随着天气转冷消失不见，公路两侧的树上却多了秋天的金色。（熊牙公路照片请看上一篇大提顿：雪山秋色与高速公鹿惊魂）
翻过山口一路下山，我们正想着中午去哪家快餐店填饱肚子继续赶路，不料车忽然发出“叮”的一声——胎压报警灯亮了。
Eric：可能是聊天太专注，我们两个人都完全没有发现爆胎。等车的警报灯亮了，我才意识到出了问题，情况不妙。左后胎应该是被路上的东西扎了，幸好不是彻底爆开，而只是放气瘪掉，所以还能勉强继续走。再往前开5分钟就是Red Lodge小镇，我们犹豫是应该拖着完全没气的轮胎坚持开过去找汽修店，还是就地停车换备胎。
Lyra：我转头看了看堆满的车：把备胎拿出来，估计是个比换备胎还浩大的工程。为了长达两个月的公路旅行，我们的各种家当都带在车里。后备箱堆得只剩中间留给后视镜的一条缝不说，前座也堆满了睡袋和杂物。我一路都坐在后座，想要躺倒睡觉都得先把邻座上的大包小包挪到脚下才能如愿。要想拿出备胎，我们势必得把整个车基本清空，至少要花上一两个小时搬进搬出。
所幸，这条轮胎给力地坚持到了汽修店。店主出来看了看，说你们爆了胎还开了这么远，估计得换一条新轮胎了。说罢就招手让一个明显是学徒的年轻小伙子过来，架起千斤顶把已经彻底瘪了的轮胎卸下来。这个好心的小哥死马当活马医，竟然认真负责地找到了被扎破的洞，告诉我们：可以补！我们两个欢欣鼓舞——补胎最终只花了20美元，如果要换新胎，至少是这个价格是4-5倍。更何况新胎还要去附近的店里配，不知道要花多久，而时间是我们最宝贵的资源。这算是这次“天灾”里极大的幸运了。
就这样，本以为会浪费几个小时，花费大把银子的爆胎事故，用半个小时20美元就解决了。这辆当时已经有7万英里里程的道奇车，在我们行程1万6千英里的旅途中竟然只出了这一次故障，还算一次天灾，实在是个不小的奇迹，给美国车长了不少面子。
夜色如水。
晨光熹微。
朝霞漫天。
日出瞬间。
秋叶点缀在小路两旁。
错过日落的小密苏里河大拐弯。
莫名被关进警车“审问”
谁能想到，我们此程遇到的唯一一次“天灾”和“人祸”，都发生在了同一天。
原本的计划是晚上五点多赶到罗斯福国家公园，刚好可以拍一个日落再睡觉。现在回想起来，我们简直注定看不到这个日落。耽误了补胎的半小时后，本来宽裕的时间一下紧张起来。回到I-94高速公路上，路边已经是典型的美国中西部景象——什么都没有。我们更加心无旁骛，一路飞驰。
Eric：虽说是州际高速公路，可是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开十分钟有时候都见不到一辆车。笔直的公路开上几个小时，注意力自然就没有那么专注了。忽然后视镜里红蓝交替的灯光亮起，我抬头一看：糟糕，警察！没办法，老老实实在紧急停车带上停下来，关掉音响，把双手放在方向盘上等警察叔叔过来问话。
不毛之地的警察叔叔态度还是很好，一直满脸带笑，告诉我们限速每小时75英里，我们开到了81。然后他要走了Eric的驾照，拿在手里仔细看看，又瞅瞅我们车里奇怪的格局，估计是没见过两个人前后坐的。我们唯一的担心，就是警察叔叔是否会真的开出罚单。毕竟美国的超速罚单动辄好几百美元，还会搞得保险飞涨，实在是麻烦。谁知道，警察叔叔忽然一抬头，莫名其妙地跟Eric说：你下车，跟我去警车里。
Eric：我一下紧张起来。在美国开车好几年，被警察截住问话也有若干次，可是从来没有被叫去警车里的经历。不知道这是什么路数，再怎么超速也不至于直接逮捕啊。没办法，再满腹狐疑也得去。我脑子里飞快开始盘算，思索要不要摆出“律师到场之前我拒绝回答任何问题”的架势。下了车，警察叔叔还跟我谈笑风生，说你看今天天气不错啊，然后指指警车副驾驶的门，让我上车。我心里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脸上还陪着笑说，是啊是啊你看天气确实不错呢。上了车，他开始对着电脑噼里啪啦打字，大概是在查我的驾照信息，然后开始问问题：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去做什么？听说我们一路从加州开过来，还问我最喜欢哪个州。（当然是阿拉斯加了！）我一一作答，警察叔叔若有所思的样子，过了一会儿说，你坐在这，我一会儿回来。
Lyra：警察把Eric叫走，我坐在车里更加莫名，不知道是个什么状况，不会是要把Eric铐起来带走吧。正想着，警察叔叔一个人走过来，敲敲车窗示意要问我话。我赶紧放下窗户，他仍然笑眯眯的问了我一套和问Eric一模一样的问题。（当然，当时我并不知道问题一样。）显然，我俩的答案完全一致，连最喜欢的州都同样是阿拉斯加。他听完说：你等会吧，马上就把他放回来。
原来，警察怀疑我们两个，所以直接来了一个分开审讯，防止串供。等到Eric从警车上回来，我们两个百思不得其解，究竟是什么让警察起了疑心。难道是他看到两个莫名的亚洲面孔，加州牌照，再加上满满一车东西，怀疑我们是藏了毒品的走私犯？后来我们上网查询，找到了另一种解释：有警察匿名发帖承认，“我们有时就是会因为无聊，拦个过路车陪我们聊聊天”。
不管怎样，幸运的是我们最终没有得到罚单，只接受了警察叔叔的口头批评教育。不过，我们本来还赶得及的日落，这下是彻底看不到了。
Eric：长这么大，在中国都没坐过警车，没想到跑到美国来了个第一次。警察叔叔去和Lyra问话的时候，我就一个人坐在警车里好奇地左顾右盼。驾驶座的右前方是一台车载笔记本电脑——警察离开时给锁定了，不然我还真想看看上面有什么。副驾驶的前方有个小显示屏，显示着车载摄像头拍摄的内容，应该是为记录警察执勤的过程，留作证据。回头看后座，正中是一个枪柜，里面竖着一般散弹枪和一把步枪，油光锃亮。我想摸出手机留影一张（警车里自拍的机会可不是天天有），谁知手机落在了自己的车里，只好作罢。说来警察叔叔也真是心大，连车钥匙都还插着就把我一个人留在警车里。我要真是坏人，岂不抓过枪来一枪爆头开上警车就跑？
#长得像好人是种什么体验
河谷滋养了两岸的树木。
山坡上的黄叶一半已经变色。
北美野牛在这里也随处可见。
Prairie Dog的叫声简直到了吵闹的程度。
拦路鸟（求鸟名）。
离开TRNP，最后回望山谷秋色。
天下真有免费的午餐
离开了荒凉贫瘠的恶土，我们终于要南下风景如画的科罗拉多。Eric盼着重回科州已经盼了两年，这次终于如愿，兴奋地车都似乎开得比平时快了。
Eric：当然并没有……之前刚刚被警察莫名关了一次警车，在路上只敢开到限速，紧盯着速度表生怕再被抓。
不过，在进入科罗拉多之前，我们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内布拉斯加。
内布拉斯加大概是美国不出名的州里最出名的一个，拜它“鸟不拉屎加”这个无比贴切的绰号所赐。这个州从东到西，基本就是一片大玉米地。不光我们作为外国人这样看，美国人自己对它的印象也是如此。《生活大爆炸》里的Penny就是在内布拉斯加出生长大，她那种乡下女孩到了大城市，有点傻又有点彪悍的气质，就是美国人对内布拉斯加最普遍的想象。
对我们来说，内布拉斯加是“一次走遍美国50州”计划里最让人头疼的一环。它处在整个美国的正中，又没有任何风景，让我们根本找不到经过的理由。我们从恶土国家公园前往科罗拉多的旅途，按照最快的路线也应该走高速，绕过这个无趣的州。不过，一条不那么好走的乡间小道刚好穿过内布拉斯加的西北角，而且恰好是最短的路线。我们于是欣然接受，用这样的方式给这个州打了勾。
这条路还真是不白走，让我们收获了意外惊喜。中午我们经过小镇Gering，停车在麦当劳吃午饭，发现柜台上放着一摞优惠券。我们好奇地拿起来看，发现上面说：因为汉堡A下架，为了安慰吃不到汉堡A而难过的顾客，凭优惠券可以免费获得汉堡B、C或D，希望它们能填补A下架的空缺。凭券直接送汉堡这种事，我们还是第一次见。有此等好事，当然午餐就仰仗麦当劳叔叔的慷慨啦。
后来我们猜测，大概这张优惠券本应被收进柜台里，等到有顾客点汉堡A而点不到，再主动给出免费的汉堡作为补偿。不知哪个好心或粗心的店员直接把它放在外面任人取用，才有了我们免费的午餐。这或许就是我们之前爆胎+被审问获得的人品守恒吧。
我们也感叹，果然内布拉斯加民风淳朴。想想假如在国内，麦当劳摆出一摞免费汉堡券……大概会发生顾客踩踏事故吧？
恶土上的日出。
恶土标准照。
三年前就记得这朵心形的图案。
缩在草丛里害羞的小萌兔。
小萌兔的眼睛里还有Lyra的影子。
双生葵花。
告别乍阴还晴的Badlands。
【下期预告】进入秋天的科罗拉多，我们的公路旅行迎来了第一个小高潮。这里的白杨树，每年都上演着吸引全美国摄影师的秋色盛宴。五天的时间里，我们穿行在洛基山脉中，从山谷到小镇，寻找着一片又一片金黄色的白杨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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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远夏
远(Lyra) & 夏(Eric)，2002年在中学相识，2010年夏天终于初次结伴旅行，从此一发不可收拾。现同居旧金山，但很快就要居无定所浪迹天涯。
远
风光喵。十几年前跳了拍照的坑，近年来越陷越深。约伴旅行时的靠谱独裁领队，行程细节从不用旅伴操心，但也不听旅伴的意见。2008年来美，足迹已经踏过全部50个州。斯坦福地球物理研究生在读，理想是去北冰洋岸边挖石油。
夏
风光喵专职司机/背包侠/经纪人。遇到风光喵之前是独行侠一枚，国内只有4个省没去过，在美国也走遍了50州。北大广告系不务正业4年，美国艺术管理硕士。业余乐手/律师/码农/会计/厨师……传说中的什么都会一点的那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