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加拿大企业破产立法和近期趋势概述

编者按

文献来源：Michaël Lambert-Racine and Adriane Yong, Business Insolvency: An Overview of Legislation and Recent Trends in Canada, 10 HillStudies 16 (2023).

2023年9月，米歇尔·兰伯特·拉辛（Michaël Lambert-Racine）和阿德里安娜·雍（Adrienne Yong）于加拿大国会图书馆研究性出版物《希尔研究》（HillStudies）上发表了《加拿大企业破产立法和近期趋势概述》一文。

文章背景：新冠疫情肺炎大流行和相关隔离措施从2020年开始给全球经济造成严重打击。人们由此预期，在此期间启动破产程序的企业数量会上升。而实际上，2020年和2021年加拿大启动破产程序的企业数量却大幅下降。作者认为，这一下降趋势产生的部分原因是政府采取的各种支持措施，比如商业贷款和流动资金支持。

在2021年和2022年的大部分时间里，企业破产数量仍低于新冠疫情肺炎大流行前的水平，但到了2022年后半段，企业破产数量开始呈上升趋势。在许多企业因疫情而负债累累之际，投入和借贷成本上升、经济增长预期下降，人们对企业破产数量增加的担忧再次出现。

在此背景下，本文概述了加拿大的企业破产基本程序，立法修订新动态，以及企业破产申请数量的短期和长期趋势，重点关注新冠疫情大爆发以来的变化情况。

01

加拿大的破产立法

加拿大与破产相关的主要法律是《破产和无力偿债法》（Bankruptcy and Insolvency Act ，以下简称BIA）和《公司债权人安排法》（Companies’ Creditors Arrangement Act ，以下简称CCAA）。 在加拿大，破产监管局（The Office of the Superintendent of Bankruptcy ,OSB）是负责监督BIA和CCAA程序执行和法律适用的联邦机构。该局还监管破产管理人，并统一管理BIA和CCAA的申请登记簿。

BIA于1919年首次颁布，适用于个人和公司破产。BIA规定了申请破产的程序；如何向破产管理人授予许可，使其可以出售或分配债务人资产；债务人财产如何在不同类别的债权人之间分配。BIA还允许债务人向债权人提出提案。提案内容是债务人向债权人提出减轻债务，或延长履行债务的期限。提案必须得到法院的批准。

CCAA于1933年颁布，与BIA不同，它仅适用于负债超过500万美元的无力偿债公司或其关联公司。CCAA并不适用于所有类型的公司，例如金融机构就不适用。CCAA的目的是允许公司在各类债权人的批准和法院的监督下重整，恢复经营。债务人公司向债权人提出重整计划时，通常需要债权人作出妥协，这一计划类似于BIA的提案。CCAA需要任命一名有专业执照的破产管理人作为程序监督人。在加拿大，破产管理人的职责是协助拟订债务偿还计划，草拟破产程序运行状况的定期报告并向法院提交。

作者认为，在选择采用BIA还是CCAA提供的破产程序时，要考虑到债务人公司的组织结构、所欠债务数额和运行破产程序的潜在费用。一些欲关闭加拿大业务的债务人公司根据CCAA而不是BIA申请债务人保护，如2015年的Target Canada。据专家称，法院允许Target Canada用CCAA申请破产，是因为该公司破产需处理的问题很复杂，而CCAA提供的解决方案比BIA要灵活。

作者认为，虽然BIA和CCAA是加拿大最主要的解决破产和无力偿债问题的法律，但加拿大其他联邦法律也涉及特定领域的破产。如《清算和重整法》（The Winding-up and Restructuring Act）规定了所有受联邦监管和部分省监管的金融机构（如银行、信托公司、贷款公司和保险公司）的破产、清算和重整程序。《农业债务调解法》（The Farm Debt Mediation Act）提出破产的农民可以与债权人达成调解协议以减轻债务负担。此外，《加拿大股份公司法》（Canada Business Corporations Act，以下简称CBCA）第十五部分允许在联邦注册的债务人公司在某些情况下可向债权人提出债务减免计划。最后，《工薪阶层保护计划法》（Wage Earner Protection Program Act）规定了雇员在未付工资上的债权。根据该法律，加拿大政府在2023年向雇员每人支付最高达8278.83美元，以偿还根据BIA程序资产被保管或已破产的雇主欠他们的常规工资和假期加班工资。之后，雇员将他们对雇主的债权让与给联邦政府，以便联邦政府能够作为雇主的债权人收回部分或全部债权。

02

企业破产和无力偿债相关法律近期修订

根据世界银行公布的数据，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爆发后，政府盘活贷款市场的方法之一就是完善企业破产制度。为了加强金融包容性，使企业更容易获得信贷的同时还要降低借贷成本，必须提供有效和可预测的债务解决方法。

作者经研究发现，近年来对加拿大企业破产法的修订侧重于重组，同时保护雇员对未付工资的债权。2008-2009年的一些立法变化包括：在CCAA中加入示范性做法，以提升重组程序适用的确定性；对未汇出的养老保险金、未支付的工资和假期加班工资债权实行超级优先权，每位雇员最高可依此获偿2,000美元；颁布《工薪阶层保护计划法》。

2019年对BIA、CCAA、CBCA和《养恤金补助标准法案》（Pension Benefits Standards Act，以下简称PBSA）的立法变更重点关注破产程序的公正性。修订内容包括：

1. 引入诚实信用义务。根据BIA或CCAA，诚实信用义务适用于破产程序中任何一方当事人，并赋予法院在认定一方当事人违背诚实信用义务时作出其认为适当的任何命令的权力；

2. 授权法院审查破产前董监高收取的款项，并在适当情况下为债权人的利益收回这些款项。

2023年4月，C-228号法案修订了BIA、CCAA和PBSA，养老保险金债权得到进一步的保障。该法案获得国家元首的批准。通过修订BIA、CCAA，该法案确保在雇主破产的情况下，养老保险金债权仍具有超级优先性。它还修订了PBSA，规定企业每年要提交一份养老保险金偿付能力报告。过去十年来加拿大议会提出的许多法案都试图确定破产中养老保险金的债权优先权而没有获得通过，到C-228号法案终于成功确立。

03

破产申请数量的长期趋势

作者研究表明，1999年以来，加拿大企业破产申请率一直在下降，从1999年的5.7%（11,601家）下降到2021年的0.6%（2,480家）。但在2022年上升至0.8%（3,402家）。

企业破产可以按实体类型划分为没有取得法人资格的个人独资企业破产和取得法人资格的有限公司破产。作者经调查发现，企业破产率的下降主要是由于个人独资企业破产数量的减少。2001年，有近9,000家个人独资企业破产，到2016年，这一数字下降了近90%，降至每年约1,000家。同时，有限公司破产数量下降了约18%。2020年和2021年，个体独资企业和有限公司破产数量进一步下降，但在2022年二者开始呈上升趋势。

作者认为，企业破产数量呈下降趋势的部分原因是1980年代和1990年代加拿大企业破产申请率相对较高。这两个年代经历了两次经济衰退：首先是由于1989年的《美加自由贸易协定》（Canada–United States Free Trade Agreement），然后是因为1994年的《北美自由贸易协议》（North American Free Trade Agreement）。在这一时期，北美经济活动重建，许多加拿大企业面临日益激烈的外国竞争。

而在2016年对破产管理人的访问中，大多数受访者表示，近年来企业破产申请数量下降的最大因素是破产或提案程序成本过高，小企业可能会因此望而却步。例如，在有限责任公司破产的情况下，可能在召开债权人会议或出售低价值资产过程中产生较高费用。

04

新冠疫情大爆发期间的破产申请

作者研究表明，在2008-2009年经济衰退期间，许多企业的盈利或获得贷款的机会减少，有些企业开始申请进入破产程序。其中，2008年第三季度和2009年第一季度之间公司破产数量增加了27%。2008年至2009年期间，个人独资企业破产数量有所下降，但在2009年第一季度和第二季度之间又增长了9%。

由于新冠疫情大爆发和相关隔离措施造成了严重的经济衰退，人们预测企业破产的数量会因此增加。然而，在2019年第四季度和2021年第三季度之间，有限公司和个人独资企业破产申请数量分别下降了55%和117%。不过，这些数据在随后的几个季度中有所上升，尤其是有限公司破产，目前已高于新冠疫情大爆发前的水平。

作者认为，新冠疫情大爆发期间企业破产数量的减少部分归因于联邦政府实施的各种支持措施，包括商业贷款和流动资金支持，例如加拿大紧急工资补贴（Canada Emergency Wage Subsidy，以下简称CEWS）和加拿大紧急商业账户（Canada Emergency Business Account，以下简称CEBA）。主要源自CEWS的生产补贴从2019年第四季度的21亿美元增加到2020年第二季度的最高331亿美元。随着这些临时支持计划的结束，补贴已降至每季度不到50亿美元。

此外，加拿大央行对新冠疫情大爆发的应对措施也有助于减少企业破产数量。2020年3月，加拿大央行将隔夜利率目标从1.75%下调至0.25%，保持低利率以保护企业。加拿大央行还制定了资产购买计划，以支持金融市场运作。这些措施降低了企业的贷款成本，帮助优化了企业现金流。此外，作者认为，在疫情初期，债权人的执行活动和催收活动减少，也有助于企业避免或推迟启动破产程序。

虽然新冠疫情大爆发后企业破产数量有所下降，但2020年第二季度根据CCAA提交的破产申请数量上升至27件，这是自2009年第四季度该类数据被收集以来的最高季度值。在截至2021年3月31日的一年内，共有58件破产申请，比上一年度增加了61%。在此期间，申请最多的三个行业是零售业（12件）、制造业（10件）和矿、石、石油和天然气开采业（9件）。在随后的几个季度里，企业破产申请数量恢复到疫情爆发前的水平，和有限公司破产申请数量一样在2022年第四季度开始上升。

05

总结

2021年，作者预测，许多不可避免的企业破产只是被推迟了，在与新冠疫情大爆发相关的许多临时性支持措施结束后，企业破产率会上升。事实也的确如此，尽管在2021年和2022年的大部分时间里，企业破产数量仍低于新冠疫情大爆发前的水平，但自2022年第四季度以来一直在上升。

2022年，加拿大通货膨胀率上升至1980年代以来的最高水平。为了应对这一挑战，加拿大央行多次上调隔夜利率目标，在2023年7月将其提高到5%。许多企业经营和借贷成本上升，因疫情而负债累累。因此人们估计经济下行还会持续一段时间，申请破产的企业数量将再次上升。作者根据加拿大独立企业联合会（Canadian Federation of Independent Business，以下简称CFIB）的数据，发现在2022年1月至6月期间，考虑破产或永久关闭的小型企业比例从14%增加到17%。此外，许多企业表示，他们可能难以偿还政府临时支持的贷款，例如政府通过CEBA发放的贷款。在接受此类贷款的62%企业中，约有30%的企业表示还款对其将是一个挑战。

但作者认为，归根结底，企业破产只占企业退出总数的一小部分。例如，债务有限的企业可以在结束经营之前向债权人还清债务，而不用申请破产。事实上，在2022年考虑永久关闭的小型企业中，CFIB发现，只有10%的企业会申请破产程序。鉴于此，本文认为2023年或以后的经济衰退不会伴随着企业破产的显著增加，因为更多企业会选择直接终止经营再自行解决债务问题，而不是申请破产。

责任编辑：纪咏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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