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后女殡葬师：殡仪馆看到死人睁眼，毕业两年处理千具遗体
“我妈刚知道我报考殡葬专业时，差点打死我，她说，小女孩干嘛和死人打交道？
我妈代表的是中国人对于死亡的一贯心态：避讳，谈死色变。
现在我妈是积极的。经我手的尸体已经有几千具。”
大学学殡葬专业是种什么体验？
自述：莹莹 24岁
我叫莹莹，今年24岁，生活在深圳，毕业两年，本科学的是殡葬，专业方向是火化机。
所有人听了我的专业后，都觉得不可思议。“你一个小姑娘为什么要想不开学这种东西？”其实第一次抬尸体的时候，我也问过自己这个问题。
那是2017年，之前都是理论知识，最后一年去殡仪馆实习，我负责去冰棺接送遗体，这是一项很重要的流程，需要把遗体从冰棺里抬到架子上，再运转到下一环节。
冰库大门打开，是一排排的冰棺，我的那具遗体浑身发青，橄榄绿色，摸起来特凉，触感是硬的，还裹着“寿被”。
我和同学一人抬一只胳膊，两个同学抬着腿，用力往上抬的时候，遗体的手指突然动了一下，我心里一下就慌了，冰库特冷，背后一直冒冷风。我和同学害怕地直哆嗦，听师傅说才知道，外力触碰身体，有抖动是正常现象。
你估计听过这些恐怖传说：
停尸房到晚上有啃骨头的声音；
火化炉里有女人指甲划的痕迹......
这都是编出来吓人的，去过殡仪馆就知道，到了晚上一点动静没有。
来自《身后事》
我有同事遇到过所谓“灵异事件”。在太平间正要把尸体放到冷冻柜，尸体突然就睁眼了。
同事和看守的老头吓坏了，后来找来医生，发现那人是“假死亡”，送来时暂时没了呼吸。不过看守老头受不住了，第二天就辞职了。
刚去殡仪馆实习我最怕值夜班，厕所在走廊尽头的遗体火化室旁，我不敢去就一直憋着。后来老师说，你恐惧是因为未知，要克服它只能去熟悉。
为了练胆儿，天黑后我拿着手电筒在殡仪馆里溜达，晚上跟着工作人员去火化间和遗体冷藏室巡逻，两天就习惯了。
接送遗体也很考验心理素质。
第一次出车，是师傅带着我们俩实习生去的。遗体在家里，是肝硬化、腹水死亡的。三伏天，在家里放了一天。整个屋子都臭了，刚进去我就开始反胃，但忍着没吐。拉到殡仪馆的遗体处理室后，逝者嘴巴刚好张开，我闻到这味道，立刻跑出去，哇哇吐。
我见过最惨烈的是对情侣，女孩提分手，男孩不甘心，弄了几捆炸药，绑自己身上跟女朋友共赴黄泉。路人没受伤，但我们赶到现场的时候，尸体碎片炸了一地，已经拼凑不起来了，只能拿着装尸袋，用手捡内脏和尸块。
在殡仪馆长期工作，见过各种死相的遗体。车祸、火灾、溺水导致面部受损严重的，有的五官都拧一块了。之前看《咒怨》吓得晚上不敢上厕所，现在敢一个人在停尸房待一夜。
殡葬专业好就业是真的吗？
比起常人，我确实对这些生生死死的东西耐受力更强，甚至兴奋。
我高中时就想卖骨灰盒。有次逛淘宝，看到有卖骨灰盒的，两千多订单呢，觉得这是一项很好的工作。
一是从经济角度讲，殡葬行业没人讲价，提成很高。
死人的钱好挣，因为亲属很少讲价，讲了怕被人说不孝。
二从个人角度讲，我喜欢一个人呆着，喜欢悲痛的氛围，在那种情境下会感到很放松。
后来是高考填志愿的时候，某学院殡仪专业在我们内蒙古有四五个招生名额，我考了386分刚好压过录取分数线。
大家是冲着好找工作来的，就业率几乎90%以上。
殡仪专业有四个领域：防腐整容，服务，设备，陵园。
防腐整容是最热门的专业，如果碰到严重损坏的尸体，修复好后提成会高。
但防腐整容太抢手了，没有名额了，无奈之下，我选了“设备”，主要操控火化机，但其他都得学。
整个学院有一百七十多人，女的比男的多。
入学前有笔试和面试，面试时有一个必问问题：家里人对你报考这专业有何看法？
想要通过必须得回答：“他们尊重我的想法，这是个值得尊重的职业。”
当时回答这问题纯属为了入学。后来第一节课，老师给大家放电影《入殓师》，里面有句台词特打动我：“死可能是一道门，逝去的不是终结，而是超越，走向下一程。”
来自《入殓师》
我还给我妈连放了两天《入殓师》，因为她刚知道我报考殡葬专业时，差点打死我，“小女孩干嘛和死人打交道？”后来我给她科普，放电影看，她态度好多了，觉得这行确实是做好事，是积德。
我妈代表的是中国对于死亡的一贯心态：避讳，谈死色变。死亡跟爱一样，是一个人生课题，我们要以平常心对待。
殡葬专业学什么？
听说我学这专业后，总有人问我奇怪的问题，比如“尸油能做成口红吗？你们会做吗？”
我只能跟他们解释，火化遗体是在一个密闭的空间，炉膛内的温度最低也有800度左右。火化时，遗体躺在炕面上，有两把火枪往遗体上喷火，再加上空间密闭，温度升高，遗体开始燃烧，最后变成一堆骨头渣。
尸体烧完不是电视剧里演的烧成粉末，也不会出现尸油。
除了奇怪的问题，我们专业还挺受歧视的。
去上选修课，有人知道我们是殡葬学院，身边一米外立刻没人了，嫌我们晦气。也有凑过来的人，问的问题很讨厌，“听说你们院藏着尸体，是不是真的？”
我们大一学理论课，大三上实训课，用的都是塑胶假人。实习后才能见着遗体。那些说我们院藏尸体的，都是扯淡。
清明节人家放假，我们要去殡仪馆实习加班。每年5月，我们院都会派人去参加全国职业技能大赛，比赛遗体接运。
火化机的操作
刚开始别人问，我们还给大家解释，后来烦了，大家就不爱参加大学社团了，学校活动也没有我们专业的人。时间久了，大家都觉得我们特神秘。
学这个专业找对象更难，我们都是院内“自行消化”，我们班就成了好几对。
我有次加了心仪很久的学长微信，介绍完我是殡仪学院的，直接没回复了。第二天，我看他发朋友圈，搂了个舞蹈学院的妹子。
这种歧视一直延续到参加工作，即便是你刚“服务”完人家。有一次处理车祸尸体，家属边痛哭边感谢我们，当时还觉得挺有成就感的。事情结束后，家属说了句“这工作也就你们能做，让谁做谁也不愿意，太晦气了。”
我不会瞧不起自己的职业，我们是科班出身，以前老一辈的殡仪连普通话都说不好，肃穆的场合上，听着特容易出戏。但我们就有完整的操作流程，主持时鞠躬的角度、语气、神态都有要求。
仪式做到位了，敬畏的感觉就到位了。
实习时，我主持过一个年轻女孩的告别仪式，因为是同龄人挺感慨的，结束时给逝者家属鞠了一躬，没想到家属也回敬我了。那一刻，觉得是值得的。
葬礼有多狗血：争遗产、丢骨灰
不过，这专业没外界传的那么赚钱，刚毕业也就四五千，不过确实好找工作。每年有几百家单位来找人，面试像走过场，就业率百分之百。
上班肯定特殊，每天都好像在观看一出出的悲剧。耳边永远是哭声。你累了稍微想眯一会，就会被外面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吵醒。
有的家庭为争夺遗产闹得不可开交。有个家属父亲去世到公墓安葬，兄弟俩觉得父亲遗产分的不合理，就在公墓打起来还报了警。直接把他们的母亲气晕过去还叫了救护车。
来自《都挺好》
在死亡面前，你能看到人心有多坏。
我们一般是中午十二点火化，有一家来的特别晚，十一点才把遗体送过来。遗体火化前，我问家属是否再看一眼，其中一位家属说“不看了，我们就在外面等着吧。”
火化结束后，也没有家属来领取骨灰。我急忙打电话联系家属，对方说了句：“骨灰不要了，你们看着处理吧。”
每天都在看生离死别，对待死亡会更敏感。
我见过最小的死者，才两岁。骨头都没形成，没法火化；还有一个逝者死在洗浴中心，躺在水池边上，心口处还在往外喷血。后来才知道，这人刚做了心脏搭桥手术，出院第二天，没听医生劝喝了一小口酒，就成这样了。
我之前没想过生命这么脆弱，死亡来得太突然了，让你觉得措手不及。
所以一定要珍惜生命，好好活着。
最后我想说，总要有人做这样的工作，好好珍惜你现在的工作。
文：白白
监制：Pi 黑木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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