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石洲数学公共课 | 无解的学位 + 翻倍的成本
九月开学季对于每一个居住在白石洲的家长来说，都仿佛一柄悬在心头的利剑。今年7月，深圳最大城中村白石洲的居民收到旧改项目的拆迁通知，告知他们九月就要搬离白石洲。而对于大部分白石洲家长而言，比搬家更为严峻的，是白石洲4000个孩子在搬迁后的上学问题：搬家之后离原学校近两小时的路程，其他学区被阻断的学位……对于大多数白石洲家庭而言，搬家就意味着失学。
现在已经是九月初，据家长说，位于白石洲的星河小学目前已经有超过400名小学生退学，另一所幼儿园“快乐幼儿园”的孩子也走了三分之二，三个班已经合并成一个班。
家长们焦灼的夏天
在酷热的深圳夏天，白石洲家长们最常去的地方是市政府、教育局、信访办、开发商绿景公司。用他们自己的话说，“我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去的地方，这个月我都跑遍了。”在家长们看来，教育是百年大计，一切本应该为教育让步。但实际上，他们却处处碰壁，为了孩子学位和就近安置频频上访，换来的却是被约谈喝茶。
白石洲家长在深圳信访办
在谈及迫近的搬家问题时，家长道，“其实我们住在哪或者住得远一点都不要紧，如果不是为了孩子我怎么样都可以。孩子就是在白石洲出生的，他们的童年都在白石洲，现在要搬走了，如果没学上，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坚果兄弟：“深圳娃娃”实施现场
8月初，艺术家坚果兄弟将从白石洲家庭中收集的400多个公仔运到深圳边界，用施工抓机将它们一个个丢出深圳边界。现实的残酷被演绎得简单明了。一位亲历实施现场的家长，在朋友圈转发这个项目时这样写道：“简单的事情却如此复杂。” （👉开学在即，深圳数千白石洲孩子突遭失学）
飞来横“算”
在白石洲看见最多的车是搬家的货车，有的为了接单方便就干脆彻夜停在白石洲的路旁。而谈的最多的就是和搬迁有关的数字了。
“今天很多外地房东开会，要赔1：1.2，本地房东才1：0.3。”
“我一个朋友说的，不拆还有三房住，拆了之后扣除七七八八的只剩20- 30平米的房子。”
“住了十来年的两房一厅，东西太多了，搬家费都用掉了2000。”
“昨天去湾畔看了三房的、基本1万1到1万2。”
“ 2房1厅的中介费1500~1800元。”
“住房信息的登记必须满一年，才能申请学位，我住了11年，没有合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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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来自网络
白石洲的群聊几乎每一句都是和这类数字有关，突如其来的生存成本附加计算几乎让人焦灼，没过几天，有人便将微信名改成了“来了就是深圳人全是谎言”。
在这场计算中，最为无解的便是白石洲的家长了。如果搬到白石洲附近，高昂的房租无力承担，如果搬到深圳其他区，因学位问题孩子就无法转学——如此困境变成一个死循环，让家长们进退不得。工作的重负加上搬迁的繁忙使得家长们一时更找不到合适的语言和孩子们沟通，解释即将发生在他们身上的这场变故。暑假即将结束时，有些孩子还在赶写完却可能交不回去的暑假作业。“权利”这个词可能对于很多孩子来说需要耐心解释才能明白，失去是一刹那，承受和理解却还要花得更久。
白石洲数学公开课现场
白石洲的数学题
白石洲旧改项目因为体量巨大被称为“旧改航母”，而如果审视这艘巨船上个体的遭遇，会发现它和白石洲开发商绿景公司的广告词“构筑美好”完全相反。
我找到了几位白石洲家长，听他们聊聊在搬迁后要额外多出的生存成本。根据家长们提供的材料，加上在白石洲微信群聊收集的信息，我邀请了一位数学老师编出一套围绕家庭展开的白石洲搬迁数学应用题。8月，我们在白石洲的一间教室，邀请白石洲孩子、家长、数学老师、媒体来共同参与这堂面向社会的数学公开课。
白石洲数学公开课现场
白石洲家长 张先生
我估算了一下，我家里因搬迁而额外多出的开支：
小孩上学，早送晚接一天车费大概20块钱，一个月要440元。
中午托管每月500元，这样每月就要940块左右。
因早送晚接要花大量时间，我一天的收入按时计费大概一小时40块钱，按两小时计，一天就是80块钱，一个月就是1600多块。
房租，对比现在的市场房价每月增加1500块钱。
白石洲数学公开课试题（点开图放大看）
综合上述，我家里每个月对比现在无形中多出开支4000左右。这个数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每月额外多出四千左右，我一家人的收入除了租房吃饭小孩上学，基本上所剩无几了。算完这笔账以后，我决定做钉子户了。
白石洲家长 李女士
金钱成本，现今房租950元一房一厅，搬到地铁沿线，估计最低也要3000块，多出2050元。孩子来回坐车，预计要转三趟车，单程平均6元，来回12元，每月264元。如果刮风下雨，还要算上的士费，平均每月至少要300元。
时间成本，以前孩子七点起床八点到校，搬离后保守估计至少六点就要起床，也就是说上下学的时间成本至少多2个小时。
安全成本，以前从上学路上人形密集，走路也基本有类似安全通道的步行道路，个人认为安全系数100%。而今将面临三次转车，早上又太早，晚上又太晚，尤其是冬天，天亮得晚黑得快，个人觉得安全系数只能有50%，在我看来是极度危险！
白石洲家长 王女士
我现在租的房子加上水电每月1500元左右。小的孩子上幼儿园每月学费1300元。大的孩子上补习班，每个月平均600元，生活费大概在2500元左右，这些费用是必须的。如果再加上其它零用和消费，每个月至少在6000元左右，这是一个一家四口最低的消费了。
如果现在搬家，房租就要3500块左右。孩子上学的车费至少每个月200块。上学距离远，午餐要在学校吃，毎个月500元，那大儿子的车费生活费就700了，就算其它的不变，这就多花费了2200元，那我们每个月就要8500元。
搬远了，孩子上学安全没保障，生活成本也高岀了好多。我们在这里都是最低工资的人，如果每个月生活成本在8500元左右，那我们已经所剩无几，另外每年保险费还有2万多。
孩子和数学老师互动
白石洲家长 刘师傅
我现在租的房子每月2500元左右。家里老大的午托费一学期1800元，车费50元；老二上幼儿园每月学费1300元；老三奶粉尿裤各类维生素营养等每月最少1000——三个孩子加起来，生活费大概在3000元左右，这些费用是必须的。再加上其它零用和消费，我们家每个月的支出至少在8000元左右，超出的开支就要用信用卡来维持了。
如果现在搬家，房租在3500块左右。孩子上学时间早，六点左右就得起床，如果坐公交，万一塞车得一个钟，孩子还晕车，上车就睡着了，还不知道会坐到哪里去！想想就后怕！要坐地铁还得转车，车费至少每个月300左右。老二早送晚接得花大量时间，我一个小时收入35块钱，按接送时间三小时计，一天就是105块钱，一个月2310元。就算其它的不变，这里就多花费了2310元，那我们每个月就要负债了。
如果搬远了，孩子上学安全没保障，生活成本也高岀了好多。房租，对比现在的市场房价每月增加1000块钱。这样我家里每个月对比现在无形中多出开支3560块左右。打工的每个月就那几千块死工资，每月一家五口的最低消费也就这些了，已经是月月光了，更不能像有些可以所剩无几的。别负债都好了！
白石洲家长 郑女士
目前租的两房是2100元房租，现在去租小区房就要6500元，车费每天4元，早餐每天5元，学校午托每天18元，因为太远了，还要晚托，就是每月2000元。现在上班离家近可以回家吃饭，以后离家远，大人吃饭在外面吃饭午餐每天20元，车费4元。
当我们将房租、搬家、搬家后远距离的上学交通、父母接送和托管以及尴尬的积分入学问题，都以运算逻辑的方式变为数学题，就将搬迁对白石洲家庭的影响具体化。而这就是孩子和家长在开学季可能要面对的现状。
九月，各地学校陆续开学，白石洲家长寝食难安，我们希望挖掘更多可能帮助到白石洲失学儿童。坚果兄弟的“深圳娃娃”北京展览计划，没有一个场地敢接，艺术家坚果兄弟想租赁10000个人的朋友圈3天。这10000个关心孩子就学的人，用3天的朋友圈展览，为无力者打气，为沉默者发声。
点击阅读原文，参与“深圳娃娃万人朋友圈”展览！
摄影：黄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