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陈俊杰
23：考上高中
表姐云华六二、六三年还来过我家几次。三舅死了，她被安排在始建供销社的食堂当服务员，六四年被人介绍嫁到了新疆，至今杳无音讯。一九六七年文革中，三舅所在的商店被盗案意外破了，三舅的冤情被洗清，可惜他已经回不来了。据说杨伯衡在文革中也被批斗了，在我眼里他属于报应。那时还没有执法过度的追责制度、国家赔偿制度，所以他害死我三舅，却至今逍遥法外。 在风风雨雨的一九六零年，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二孃二老表二表嫂一家带着两个女儿来到我家。除带两床破棉被几件破衣服外就什么都没有了。他们为什么会逃到我们这里来，原来二老表毛仲良的脾气有点牛，他在老家原是生产队长，不知什么原因得罪了大队支书，大队准备要斗他，当然也少不了要挨顿打。为了逃脱被打的命运，他就带着全家老小跑到我家这里来了。当时还是公共食堂我们家也只有那么点东西，也供不起他们一家人。三爷保保只有求尹树君，保保还去找了尹树君的母亲尹大孃。这个尹大孃是个善心人，帮着做了尹树君的工作，加之四哥是伙食团长，对他家也是格外照顾的。看在我家的面上，尹树君把二孃一家留了下来，成了公社社员。当然也是开了社员大会经过大家同意的。现在想来尹树君把二孃一家留下来是做了一件善事，也承担了风险。二老表身体好是干活的好手，尹树君升大队长后，二老表还当了我们的生产队长。到一九六一年伙食团解散时，他们一家躲过了一劫，又回到了老家。那时已经没什么事了，二老表又当了他们队的生产队长。 一九六一年的春天，人民公社的公共食堂散伙了，人们可以回家自己煮东西，吃热汤热水了。前面说过，中央发了文件不准打骂社员，明确所谓“队为基础，三级所有”的分配原则，还划了一小块自留地可以种菜，四川也不再往外调粮，饿死人的现象逐渐没有了。公共食堂的解放，自留地的划分，给农村带来了一丝生机，给城镇也带来了商机，锅碗瓢盆都成了抢手货，有的甚至脱销，小家禽，鸡苗苗，鸭苗苗，小鹅儿也成了抢手货，小猪小羊也成了稀罕物，只有牛犊不能卖也不能私养。一切菜秧菜苗也热销，因为伙食团解散后很多农民没有菜种子，只能在市场上去买苗苗。公共食堂的解散，农村的集贸市场也逐渐活跃起，卖的东西种类也多了起来，价钱自然就有所降低。六零年一只鸡、一只兔都要卖二三十元，一个公社干部薪资还不够买只鸡，这是一种悲哀，也导致一些干部多吃多占四清又被整的原因。但六一年以后，因为供给多了，鸡兔等价格都纷纷下降。 我考高中时，恰逢“调整、巩固、充实、提高”的八字方针的推出，很多单位裁员，一些城镇居民被下放到农村，教育也受到很大冲击，特别是中学中专受到的冲击更大，可供我选择的学校只有仁寿一中和仁寿师范，往年可供选择的大量中专一个也没有。虽然我立志要读高中上大学，但是中专招生的消失却大大的影响初六一级学生的出路。他们考不上仁寿一中或仁寿师范，就只能回家当农民了。后来有少数同学去当兵，转业后留到城镇，但绝大多数留在了农村。我虽然报考了仁寿一中，但招生人数很少，能不能考得上我没有信心，加之吴校长对我有看法，印象不好，说不需要我这样的学生，所以我不报什么希望。我们虽然在八中读了三年，但文化课学习时间不足两年，很多知识没学好，应付考试是有问题的。好在我喜欢读书看报，图书馆的几百本书我几乎都借阅过。每天吃完晚饭我都会站在报栏前读报，这些对提高我的语文水平是有益的，对付语文政治之类的考试起了作用。数理化知识学习得不够深入，考的好不好就不知道了。 一九六一年大哥大学毕业到乐山报到后，带着大嫂和女儿回来看望父母。已是八月二十九了，也没有什么消息，大哥对我说：“管他考得上考不上，你还是去八中看一下噻。”第二天我吃了早饭就赶往学校，一路上心里七上八下的，一直到偏坝河刘仕辉家门前，遇到刘仕辉。他对我说：“俊吉，你考上仁寿一中了。”“真的吗？假的哟？！”“真的，哪个龟儿子骗你 ！”“那你呢？”“我没考上，只有回家当农民了。”我听他说后，便一路小跑往八中赶，从偏坝河到学校二十多里路，我只用了一个多小时。到了校长室，吴校长笑眯眯的接待我，并祝贺我考上了仁寿一中。我走近他的办公室，双手接过录取通知书，心里是那么高兴和激动。我真的以为考不上仁寿一中了，都在琢磨以后怎么办了：一是当农民，二是跟幺老爷学医。我已经悄悄去买了两本医书，一本《医学三字经》，一本《医学从众录》，而且背下了百来个中医的方剂汤头。在我拿过录取书的瞬间，我的眼睛扫描到吴校长写给县委宣教部的文书的抬头：居然是检查。当时我不明白吴校长为什么要写检查，后来才知道他写检查是因为八中初三考得太差，两个班差不多一百人，仅有六人考上仁寿一中，一个人考上仁寿师范。其他五个同学，分别是韩玉芳、程耀光、戴思义、汪文才、唐祖君。我们将在仁寿一中继续做同学。特别是戴思义和程耀光都是我的好朋友，而韩玉芳则是两个班唯一考上高中的女同学。后来有人说我找韩玉芳是百里挑一，我戏称“不是百里挑一，是万里挑一”，我们两个班同学来自十个公社，这十个公社人口不少于二十万，和我们年龄差不多的不止一万吧，只她一个女生考上高中，这不是万里挑一吗？
回家的路，我走得很快，可以说叫飞奔。虽然肚子饿，三十八里路只用了不到三个小时。到家时，全家正高兴的准备吃午餐。农村的中午饭多在下午两点钟左右，不像城市里十一点过十二点就吃饭了。大哥见我兴冲冲的赶回家，脚都未立稳，就急切地问：“老七，怎么样啊？”“考起了！”我做出了肯定的答复。全家立刻笑逐颜开，二孃二老表也高兴的笑着，他们是因为大哥大嫂回来了来做客的。保保——我的母亲特别高兴。大哥大嫂回来，已让她嘴角上翘眼睛笑得像豌豆角一样，听到我考上高中，更是高兴得只差手舞足蹈了。这天的中午饭无疑是几年来最丰盛的，杀了一只兔子和一只公鸡。除了兔子肉、鸡肉外，还有一桌子的好菜。什么鱼香茄子、素炒苦瓜、虎皮海椒、烩豇豆。这顿饭本是欢迎大哥大嫂的，也成了我考上仁寿一中的庆祝会。三爷也笑眯眯的，破例让我喝了点红苕酒。当时谷物缺乏，就用红苕烤酒。
过了两天，大哥大嫂回乐山了，陈鸣被留下来由爷爷奶奶照看。她当时快四岁了，也许是营养不好的关系，身体不好，稀疏的黄头发扎成两根小辫，当时我这个一米四五的七叔抱起她来也不费劲。大哥大嫂走时她又吵又闹，三爷保保去送大哥大嫂，我一人抱着她看她大吵大闹，挣扎着不要我抱。我不会哄小孩，就抱着她进了厨房，打开碗柜发现有半碗猪肺肉，就拿了几片给她吃，她才渐渐停止了抽泣。过了几天，她慢慢地适应了家乡的生活，跟在爷爷奶奶身后跑来跑去。有时我的小妹她的小孃也带她去打猪草兔草，她也逐渐地活泼起来。八月三十日我又挑着那只小木箱和一床棉被、一床寛席子去仁寿一中报名。走到分班的红榜前一看，我被分到了仁寿一中高六四级一班，程耀光戴思义也同我一起都在一班，这太令我高兴了。遗憾的是韩玉芳被分到了四班，不能和我同班了。另外汪文才分到二班，唐祖君分到三班。难忘的高中学习生活又开始了。
（未完待读，下周见）注：特殊时期，本刊不定期刊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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