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陈俊杰
38，红宝书
除了军事训练，当时部队对思想教育也抓得很紧的。据说是林统帅的倡导下，军队开展学习毛主席著作，总结出“带着问题学，活学活用，学用结合，急用先学，立竿见影，在‘用’字上狠下功夫”的学习著作“三十字方针”。并且选出毛泽东的三篇文章《纪念白求恩》、《为人民服务》、《愚公移山》作为重点学习内容，史上叫“老三篇”。后来又加上《关于纠正党内的错误思想》、《反对自由主义》，又称为”老五篇“。据说是解放军出版社在“活学活用，学用结合”的指导下，在毛主席著作里选出精彩片段三百六十条，分为三十个专题，刊印成六十四开本，用红色塑套装的书——书里有林统帅题辞“读毛主席的书，听毛主席的话，照毛主席的指示办事，做毛主席的好战士”。因为用红色塑套装，被大家称为“红宝书”。这“红宝书”刊印后遂风靡全国。据统计，出版量达到十亿零五千五百四十九万八千册，是世界上印刷仅次于《圣经》的出版物。当时部队的每个班都要对当天的军事政治训练情况做出总结，也要针对问题参照《毛主席语录》来检查自己的行动和班上的活动，是不是符合毛主席的教导，并提出巩固成绩改正缺点的方法。我记得好像是一九七九年二月十二日，宣传部停止发行红宝书，理由是该书为林彪“捞取政治资本而搞的，对《毛主席语录》是断章取义……危害很大，流毒甚广。”——我还琢磨，林彪难道会亲自去编录？
当时的部队除了学习毛主席著作，另一个重要的活动就是“创四好争五好了”。创“四好”是指创建四好连队，争“五好”是争当“五好战士”。所谓“四好”连队就是政治思想好、三八作风好、军事训练好、生活管理好。所谓“五好”战士是指思想好、作风好、团结好、身体好、完成任务好。我因为努力训练，和同学们团结友爱，成绩也还不错，尤其是能克服弱项，提高自己，所以被评为“五好”战士。“创四好”“争五好”活动，对我们很多人的一生都有很大的影响。我们无线电四班三十一个同学由于“文革”的原因，很多人没有分配去做专业工作，但在各自的工作岗位上都能全心全意，任劳任怨，努力在单位争当优秀的工作者。 经过两个月的军营生活，同学们一个个都精神焕发生龙活虎似的。大家都加强了交流，真正从同学变成了战友一样。军事训练、政治学习不像大学的课业那样动脑费神……后来要离开军营回学校继续学习时，我们心里对军营还真有点舍不得。刘班长领章上的星也从一颗变成了两颗，由下士变成了中士。这天他兴冲冲地来到宿舍，一进门，同学们就看到他满面红光穿着新军装戴着新军帽。张良武首先发现他的领章上多了一颗星。“大家看，刘班长升了，他的领章多了一颗星！”同学们都跑拢来围着刘班长，有的同他握手祝贺，有的上前去看他领章上的金光闪闪的五角星，一边祝贺一边用手去摸一摸。刘班长也感到自豪，也让大家轻轻地摸一下。刘班长由下士升为了中士，职位也由副班长升为了班长了。“你们明天就要回学校了，何时再能相见？”“随时欢迎你来耍，我们会热烈欢迎你！”“好，如果星期天能请得到假，我一定来拜访你们。”后来他一直都没有机会来学校，因为我们返校不久他就复员了。不过没回老家当农民，而是去新疆建设兵团当农垦战士，成了他的老军长丁盛的部下。当时的丁盛是新疆军区副司令兼新疆建设兵团的第一副司令。
离开军营那天，团长政委和重庆大学武装部长王世俊分别讲了话，对这次军训的重大意义和取得的成绩表示了祝贺和赞扬，王部长则特别对部队对军训的大力支持表示感谢。随后军乐队鼓乐齐鸣，把学生队伍送达军营门外的公路上。在“重庆大学民兵团”的旗帜引领下，同学们迈着整齐有力的步伐，唱着战歌向学校走去，沿途几公里长的公路街道两旁跑出了不少男女老少，看到重庆大学生们严整的队伍、雄壮整齐的步伐，听到他们嘹亮震天的歌声，都发出由衷的赞叹并报以热烈的掌声。这两个月的军营生活给同学们带来了终生的影响，至少对我是如此，大学一直保持了部队的生活方式和作息规律，也带到了工作岗位（教室），也影响了相当多的学生。同时也使我明白，要做成一件事，除了付出辛劳外，还要团结同事，发挥团队合作精神才能做好工作。
回到学校，学习回归正常，但生活却不能再自由自在了。为了巩固学军的成果，学校要求军训回来的学生要集体行动，吃饭不再自己打饭而是在食堂集中吃，每桌八人。我们桌刷出去段国祥、罗国卫，加进马维英、周嘉俊两位女生。早餐仍是稀饭馒头加咸菜，中午晚上干饭，八菜一汤。吃饭前先集合排队去食堂，吃完饭排队回寝室或教室，路上要求走齐步，还要唱革命歌曲，这一点同学们有点不习惯，没什么自由了。原来去教学楼十几分钟同学们可以用来复习记单词，现在不成了，只能喊口令唱革命歌曲了。但这没有搞多久。大概是老师反对，认为学校不是军营，这样搞不但影响学生自由，也影响了别的学生。炊事员也不赞成，认为饭菜不好计划，也造成了浪费。于是我们的学习生活都恢复原样了，不过我们在军营学到的作风没变，动如猛虎静如泰山，做事干净利落，不拖泥带水。
我们回校已是五六月，天气已很暖和,好多农村籍的男生都打起了光脚，但女生和城镇籍的男生都穿鞋。支部书记杨遐成穿着连衣裙，脚上穿着有三五厘米高的高跟皮鞋，她个子高走在队列的前面，班长陈顺友走在队列一侧下达行进口令。第一排是四个个子较高的同学，崔国泰、寇伦孝、段国祥和杨遐成。杨遐成和段国祥身高差不多，但比崔国泰和寇伦孝要高些，走起路来，段国祥和寇伦孝大约是光脚不能踢踏，而且还要小心翼翼的不让脚被三合土路弄痛，似乎猫着脚。而支书人虽瘦，却精神抖擞，齐步走姿势很到位，昂首挺胸走步有力。或者为了防止鞋底被磨伤，鞋底上钉了护铁，所以整个队伍行进时，队首传来“踢踏”“啪啦”的声响中出现高亢的金属撞击地面的声音，有点刺激我们的神经。宋玉丰有次对我和靠后的几个人说：“听到这个声音使我想起了毛主席的两句诗‘马蹄声碎喇叭声咽’”。“差不多吧！”我们几个附和。班长的耳朵尖，大约听到我们的议论：“严肃点，不要说话！”我们相视轻笑了一下。
有一天吃午饭，菜很丰富，八个菜都有肉，油腻较重，不过男生无所谓，没觉得有什么。周嘉俊、马维英也觉得菜太油了，于是她们拿出一纸袋向盘子里倒出一些咸菜来，并请大家吃。这是一些菜丝，加入红油辣椒，看起来红里透亮，颇能诱人口味 ，我夹了一根放在嘴里，咬起来脆蹦蹦的，咸淡适中，微辣很鲜，有点像大头菜，但比大头菜更嫩更脆。我还是第一次吃到这种菜不知叫什么，便问：“这是什么菜？”“则菜！”马维英笑着回答。她一口乐山话也没让我听明白。“什么则菜？”“你搞错了，这叫榨菜。她说的是榨菜，不是则菜！”严加荣给我解释，也正了马维英的音。他这一说大家都笑了起来，马维英周嘉俊笑弯了腰，只是还没有喷出饭菜，只是皓齿微露笑得身动。周嘉俊还重复：“则菜，贼菜。”又改成普通话：“榨菜......”他们这一笑，弄得我很不好意思，弄了个大红脸，有点狼狈。这种榨菜我确实是第一次听说，也是第一次吃到，说明我自己的孤陋寡闻。后来才知道这种榨菜产于四川涪陵，故称涪陵榨菜，是用上等的羊角菜腌制后经压榨而成，所以叫榨菜，在全国甚至世界都是名菜，可惜我们这些乡巴佬哪里知道？
恢复自由生活学习的一个晚上，我走出五教学楼，准备一个人独自回七舍。刚出门后面传来了清脆的女生声音：“陈俊吉，等一下。”我回过头来，见是一位女同学在喊我，于是问：“有事吗？”并停下来等她。“没事。”她走拢过来跟我一起往宿舍走。“你这次在部队当兵干得不错，被评为五好战士，介绍介绍经验嘛！”“哪里有什么经验？你看我这个人又黑又瘦，貌不出众，资格不够，还能有什么经验？”“你这个人倒还幽默，不过我还是真心向你请教呢！”“没什么，要说有什么的话，就是从小吃苦，经过艰难苦楚的事太多了，也许天道酬勤，或者能有好收成也未可知。”“好，好一个天道酬勤！”......
（未完待读，下周见）注：特殊时期，家族史每周二刊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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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图片 @茉莉 推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