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陈俊杰
42,去北京
(抱歉,上期编号有误,应该是41章)
一九六六年九月四日重庆大学,重庆师专的八一五战士在师专广场集合,席地而坐,绝食抗议。那时还很热,烈日烤晒,广场像蒸笼……当时要求市委停止组织保皇派围攻八一五,承认八一五是革命群众组织。
由于一直得不到答复。到九月五日凌晨,八一五的组织者引导大家步行到茄子溪车站阻断成渝铁路交通,市委当局无奈只好调来一辆空车,千余师生登车直赴北京。我班绝大部分人参加了这次活动,不过大多没绝食。我挎了个黄书包穿了双胶鞋,身上大概有一元贰角钱就这样上车了。那趟火车是临时加车,一路需要不断停站让其他正式车通过。车上无饮食供应,给同学们发了些饼干,开始还觉得香脆可口,但一天三顿都的吃这些饼干便觉得难以下咽。据说后来赤卫军也上北京时,车上配了各式点心,还有榨菜,其中有个点心叫“芝麻饼”,故造反派后来戏称赤卫军为保皇军麻子兵。 这是我第一次远距离乘火车,沿途也看了不少风景。车在陕西一个小站停靠时,遇到站上有不少农民在吆喝:“卖柿子啦!卖柿子啦!”。大家正满嘴干涩无味,纷纷掏钱买柿子。我大概花了一角多钱买了柿子和同学分享。这柿子软糯,水分多,糖分多,非常甜,我以为自己能一连吃下几个,哪知一个还没吃完就腻了,以致过了多年见到柿子的腻味也未消尽,很少再吃柿子了。经过三天时走时停的颠簸,火车终于到达了北京前门车站。也不知八一五战斗团的勤务员通过什么方式联系到汽车,把这一千多人接到北京展览馆。北京比重庆冷多了,穿着单衣的学生一下火车就顿感凉意,好在人多拥挤能御寒。车过天安门,我们很激动,都请师傅把车开慢些,师傅放慢车速,并告诉我们:展览馆离这里不远,以后还可以来参观。走进展览馆不但不冷不凉,反而一股热气扑面而来,后来才知道展览馆内有暖气设施。我们暗暗松口气。这座展览馆是苏联专家设计的,空间很大,人处其中也显得矮小。同学们就睡在连铺的芦苇席上,也没有被盖,和衣而卧。因为疲倦,很快进入了梦乡。展览馆向八一五战士提供的早餐是稀饭馒头,午餐和晚餐则是烧饼,有葱花酱油汤但要付一分钱得一碗,用以下烧饼。 我们来到北京的目的是告状,告重庆市委、西南局、李井泉什么的压制文化大革命,不承认八一五是革命群众组织。至于怎么能见到中央首长,见到中央文革成员,那是“勤务员”的事,一般战士也用不上力。我们的任务就是去各大专院校看大字报,学习首都红卫兵的革命造反精神。当时还强调说不准逛公园,甚至不准参观博物馆。因为不是来游玩的。第二天,我和班上的几位同学就遵命去北京大学看大字报。来到北大校门外时,我心里有些激动,这里是我心中学习的圣地。如果不是俄语倒霉考了“五十九点五分”,我也许就在这里学习了。走进北京大学,看到道路两边都是大字报栏,里面都贴满了大字报,我们不知该看哪一张不该看哪一张,只得一边走一边用眼扫描那些大大小小的大字报,如果觉得重要就快速浏览一遍。我们在北大校园大约逛了两三个钟头,看了一些大字报,不过没发现什么惊人内容,或者说对我们没有产生什么影响,仅仅走马观花而已。看了一会儿大字报,也顺便游览了一下校园。当时的北大还是老房子多,大多显得古朴典雅,也带有时代的沧桑,有着老校名校的厚重文化气息,可惜到处是大字报和像我们这样的参观学生、取经人。在未名湖畔,看到的是荒芜的水面,它比重庆大学的民主湖要大些,周围的亭子要多些,柳树也要多些。在这里没有找到中国第一流大学的文化与学习气息,心里有点遗憾。 再过一天我们又去了清华大学,最多的也是五花八门的大字报,和外地来参观的取经学生。好在“清华园”三字尚在。当年,北京大学出了个红遍全国的人物——聂元梓;清华大学也出了个赫赫有名的蒯大富。据说,聂元梓是一位年轻的老革命,在五十年代不到三十岁的她就被定为行政十二级的高级干部,六十年代担任北京大学哲学系党委书记。她的问题出现在“四清”中。据说,在“四清”中她与工作组一起整北京大学党委书记陆平,因为彭真要保陆平,所以聂元梓倒了霉。文革初,她受到康生鼓励,干脆起来反对市委工作组,反对北京大学党委,写出了被毛泽东称之为“全国第一章马列主义的大字报”,于是名扬天下,受到毛泽东的接见和赞扬,继而成为北京大学革委会主任和九届中央候补委员。然而好景不长,不知何故在一九七零年又下了台。文革结束,在否定“四人帮”、康生等人之后,她又因打倒刘少奇、彭真等原由,被投入监狱,判了十数年的刑……据说她一直不服,到处申诉。蒯大富在文革前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在文革中拉起造反的大旗,成了北京五大学生领袖之一。据说他特别胆大敢干:一九六八年五月三十日组织武斗,致十八人死亡一千一百多人受伤;七月二十七日指挥武斗人员阻止工人宣传队进校,下令开枪打死工宣队员多名,打伤七百多人,后经毛主席严厉警告才收手,文革后在清理“四人帮”时被判刑十七年。看完大字报,我们就突破了“不游玩”的指示。我和廖忠德、宋玉丰先到展览馆隔壁去参观了动物园,第一次见到狮子、老虎、大象和其他一些从未见过的动物,开了眼界。还游览了颐和园北海公园。自然,天安门是必须去的。遗憾的是没有留下一张相片,因为没钱。在此期间,八一五战斗团的勤务员不知通过何种途径,请来了四川老乡陈毅元帅。由于事先不知,我们外出了。回来听同学说起陈毅接见的事,颇为遗憾。 我们来北京,一是告状、二是学习、三更重要,是要见毛主席。九月十四日终于得到振奋人心的喜讯:九月十五日毛主席将在天安门上接见来自全国各地的红卫兵。九月十五日午后,重庆大学八一五战士打着横幅“八一五战士想念伟大领袖毛泽东”,唱着“远方的雁快快飞……”“雄伟的井冈山八一军旗红”迈着整齐的步伐走向天安门。遗憾的是走到西长安街就走不动了,人太多,我们进不了天安门广场。无法看见毛主席、林副主席、周总理。我们寄希望于游行通过天安门时能见到毛主席。但当广场上的人撤去一些,我们进入广场时,广场上仍旧人山人海,很多人不愿离去。此时天已近黄昏,天色已暗,广场上仍有数十万,这些人也许和我们一样没见到毛主席,当八一五高呼“我们要见毛主席!”时,整个广场呼声连成一片,且一浪高过一浪。过了不久,放送着“大海航行靠舵手”的广播里传来了“红卫兵小将们革命的同志们请静下来,你们要见伟大领袖毛主席,你们是忠于毛主席忠于党的忠于毛主席革命线路的,你们的愿望毛主席知道了,他马上出来接见你们……”“啊”“毛主席万岁!”欢呼声响彻云霄。在“东方红太阳升,中国出了个毛泽东……”的乐曲声中,毛主席再次出现在天安门城楼,由楼中缓缓走向城楼西,又从城楼西缓缓地走向城楼东,一边走一边向广场上的红卫兵挥手致意,并用浑厚的湖南口音呼出“人民万岁!”以回应“毛主席万岁”的呼声。此时广场上的几十万人已疯狂了,都往金水河边挤,希望离城楼近一点,能看清伟人的伟大形象。宋玉丰、廖忠德和我手挽手终于挤到金水河边,毛主席正从城楼上向我们的前方走,虽然离城楼有几十米远,但也较为清楚地看到了他老人家的样子,那高大的身躯,慈祥的面容,稳健的步伐在我的脑海中留下了难忘的印象。毛主席离开很久,广场上的人才逐渐散去。当我们往回走时,才发现宋玉丰的鞋子不见了,打着一双光脚。我穿的是一双上大学时四哥给的一双旧胶鞋,由于鞋带系得紧鞋子还在脚上,但右脚后跟却踩出了一条裂口……
(未完待读,下周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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