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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卡尔丘克:唤醒颠倒世界的灵性 | 书评

李灿 KEY可以文化 2022-04-16


Olga Tokarczuk

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奥尔加·托卡尔丘克的作品以“怪诞的想象力”著称,在她的笔下,一切物质与非物质的存在都具有生命和灵性。


《怪诞故事集》和《衣柜》是建立在托卡尔丘克对世界深邃而奇异的思考基础上的十三篇故事。其中《怪诞故事集》是托卡尔丘克荣获诺奖前的最新作品,由十篇以“怪诞”为内核的中短篇小说组成;《衣柜》是托卡尔丘克出版于1997年的小说集,由三篇中短篇小说组成。


最新预告!托卡尔丘克的长篇小说《糜骨之壤》预计于今年年底推出,敬请期待哦~


讲述最早的发现之一就是命运

——读奥尔加·托卡尔丘克的新作

 

文 | 李灿

 

2018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奥尔加·托卡尔丘克在她领受诺贝尔文学奖的演讲中曾经提到,她有意识以来记住的第一张照片就是一张母亲的照片,照片上的母亲神情充满忧伤。她问母亲为何忧伤,母亲说,因为在她还没有出生的时候,母亲就已经开始想念她了。于是有了这样一段简短的对话:


“可是我都没有来到这个世界,你又怎么想念我呢?”


“那时候我就知道,你会想念你失去的人,也就是说,思念是由于失去;但这也可能反过来,如果你想念某人,说明他已经来了。”



托卡尔丘克说母亲的这段话给了她一生的力量,“通过孩童的感官我明白,这世上存在着比我想象的更多的’我’。甚至于,如果我说’我不存在’,这句话里的第一个词也是‘我’在——这世界上最重要,也是最奇怪的词语。”


这段话初看也许令人稍感费解,“我”还没有出生,为什么已经来了?结合后一段便会明白,我们看到的永远只是存在的某个层面,一如导演杨德昌电影《一一》中那个耐人寻味的后脑勺,托卡尔丘克想向我们展示的,是我们受视野局限所看不到那个“一”,是更多的“我”,是“我不存在”背面的“我在”。


《怪诞故事集》和《衣柜》就是建立在托卡尔丘克这样对世界的深邃而奇异的思考基础上的十三篇故事。其中《怪诞故事集》是托卡尔丘克荣获诺奖前的最新作品,由十个以“怪诞”为内核的中短篇小说组成,《衣柜》是托卡尔丘克出版于1997年的三篇中短篇小说。


△托卡尔丘克《怪诞故事集》《衣柜》

在荣获诺贝尔文学奖之前,托卡尔丘克一直以瑰丽磅礴的长篇小说闻名,无论是《太古和其他的时间》还是《白天的房子,夜晚的房子》,他们都如同被纵横交错的隐形逻辑编织起的碎片化的神秘国度,而《怪诞故事集》和《衣柜》则仿佛带我们走入碎片的内部,托卡尔丘克用她强大的感知能力和叙事才能赋予每一个碎片丰实的血脉和肌理,于是在“怪诞”的背后,我们恍然发觉,这就是我们真实生活的过去、现在、和未来。


《怪诞故事集》的第一篇《旅客》是一个相当简短却又耐人寻味的故事。它讲述了一个人幼年时期的恐惧经历。他总是在卧室的角落里看到一个灰暗的人影,用疲惫的眼神打量孩童时期的自己,直到他老去之时,有一天在昏暗的窗户中看到自己的影子,才恍然发觉童年时令自己感到恐惧的身影,正是老年的自己。


小说的结尾是这样一段话:“你所看到的人,并不会因你看到而存在,他存在着,是因为他在看着你。”这个微妙的逻辑一如托卡尔丘克母亲讲给她的那段话,恐惧常常来源于自身,我们常常受困于我们从主观出发的视角,而当我们转换视角时才会发觉事情的另一种真相。


△托卡尔丘克


《心脏》一篇则讲述了一个人因换了一颗新的心脏而发生的一系列故事。生活在欧洲的M先生因为心脏功能每况日下,便来到中国南方的一所医院换了一颗新的心脏,之后他开始梦到一些奇异的景象,产生一些之前未曾有过的思考,比如关于世界的公平问题,关于人的出生和死亡,等等。


在这颗新的心脏冥冥之中的指引下,他又来到了中国南方的一所衰败的古老寺庙,并向寺庙里的老和尚提出了自己对于人生的许多困惑,因为语言的障碍,M先生也未能得到明确的回答,但这样一个带有奇幻色彩的故事包裹的,正是托卡尔丘克对当下社会和人的生存相关的诸多问题的思考,以及向东方哲学和文明寻求答案的尝试。


正如托卡尔丘克呼吁我们应该放弃“民族文学”一词,“文学世界是一个人类经验统一的共同的心理现实”,在托卡尔丘克的短篇小说中,我们常常可以看到类似《心脏》所呈现的超越民族性,从人类共通的生存经验和文化心理去发现问题、解决我们的世界当下所面对的种种问题的尝试。这种宏大的、超越代际和文化分野的创作理念和世界观,正是托卡尔丘克诸多虚构小说背后的精神内核。


《绿孩子》一篇虚构了一种森林精灵一样的存在——“绿孩子”,他们如接受光合作用般,经受月光的照射,通体就会变为绿色,他们只吃天然的食物,共同做决定和抚养后代,这样一种乌托邦似的绿孩子的生活寄托了托卡尔丘克理想中的人与自然和谐统一的状态,以及她对人类社会中泛滥的战争、贪欲、环境破坏的反思。同时也暗合了中国传统道家思想中“道法自然”的宇宙观。



《变形中心》这篇带有科幻色彩的小说也是一次跨越种族边界、从“非人类”的视角来反观人类生活的尝试。托卡尔丘克笔下有多篇小说都建构在未来世界,她很少明确地交代故事发生在未来的某年某月,而是通过高度发达的科技水平,冷冰冰的人工智能,高度秩序化、程式化的人类生活给予读者暗示。


关于人工智能社会的《拜访》一篇也是如此,井然有序、精确度极高的社会生活本质上却是在压缩着人的生存空间,如果这一切在未来真的实现了,如果人的生活日渐规范化、程式化、肤浅、单调,如果人的灵性在被泛滥的信息和发达的科技的支配下日渐消失,那么出路在哪里?


《变形中心》里的姐姐过着优越的中产生活,却突然选择变形成为一匹狼,眼睛里闪烁着灵性犀利的光芒,《万圣山》里的神秘研究所试图通过克隆复苏昔日圣徒的基因,《衣柜》中的一对普通夫妇则通过住进衣柜寻找到弥漫无边的自然平和的力量……


这时我们方才发觉,如同安徒生童话中那个开口说话的茶壶,托卡尔丘克笔下的一切物质与非物质的存在,都具有生命和灵性。



托卡尔丘克在她的作品中说:“世界颠倒了”;她在演讲中说:“我们的世界出了问题”。于是她用“怪诞”的想象,用“百科全书”式的创造力,一次次为我们呈现着这个颠倒的世界,而在“颠倒”之中,世界的真实图景反而愈发的清晰。


当我们走进托卡尔丘克笔下这些虚构的世界,才会再一次明白她如何用母亲给予她的力量,超越凡俗的物质世界,超越偶然,超越因果联系,超越概率定律,在我们惊异的凝视中打开叙事的维度,呈现那“更多的我”和一个我们既熟悉又陌生的世界。


“讲述最早的发现之一就是命运”,在今天,托卡尔丘克依然在用她的讲述唤醒我们心中沉睡已久的灵性,发现着命运的种种可能。


本文首发于《北京晚报》2020年11月7日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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