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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年代的农村都吃什么







七十年代的农村都吃什么?

来源:凯迪社区



    我们这里是黑龙江的三江平原,土地肥沃,一马平川,当时为全国最主要的产粮区,每年都为国家提供了大量的粮食。然而作为农民的我,在记忆中却从未吃饱过。

    首先说主食。当时国家每年都为农民制定口粮指标,俗称“口粮线”——丰年皮粮500市斤,歉年300市斤。所谓的“皮粮”就是没有磨成米面的原粮。原粮磨成米面一般按%70计算,也就是说最好的年成,每人每天的口粮也不足1斤。农民饭量大,1斤口粮自然不够——说来好笑,当年我最喜欢的是出工修大河,虽然辛苦,却可以吃馒头喝豆腐汤。体力好的,四两馒头,一顿能吃七、八个——您算算,他们一天需要多少粮食?您千万别笑俺农村人饭桶,吃少了他干不动活儿呀!

    我们这里没实行“工分粮”,男女老少基本没有差别。吃的是真正的“大锅饭”,所以孩子多劳力少的人家多有余粮,而劳力多孩子少的人家,却经常食不果腹。就像我家五口人没有小孩,虽然我和哥哥都是好劳力,可是一到青黄不接的时候就没米吃了。好在有块自留地可以种点土豆、苞米,每当这时几乎天天烀土豆,啃青苞米。

    社员分的口粮,品种主要是苞米,其次是高粱谷子、再次是小麦和黄豆。

    苞米的吃法,主要是磨大碴子和苞米面。大碴子可以熬粥、闷干饭;苞米面可以蒸窝头、贴大饼子——干这活有点技术含量:做得好酸甜,做不好一股脚丫粪味儿。现在有人说窝头、大饼子好吃,那不过是吃个新鲜,叫你一天三顿试试?不吐才怪!苞米的另外一种吃法叫“攥汤子”,即把苞米放在缸里浸泡多日,然后磨成水面,压干后再用“汤子套”攥成粗面条状洒在锅里,煮熟即成。“汤子”比较好吃,但因吃多中毒的事件却时有发生。现在才知道,原来苞米一类的粮食,腐败后会产生一种“黄曲霉素”,对人体危害极大。

    高粱米煮粥比较好喝,但必须加碱,否则酸涩。高粱米也可以闷干饭,但饭硬伤胃——那时的农民多有胃病,主要就是高粱米饭吃的。

    现在的小米价格超过大米,主要用于煮粥,但那时主要是闷干饭——在我的记忆中,小米干饭是最难吃的。那时候做饭用的是大铁锅,先把小米放在锅里煮熟,然后用笊篱捞出装盆再放在锅里蒸。由于火候不足,硬而发涩,嚼在嘴里就像沙子。谷子产量低,但必须得种,因为谷草可以喂马。

    小麦每年每人只有30来斤——吃面必须去城里的面粉厂用小麦兑换。我们村老崔家的大儿子崔某双,是面粉厂的验质员,勒大脖子连家乡人都不放过,队里每次换面,都要白送他一麻袋白面。回村时大小队干部请吃请喝,远迎近送,神气的了不得。他还吹嘘说他家吃饭顿顿四个菜。

    30斤小麦,能出20多斤白面,所以除了逢年过节或者家里来客,平时几乎吃不着。我之所以喜欢出工修河,就是为了能吃上白面馒头。至于大米根本就吃不到。70年代我们这里基本不种水稻。要吃大米,得与邻县的鲜族公社用玉米碴子兑换,二斤大碴子换一斤大米。

    其次说鸡鱼肉蛋。现在的人粮食吃得少,是因为鸡鱼肉蛋吃得多。那么七十年代的农村能不能吃到鸡鱼肉蛋呢?

    鸡——那时没有养鸡专业户,一家最多不超过10只,主要用于产蛋卖钱,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宰杀吃肉。

    鱼——那时也没有养鱼专业户,靠自然捕捞产量很低,江鱼市面上基本看不到。不过我们这里可以吃沼泽地里出产的泥鳅、蛤蟆等杂鱼,但很少有人食用,因为缺油,做出来发苦难吃。

    蛋——当时鸡被称为“农民的小银行”,可以换来一年的油盐酱醋。但因饲料缺乏,产蛋量极低,一年也就七八十个。当时的鸡蛋是非常珍贵的,除了产妇,不到年节舍不得吃。记得公社副主任王某仁的爱人生孩子,下奶的人排成队,收的鸡蛋数不过来。求邻居家的小孩子帮他查个儿,查了一上午没查完,把小孩子累跑了。一时间传为笑谈。

    肉——现在的猪都吃玉米,那年代的猪可没这么幸福。最好的饲料是麦麸和玉米糠还有草籽,但数量很少,只能作为“佐料”;其次是苣荬菜、甜菜叶;再次是谷糠和高粱糠,这两样粗糙苦涩,猪不爱吃;最次是高粱壳儿和豆稳子,几乎没有一点儿营养。猪更不爱吃。一头猪喂养一年,最多能长一百四五十斤。

    当时国家规定:社员养猪必须卖给国家。一头卖半头,两头卖一头,而且价格极低,一等0·32元,二等0·3元——我们公社收购站的王老抱最黑,在他手里从来没收过一等猪。因为养猪赔钱,所以除了生产队为了应付上级号召养个一二十头,社员们基本不养。社员们不愿意养猪,还有一个原因,由于防疫不到位,几乎年年发生猪瘟,一死一窝。因为没人愿意养猪,所以要想吃肉很难,过年时能吃顿饺子也就不错了——现在几乎每逢过年政府都要保证叫老百姓吃上饺子,但那时却从来没人关心这事儿。

    再次说蔬菜水果。按说农民种地,蔬菜水果应该不缺,但当时的政策是“以粮为纲”,种地必须遵照上级下达的指标。除了城市郊区的菜农,其他地方种菜属于搞资本主义。社员虽然有自留地和房前屋后都有小园,但因缺少农药抵御虫灾,很少收成——当时的农药有乐果、六六粉、敌敌畏,但须经公社批准。所以黄瓜、茄子和豆角这类蔬菜吃得很少,每当吃饭,就是随手从小园里薅一把葱叶或小白菜什么的蘸酱。实在无菜可吃的时候,就挖地里的婆婆丁和苣荬菜凑乎一顿。冬季的蔬菜主要是酸菜和土豆,再有就是咸菜了。

    都说东北的名菜是猪肉酸菜炖粉条,而那时不要说猪肉,能吃上一顿粉条就不错了——粉条是土豆做的,按说农村应该不缺。但自留地里的出产有限,七八斤土豆才能换一斤粉条,普通社员谁家舍得?那叫不会过日子! 

    常言道:“贵人吃贵物,穷人逮豆腐”,但那时吃顿豆腐就等于过年。有一次嫂子回娘家串门,偏赶上中午来了个卖豆腐的,母亲就用仅存的一点黄豆换了两块豆腐。晚上嫂子回来听说就哭闹起来,说母亲心眼不正,背着她吃好吃的。我当时非常气愤,背后骂她馋嘴巴子不要脸。昨天偶然跟老伴儿提起这事儿,老伴儿却说:“这就是妈的不对了。既然豆腐那么珍贵,你倒是给人家留点儿啊。这不是明摆着拿儿媳妇当外人儿吗?”我本想辩驳几句,可是转念一想:老伴儿说的没错:一个不年不节的时候,你吃什么豆腐呀? 

    豆油是极其珍贵的,每人每年只有5斤。我家的豆油,平时都装在一个大肚瓶子里——就是那种刻着阳文“发愤图强”字样的大绿瓶子。不想冬天来临,油瓶底冻在了碗架柜上,母亲用力一扳,瓶底炸裂,一瓶油全洒在地上。母亲吓得大哭,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收起小半瓶。从此她便动了心思,用根筷子穿了一枚铜钱,炒菜时就把筷子伸进油瓶再朝锅里滴几滴,二斤豆油用了差不多一年。

    那年月家里来人是很尴尬的。夏季还好说:在小园割绺韭菜炒个鸡蛋也就凑合了。但是到冬天可就为了难,除了酸菜、土豆就是咸菜,你叫客人怎么吃?好在后来供销社出售一种“人造肉”,每当来人,父亲就打发我去买两包——“人造肉”,又叫“腐竹”,其实就是豆腐皮。虽然叫“肉”却没有肉味,但不管咋说它也叫“肉”,总比酸菜炖土豆好看一些。

    我家园子里有杏树、李树、花红和海棠。所以每年秋季都能吃到一点水果,但是橘子、菠萝、香蕉、这些南方水果,不用说吃,连见都没见过。1979年我上大学时去住在市里的二舅家串门,表弟给我买了几个橘子,我不管三七二十一,拿过一个就吃。表弟在一旁嘿嘿偷笑。我问他笑啥?他说“你没吃过橘子呀?这玩意得扒皮!”把我臊得满脸通红。不过还有更可笑的,听同学宋x利说,他有个山东的亲戚来家串门,给他买了个西瓜不知道怎么吃,抱在怀里使劲啃。我听了非常尴尬,不知道表弟怎样看我,一定说我是个山炮屯二迷糊吧?所以后来有了孩子,只要市上有时新水果出售,不论价格多少,一定买给他吃。生怕他像我一样遭人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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