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在游戏叙事中建构和提升叙事者的权力
1 问题自设:叙事不止话语的精准调用
1.1 游戏叙事的定义
导师对叙事的定义:
通过话语的精准调用,构建自身场域,实现创作者感受传达的过程。
基于这一描述,对本文游戏叙事暂下定义:
游戏叙事是作为传者的游戏设计者,通过话语的精准调用,构建自身场域,实现设计者感受传达给作为受传者的玩家的过程。
1.2 游戏叙事发展趋势:基于相关理论分析
图1 场域理论、符号学和传播学视角下游戏叙事的信息传播过程
·话语的精准调用:
话语的精准调用,指向了传播场域中传播信息本身的结构和内容,是传统传播学和符号学的传递观思想的体现(e.g.游戏叙事目前主流的芝加哥学派/结构主义学派)。
话语精准调用意味着传播信息结构和内容的精准性,保证传者的信息可以精准地被受传者理解,是传者和受传者间场域得以构建和交互的前提。
话语的精准调用,是游戏叙事常规的关注重点。
·传者/受传者的权力关系评估:
传者/受传者的权力关系评估,指向了传播场域中传者和受传者本身的结构和内容,直接展示传播场域中两者的权力关系,是近年传播学和符号学的仪式观思想的体现。
传者/受传者权力关系评估,在游戏叙事中主要是受传者在理解传播者信息后,在判断信息内容本身的基础上,根据传者与自我的权力关系判断对信息的重视和接受程度的过程。
简言之,信息不只是精准地组织就可以获得符合传者预期的传播效果,在精准基础上,还不能忽视权力。根据效果研究,同样信息不同传播者发出,效果存在差异。原因就在于场域中传者受传者本身的权力关系。因此,游戏叙事场域中传者权力的强化,对游戏叙事具有重要性(重要性的具体表现在下文分析)。
综上,个人推测,由于仪式观在国内学界研究引入较少,结构主义是目前游戏叙事的主流,导致:
·趋势1:传者(游戏设计者)在场域中通过游戏叙事本身权威的建构被忽视,影响游戏叙事的实际传播效果。
此外,游戏叙事被认为相对于其它艺术形式的叙事,其特征就在于交互性更强。
更强的交互意味着在传播场域中传者给予受传者更高程度的自由,是对权力的舍弃,直接导致场域中作为传者的游戏叙事者(设计者)权力关系相对削弱。
而游戏叙事出于发挥交互性特征的思路,导致:
·趋势2:传者不断对受传者赋权,传者的权力被主动削弱,强调高交互的开放世界、多线剧情的发展潮流就是实例。
1.3 问题引出:游戏叙事建构叙事者权力
• 如何在游戏叙事中建构和提升叙事者的权力(提升的途径)?
• 提升的途径将为叙事带来怎样的效果(提升的意义)?
2 建构游戏叙事者权力的途径及意义
——体验“神圣”
2.1 游戏叙事建构神圣体验的意义和可能性
2.2.1 神圣的定义
根据迪尔凯姆和奥托的定义,神圣是具有以下特征的存在:绝对权威,模糊,超验,不包含知识,鼓动;神圣无法直接传递,可以通过世俗中介物进行自我表征。
2.1.2 建构神圣体验对游戏叙事的效果/意义
神圣具有绝对权威的特征,表现在玩家在被自己判断为神圣的对象交互过程中,会出现臣服、重视、信仰的体验反馈。
结合传播学效果研究理论,这意味着,如果游戏叙事的话语精准调用导致意义可以被准确地传递,那么玩家将会对话语产生如下反馈体验的改变:
• 反馈体验的情绪放大:游戏叙事传达信息造成的情绪体验反馈放大,反馈体验更激烈。
• 反馈体验的认同矫正:无论游戏叙事传达的信息是否符合玩家预期,玩家都倾向于将其认同和记忆该信源传递的意义和体验,而不会出现因玩家拒绝接受信息而产生传播不顺的情况。
通俗举例,同样一句话,从你崇拜的偶像和一个你不关心的陌生人口中说出,传播效果的情绪体验的强烈程度,和重视、执行的动机程度是不同的。
★ 因此,概括游戏叙事建构神圣体验的意义:
当神圣被体验,反馈将体验存在情绪放大和认同矫正效果,此时该信源(叙事者)的感受将被最大化、最顺畅地传达,增强游戏叙事的整体传播效果。
2.1.3 运用认知理论分析建构神圣体验的可能性
图2 玩家对游戏叙事对象的认知体验过程
通俗举例,玩家体验一个游戏的人设和剧情的过程,就像摸盲盒,玩家获取了毛绒绒、多足、 冰冷的特征,就会根据已有的判断这是蜘蛛(一个存在于玩家已有认知中的刻板印象),产生对应的缩手反馈和恐惧的情绪体验(调用刻板印象对应的反馈)。
所以,通过游戏叙事建构神圣体验提升游戏叙事者在场域中的权力,基本思路如图:
图3 游戏叙事建构神圣体验提升场域中权力的基本思路
★ 对上图的基本思路解释如下:
Step 1 将神圣体验的各条特征,通过游戏叙事,赋予同一叙事对象,建构神圣体验(2.2中会进行详述)。
Step 2 玩家将在和此叙事对象的接触中,将其辨认为神圣(成功调用认知中对神圣的刻板印象),从而执行对应的心理和行为反馈(情绪放大+认同矫正),令绝对权威提升该叙事对象在传播中的权力,提升叙事效果。
Step 3 利用建构起神圣体验的叙事对象,令其传递叙事者想要传达的重要信息和体验,提升游戏叙事者相对于玩家话语的权力。
而这也是对通过游戏叙事建构神圣体验提升权力的一般方法的概括。
2.2 游戏叙事建构神圣体验的具体途径
根据神圣的定义,神圣无法直接传递信息,而需要通过世俗中介物进行自我表征。具体而言,神圣可以通过三种具体形态的世俗中介物传递,分别是:器物形象(符号)、行为动作及语言文字(表意实践)。
2.2.1 器物形象(符号)
器物形象在游戏叙事中对应最狭义的叙事对象,可以是一个器物信物,或一个具体的角色;器物形象是3种具体形态中最为核心的世俗中介物,也是另2种世俗中介物得以形成的前提。
通俗举例,宗教必须围绕一个具象的人格化角色或器物展开,例如宙斯、羊、三角。器物形象直接作为信仰和臣服的对象、符号,有了器物形象,才有围绕器物形象的表达。
因此,游戏叙事界定器物或角色形象,选择“谁(什么)是神”,是建构神圣体验的第一步。
·游戏叙事选择器物(角色)形象进行界定,可归纳为3种途径:
表1 建构神圣体验时,游戏叙事器物形象的选择方法
图4 器物形象选择方法的差异
1. 从挪用到原创,器物形象的原创性增高:
2. 从挪用到原创,器物形象引发神圣体验进而建构权力的可能性降低:
前文描述了如何通过人类的认知过程来建构神圣的体验,但实际操作中玩家有可能无法仅通过仪式和语言层面的世俗中介物认知神圣(而这也是器物形象作为神圣的世俗中介物3形态中最为重要的原因),转而形成其它认知。从器物形象层面给玩家符合神圣体验的视觉冲击,提升游戏叙事建构神圣体验的成功率。
因此,如果希望在游戏中建立神圣,选择符合目标用户文化背景的已有器物形象进行界定和微创新,也即挪用,是各种题材游戏中,游戏叙事建构神圣体验的优选。
3. 从挪用到原创,受器物形象限制的,世界观架构和具体叙事内容的自由度增高:
使用现实世界已有的器物形象,意味着要使用该器物形象指向神圣体验(宗教或神话)其它层面的世俗中介物(行为动作+语言文字),意味着在世界观架构和具体叙事内容中难以出现违背该宗教或神话基本规则的元素,否则神圣体验将无法建构。
因此,一些特殊题材,例如科幻、幻想、未来题材的游戏作品,考虑世界观架构和具体叙事内容自由度的问题,如果依然希望建构神圣体验,牺牲神圣体验建构的成功率,使用原创方法选择和界定器物形象,是合适的选择。
2.2.2 行为动作和语言文字(表意实践)
在选定作为神圣体验最核心世俗中介物的器物形象后,使用另外2种世俗中介物——行为动作和语言文字,对器物形象的神圣特征进行表达,是建构神圣体验的第二步。
行为动作和语言文字,涵盖了游戏叙事围绕符号制定的一套表达规则的两大层面。这两者是对于器物形象这一符号的表意实践,强调符号与场景的互动过程是仪式的,即遵循一定的规则。
通俗而言,在选定“什么是神”后,进一步建立和神交互的规则,才能让玩家明确和强化对神的特征认知。
• 游戏叙事建构的、一套围绕器物形象的行为动作的互动规则,需求规则中具有大量可被辨认为神圣的特征,具体可以有以下方法/途径,进行表意实践的规则建构:
表2 建构神圣体验时,游戏叙事在行为动作和语言文字(表意实践)可用的方法途径——血源诅咒为例
可以看到,血源诅咒围绕“古神”这一被设定的器物形象,在语言文字和行为动作的表意实践上,进行了符合各条神圣特征的游戏叙事。
结合器物形象部分的描述,可以归纳出以下结论:
★ 游戏叙事建构神圣体验的具体途径:
Step 1 游戏叙事以界定器物形象的方式,明确设定和传递同一叙事符号。
Step 2 以该符号为中心,进行符合神圣体验各特征(即模糊、超验、不包含知识、鼓动、绝对权威)的行为动作和语言文字层面的游戏叙事。
而这也是对2.1末尾通过游戏叙事建构神圣体验提升权力的一般方法Step 1的具体扩充。
3 总结:关注叙事者的权力
本文选择了与传统游戏叙事研究不同的视角,由对作为传播内容的话语精确性的关注,转向对作为传者和受传者权力关系相对的强弱。
游戏叙事由于结构主义思维主流+设计者强调交互性的趋势影响,作为传者的游戏设计者(叙事方)相对受传者(玩家)的权力被忽视和削弱,对传播效果造成负面影响。
但是通过强调对权力关系的重视,并提出游戏叙事建构“神圣”体验的具体途径,能够一定程度上增强叙事者在游戏叙事中相对于受传者的权力,从而带来情绪放大+认同矫正的正向传播效果,获得更符合设计者期待的玩家反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