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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刻拍案惊奇|杀三人后自首没人信,他再杀两人……

法治周末报 法治周末报
2024-09-13

资料图


大致坡派出所民警张翔忽然感到惊恐。他想到:这酒鬼万一说的是真的,就这样把人放走了,岂不是一场大祸?他反应过来,让林飞在所里接电话,自己急忙拿起车钥匙,发动警车,开出去四处寻找谌黄业。可哪里还有谌黄业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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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六  海阔藏形多年鱼上岸,天空铩羽连夜鸟投林


文丨张建伟

责任编辑丨尹丽


词曰:


浪花有意千里雪,

桃花无言一队春。

一壶酒,一竿身,

快活如侬有几人?


一棹春风一叶舟,

一纶茧缕一轻钩。

花满渚,酒满瓯,

万顷波中得自由。


此李后主词也,只道是人生在世,顺天应时,取其自然,风清日丽,无妄无灾,何等快活。人之休咎,或由自作祸福,或由外界牵压,若能老实本分,处事聪明,行无坎坷,逢凶化吉,见魅惑能抵御之,遇危机时能化解之,此即吉人幸事也。《管子·形势》云:“顺天者有其功,逆天者怀其凶。”世人不可不铭记在心,慎而思之,守而不失。
不过,有时命运捉弄人,正如范伟所言:“哎呀,防不胜防啊!”各位看官,记否收在中学课本当中的莫泊桑短篇小说《项链》,说的是:一个漂亮女人玛蒂尔德,不幸生在小职员家庭,家资不厚,没有水晶鞋与玫瑰花的幸运,无法结识有钱又有地位的人,既然不能使豪富之人认识她、了解她、爱她和娶她,只能将就着嫁给一个教育部小科员。


为了参加一次舞会,她向朋友借了一串金刚钻镶成的项链,过了一个难忘而销魂的夜晚——在舞会上,她的美丽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尽兴而归的途中,才发现项链丢失,这真的让这一夜销了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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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妻二人不愿声张,只得到首饰店找寻一串相同的项链,幸而找到了,便咬牙花费三万六千金法郎买下来还给朋友。然而他们为此到处债台高筑,欠下的将近二万金法郎的债务不能不还。
为了偿还债务,两口子节衣缩食,玛蒂尔德为别人打短工。两人劳苦十年,总算还清债务。不过,经过十年辛苦岁月的揉搓,玛蒂尔德已由年轻美貌女人变成了粗壮强健且耐苦的穷妇人。她乱挽着头发,歪系着裙子,露着一双发红的手,毫无顾忌地高声大嗓说话,豪放地用一大盆又一大盆的水冲洗地板。
偶尔闲下来的时候,她会回想从前那个夜晚的舞会。那时,她美貌动人,心情快活,像瞬间布满夜空的绚烂烟花。
有一天,她在街上看见一个带着孩子的妇人,认出就是当初借她项链的那位太太。对方仍然年轻美貌,魅力十足。
马蒂尔德心想,既然还清了债务,不妨告诉她事情的原委。当她把事情经过告诉给那位太太。那位太太大为感动,抓住她两只手说:“亲爱的玛蒂尔德,不过我那一串本是假的,顶多值500金法郎。”
噫!命运捉弄人,真是令人惊心动魄。连作者都不禁感叹:“倘若没有丢失那件首饰,她现在会走到什么样的境界?谁知道人生真是古怪,真是变化无常啊,无论是害您或者救您,只消一点点小事。”
说到这里,给各位看官说一奇事,也是祸患随身脱不得,忧惧压头一时消。本来忧患如同藤缠树、龙盘柱一般,到头来却不料是乌龙一场。想当初,这场祸端也是偶然而起,有分教:


只因一时误会,弄得卅载不安。


话说江苏徐州有一青年,名叫李米虎。这天夜晚,他和朋友冯石军相约到家常菜馆喝酒。此酒馆离冯石军租住平房不远。两人开了一瓶白酒,你一杯,我一杯,正喝到兴起,门外进来有四五个人,看上去流里流气,都是闲杂人等。
这几位嗓门很大,说话旁若无人。进门扫视一下,选了靠近他们二位的一张酒桌坐下,大声吆喝着让服务员过来点菜。先上来几个凉菜,十几瓶啤酒,几个人就喝了起来。
十几瓶啤酒很快落了肚,他们又要了十几瓶。内里一个光头、带着金链子的家伙掏出烟来给他们同伴散过去,把烟点起来。不一会儿,酒馆里立即烟雾腾腾。
那光头坐在李米虎背后,抽着烟,不断向地上吐痰。其他几位,也偶尔向地方吐上一口。
冯石军顿感恶心,忍了半晌,实在忍不住,便站起来道:“哥们儿,别连抽带吐行吗,人家这儿吃饭呢!”
话音刚落,那几位瞧了过来。光头一脸不悦,嗔道:“我就吐了,怎么着?受不了,就滚!”另一个一脸横肉的家伙也嚷道:“穷讲究什么?!”
李米虎见对方气势很盛,反呛道:“还让不让人吃饭了?没素质!”
那几位听了,霍地站起身,有三位还拿起酒瓶,道:“挺嚣张啊,老子教训教训你!”
服务员一看,这就要打起来,赶紧过来解劝,好歹把那几位爷劝坐下来。
那光头出去了一会儿,原来是借外面的电话去叫人。李米虎、冯石军哪里知道?服务员过来给二位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离开避祸。李米虎、冯石军本就扫了兴,现在意兴阑珊,结了账走出酒馆,朝着冯石军住处的方向走。他们一路上骂着“真晦气”,没注意已经有人远远地跟着他们。
到得冯石军住处,刚进门坐定,忽然门被冲开,酒馆中那几个人跟着冲进来,揪住二人便打,还在那住处一通打砸,房间里顿时一阵混乱。冯石军头上很快见了血,李米虎头上、身上也在乱拳之下遭了殃。
混乱中,李米虎挣脱开,吼了一声,抄起一把椅子向扑过来的一个家伙砸下去。对方冷不防肩膀挨了一下,站立不稳,摔倒在地。李米虎抡起椅子,朝着那光头砸过去,正打在那人头上。这一下很重,光头哼了一声,倒在了地上。
冯石军趁乱摸了把刀出来,向扑过来的三个人挥舞着。那几位一眼看见刀,忙往后退。冯石军拉起李米虎,便往外逃。
逃到外面,停了两个小时,李米虎、冯石军小心回去观察,见那几个人已经离开,地上有些血迹。
李米虎问冯石军:“你捅到他们了?”
冯石军道:“不知道,可能吧。”
两人商量,冯石军道:“这地方不能待了。我把门锁了,你回去,我另外找地方躲躲。”
两人七手八脚归拢了一下乱七八糟的房间,观察外面,只有几个邻居探头探脑地关切着。两人出去支吾几句,便离开了。
李米虎独自回到自己的住处,觉得后怕,又想自己下手不轻,冯石军挥刀时又伤了人,这罪过可能不小。他一晚上没睡好觉,有点声响,就紧张地蜷缩在床,临到四五点钟才睡去,合上眼便噩梦连连。
正在朦胧睡觉之时,忽听到附近警笛声响,他一下子惊醒,想到:一定是前一晚打伤了别人,警察要来抓人。等了半晌,听外面没有动静,他判断:此地已不可久留,不如赶紧收拾行李,远走他乡。
见外面无人,李米虎悄悄打开门,心里默念:“就此远走高飞吧,但愿免了这牢狱之灾。”正是: 


海阔凭鱼跃,天空任鸟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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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米虎出了门,心弦绷得紧紧的。这要是绷得不紧,估计心都能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他想,要逃出生天,得往北边走,找人少的地方落脚;往南走不行,南边人口稠密,城镇到处都是乌泱乌泱的人。
思来想去,他想到了一个地方:内蒙古。内蒙古人少,有些地方开矿,容易找到工作。那里管吃管住,容易藏匿。
李米虎登上北去的火车,一路逃到内蒙古。问来找去,他到了阿拉善左旗。那里的山上有一处煤矿。他找了份工作,就此隐匿下来。
毕竟心虚,有点风吹草动,他就换一份工——在这个煤矿干一段时间,又换一家;预感到有暴露风险,就赶紧离开。
就这样,他在煤矿工作,在砖厂工作,都是打零工,说不尽的辛苦。虽然能以此养活自己,可是心里存着事,与同事不敢深交,话也不敢多说。一年三百六十日,他竟没睡过一天踏实觉。
在阿拉善左旗生活多年,李米虎想挪个地方,便想到了宁夏。到了那里,他还是打零工,把白天过成夜里。一转眼,又是几年过去了。
看惯了草原、荒滩与丘陵,他想到不能老在草野荒原过日子,得找个城市落脚了。于是,他到了银川。
这一年,湖北武汉发生了新型冠状病毒疫情,蔓延全国,各地防控森严,人员排查很紧,银川也不例外。李米虎的心又揪了起来。他一想,自己藏匿了这么多年,不敢住宾馆,不敢交朋友,不敢联系家人,听到警笛声就吓个半死,便是摆脱了囹圄之苦,这零打碎敲的精神折磨也会要了他的命。这么多年,他也想过自首,可要付诸行动时,却又没了勇气。
这次,他想给这难熬的日子做个了结。
到了十月,宁夏天气转凉。一天夜里,李米虎望着蓝黑的夜色,看那月亮清冷惨白,回想已经三十年没回家,也不知父母怎么样了,心情甚是低落。他到不远处的一个小酒馆,要了瓶白酒,点了三个菜,恓恓惶惶,独自吃起来。
酒馆里都是三五成群,有说有笑,喝酒聊天。他酒喝得闷了,想起三十年前的那个夜晚,不由得泪流满面。酒馆老板过来问他,他也不回答,结了账便往外走。
回到住处,李米虎躺在床上,又辗转反侧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他下了决心,拨打报警电话,告诉接线员要自首。
银川市公安局下达指令后,满城北街派出所民警来到李米虎说的地点,把他带到了派出所。
李米虎坐上警车,内心像梦中的青海湖,安谧平静。他觉得,有一种心理放松后的疲劳,就像长跑后躺在床上的感觉。他的梦里出现过多次被抓的情景,每次都很惊悚,但这次真的坐上警车,却完全没有了梦中那种紧张感。
到了派出所,有民警问他事实经过,他说:“我想通了,不想再躲藏了。三十年了,太煎熬了。”之后,叹息道:“我是个苦人啊!这三十年,日子过得太苦了,有苦说不出。这么多年,我这是第一次向别人诉苦,我不想再逃下去了。”
民警问明他的身份,输入内部电脑系统查询,却查不到他在逃信息及涉案信息。警察又核实他的姓名和基本情况,案发时叫什么名字,有没有记错:“这么多年来,你改名换姓,会不会忘了户口上的名字了?”
李米虎一时懵住了,想了半晌,说道:“没有记错啊!”
银川市公安局联系徐州市公安局,仔细核实。原来,从来就没有李米虎在逃信息和涉案信息。警察把这一情况告诉给李米虎,李米虎的脑子里翻江倒海地乱起来。当他明白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忽然掩面哭泣。他喃喃自语:“我要回家,我得去看看我妈。”
民警问他:“这么多年,你家人的情况不明。也许他们早就搬了家,你怎么找他们呢?”
李米虎听了,怔怔说不出话来。民警说:“我们帮你查查吧。”
民警多方查询,总算帮助李米虎联系到了他的亲人。通话的时候,民警用自己的手机,打开视频,让他看到了自己的姐姐、姐夫。
他姐姐看到视频中皮肤黝黑、鬓角已开始有了白发的李米虎,不敢相认,再听李米虎一口浓郁的西北口音,更是疑心弄错了人。李米虎跟他们聊了半天,对方才把心放下来,只盼着他赶紧回家。
他问姐姐:“父母还好吗?”
姐姐在电话那一头哽咽:“咱爸妈已经不在了。”
李米虎听了,再次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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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米虎要回家了。但这么多年,他没有用过身份证、手机,也根本不记得自己原来的身份证号,无法购买回家的火车票。最后,还是民警出面,帮助他买了回徐州的车票。民警还送他回住处收拾东西,又送他到火车站。
千恩万谢之后,李米虎告别民警,坐上了火车,向父母之邦进发。感受着车厢的微微晃动,他在想:“回去见见冯石军。问问那天之后,发生了什么情况?”他望着窗外的景象,好像做梦一般。正是:


渔翁归后汀沙晚,飞下滩头更自由。


各位看官,这一段奇事,因自首而终结了一场乌龙。要说这自首,乃是自己告发自己的意思。未为官府所知悉之犯罪,犯罪人自我告发,谓之自首。首者,非头领之意,乃告发之意也。
说到自首,再给各位说一段奇案,也是一个悲剧,让人闻之啧啧称奇。
话说有一湖南人谌黄业,在家务农为生。一日种地之时,低头看满地青绿,抬眼望一天湛蓝,心想:世界这么大,我不过二十五岁年纪,何必守着这一块方寸而不去外面闯荡闯荡,赚许多银子?他思忖,不如从湖南去海南,看看那里的光景如何,总比在家无聊要好。
说走便走,跟父母打声招呼,他便收拾行囊,辞别桑梓地,去往海南。湖南乡下,许多年轻人都出去打工,父母留他不住,也便由他去了。
谌黄业到了海口,先在大致坡搞种植养殖,后来又去了文昌,在东路镇还是搞种植养殖。他本来满怀希望来到这里,想要多赚些钱,没想到时运不济,种什么赔什么,种多少赔多少。到头来,不但没赚到钱,反而负债累累,那心情也就低落到谷底,看什么都带些怨气。
转眼过了十年。他人到中年,还未娶妻,满腔愁闷,无人诉说。
这一天,林小妹在文昌市东路镇的木材切片厂门口拦住他。这林小妹是他邻居,海南本地人,平日里对来自外地的谌黄业颇有些隔膜,素来不理不睬。这次将谌黄业拦住,让他颇感诧异,正要询问,只听林小妹道:“你拿出来吧?”
谌黄业摸不着头脑,问道:“什么呀?”
林小妹道:“你是不是拿了我的钱?”
谌黄业一听,一脸惊怒:“我拿了你什么钱?”
“我放在家里柜子上九百块钱,不是你拿的,是谁拿的?”
“你怎么凭空诬赖人,我几时见了你的钱?”
“有人看见你站在我家门口,你还不承认?”
“我何时去过你家?”
“就是丢钱那个早上,有人看见了!”
“谁看见我拿你钱了?”
“那你别管,反正有人看见了!”
“我没偷你的钱!”
“就是你偷的。你们这些外地人,就是手脚不干净!”
谌黄业大怒:“我没拿你的钱,你滚一边去!”说罢扭头,气呼呼地走了。林小妹冲着他的身影,一个劲儿詈骂。正是:


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


谌黄业越想越气,心想自己日子过得不如意也就罢了,还被一个“烂女人”欺负。这口气,他是咽不下去的。
过了几日,谌黄业在门口又见到林小妹。他怒气未消,不想理睬这个女人。
林小妹满脸不自在,先赔上一副笑脸,道:“谌哥啊,真对不起啊。钱找到了,没丢,冤枉你了。”
谌黄业听了,一点好脸色也没给,呛道:“我本来就没拿你的钱,你骂得人家都以为我偷了你的钱,你必须证明我的清白!”
林小妹听后,一努嘴走了。这让谌黄业愈加气愤难消。
接下来的几天,谌黄业一见到林小妹,就要她证明清白。林小妹以为私下道歉就完事了,那晓得这人如此难缠。她心想,再去传扬说自己搞错了,也是没面子的事,因此始终不肯。
谌黄业愈加恼怒,发狠道:“这件事是我的奇耻大辱,你不还我个清白,看我的手段!”
林小妹听了,也花容变怒容,道:“你还能把我怎么样是怎的?你让我怎样,我偏不怎样,看你能怎样!” 
谌黄业道:“那咱就走着瞧,你别后悔!”
林小妹一脸鄙夷:“我后悔什么呀,你以为你有多大本领,切!”让她想不到的是:
风水龙虎不可混,吉凶休咎由此来。
过了两天,午夜过后,谌黄业关着灯在床上和衣仰卧,向头上黑暗处瞪大眼睛。约凌晨三时,他从床上起来,打开灯,将准备好的一把尖刀拿在手上,仔细看了看锋刃,悄没声息来到林小妹住处。
他小心撬开门,闪进屋内。林小妹和她的两个儿子符铭亮、符名俊都已经睡熟。谌黄业照准林小妹的左胸心脏部位一刀戳进去,又朝脖子抹了几下,林小妹登时断了气。
谌黄业一不做二不休,又将林小妹的两个儿子捅死。可怜这两个孩子,仅是总角之年,睡梦中糊里糊涂便送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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谌黄业杀人后,并不惊慌。看看已经四点多,无人知晓。他也不打算逃走,见林小妹家有一辆自行车并未上锁,蹬上车,先回趟家。
进了门,他把带血的衣服脱下来,洗了澡,然后将换下的衣服扔在洗澡间。他用刀割下一段黑色绳子,再用一张红色毛毯裹好了刀,绑在自行车后架上。揣上一张本人的户籍资料,他骑着车到了大致坡农贸市场。
市场里,早早有人在做生意。他便买了15元钱猪肉和1元钱大葱,拿进一家河粉店加工店,让伙计给加工成早餐。他又到河粉店对面的小店买了两瓶啤酒。
早餐做好了,谌黄业独自吃了起来。回想夜里所做的事,他感到总算出了一口恶气。两瓶啤酒落肚,又起身买了两瓶。四瓶啤酒喝完,已是早晨六点多,他觉得尽了兴,这才不慌不忙地骑上自行车,到海口市大致坡派出所去了。
到了派出所,谌黄业将自行车停在办公楼前。走进大厅,却见不到值班民警。他到处看了看,还是没看见人,便发出几声喊:“人到哪里去了?有人没有?人到哪里去了!”办公楼正上演一场“空城计”,没有人应答。
谌黄业向大厅后面的走廊走过去,这才见值班警察张翔穿着一身便服出来,见了他问:“什么事?找谁?”
谌黄业道:“不找人。我杀人了,来投案。”
张翔一听,先吃了一惊,让谌黄业到大厅坐下,问道:“在哪里杀了人?”
谌黄业道:“在东路镇二公堆墟上木材切片厂,杀了一个女人和两个小孩。”说着,把户籍资料递给张翔。
张翔闻到谌黄业一嘴酒气,面色潮红,好像不太清醒,心里有点疑惑。但是,既然他说杀了人,也不敢怠慢,赶紧用手机给正在三楼睡觉的带班教导员许继松打电话,告诉他:“所里来了一个人,喝多了,说他杀了人,在二公堆的切片厂杀了三个人。” 
许继松听了,对着电话说:“你先叫他坐下来慢慢说,把他看好,铐起来,进一步查清情况。”
张翔想到,案发地可能不是本所辖区,便用派出所的值班电话拨打“114”,查询案发地是哪个派出所管辖,得知那里属于文昌市东路派出所辖区。之后,他又查询到东路派出所电话,然后打电话要对方来接人。东路派出所值班人员陈昌文接了电话,答道:“好的,知道了。我得先请示一下领导。” 
陈昌文请示值班副所长邢宝,邢宝让协警邢增苗跟他一起去处理这件事。与此同时,许继松教导员给张翔打电话了解情况,张翔道:“嫌疑人有一张身份证复印件,名字叫谌黄业。他说的杀人地点在文昌市二公堆,我了解了一下,属文昌市东路派出所管辖,正在与东路派出所联系”。许继松道:“先将人控制起来,把情况进一步核实一下。等东路派出所来接人。”
张翔刚放下电话,东路派出所陈昌文就打电话过来,向他进一步询问情况。张翔道:“这事,我也刚听对方说,还没彻底弄清楚。要不你直接问吧,等下啊。”便把电话递给谌黄业,让谌黄业自己跟陈昌文说。
谌黄业不情愿地接了电话,他告诉陈昌文:“我杀人了,在东路镇那个木材切片厂里面,(杀了)一个女人、两个孩子。”陈昌文问他一些具体情况,谌黄业有点不耐烦了,道:“你们来不来?不来我可走了。”说完,把电话递给张翔。
打过电话之后,张翔把谌黄业的户籍资料退给他。
这时,协警林飞穿着便衣走出来,张翔用本地方言对林飞说:这个人有点奇怪,可能是酒喝多了,甚至有点神志不清,是不是报假案还不好说。二人用海南话聊着,谌黄业一句也听不懂,心里有点烦,情绪如草长一般,心想:“连投案也不顺当,我这辈子算失败透了顶。” 
林飞向外张望了一眼,问谌黄业:“外面自行车是你的吗?” 谌黄业点头。林飞看到自行车上有毛毯,问他:“那个是什么东西?”谌黄业道:“那个,就是我杀人的刀!” 
谌黄业边说边走出大厅,把那刀拿出来给他们看。见两人毫无反应,便将那把刀插回到包裹里。他心一横,跨上车,一声不吭,便向外面骑。
张翔见谌黄业骑车离开,向他喊道:“哎,去哪里?回来!”谌黄业回头道:“我不报案了,没事了,你们歇着吧。”说完,便头也不回走了。
与此同时,东路派出所协警陈昌文打通了协警邢增苗的电话,要同他一起出警。他们通话之时,谌黄业刚刚离开大致坡派出所。正是:


飞身腾踏出门去,谁识持刀害命人。


且说谌黄业蹬车离开不到百米,盘算到哪里去,也没个好去处。突然想起同乡武叶群也和他有过节,心里有了主意:“去投案不理我,这么不待见我。好啊,干脆,去把那个女的也杀了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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谌黄业骑着自行车,经过吴青山锯木厂旁边,将车丢下。从自行车的后架上抽出刀子,往武叶群的住处走。他从后门进入,走上二楼,一眼看见武叶群的女儿李湘琼正蹲在门口过道处玩耍。他一句话不说,近前便朝她身上刺了几刀。毕竟对方是个女娃,谌黄业下意识地手下留情。只有十岁的李湘琼被刺伤,惊叫着往楼下跑。
武叶群听见女儿的叫声,急忙走出屋外,见谌黄业正在门口站着。一看见她,谌黄业凑近了,朝她身上一顿乱刺。武叶群瞪大眼睛,一时反应不过来,胡乱抵抗了几下,到底无济于事。
武叶群的八岁儿子李斌感觉异样,也走了出来,谌黄业又朝李斌身上一顿乱刺。母子二人被刺倒地,血汩汩流出。谌黄业又持刀割二人的脖子,母子立时断气身亡。
这时,大致坡派出所民警张翔回想这事,忽然感到惊恐。他想到:这酒鬼万一说的是真的,就这样把人放走了,岂不是一场大祸?他反应过来,让林飞在所里接电话,自己急忙拿起车钥匙,发动警车,开出去四处寻找谌黄业。可哪里还有谌黄业的影子?
一路上,张翔到处寻找谌黄业。许继松又打电话过来:“张翔,情况弄清楚没有?”张翔声音有点发颤:“谌黄业已经走了,我正在寻找。”
张翔暗暗祈祷:谌黄业说的话,千万别是真的。他不由得嘀咕出声:“可是,那把刀可是真的啊!”他对自己起急:“张翔啊张翔,你怎么那么笨,怎么不好好看看那把刀,让他大摇大摆就这么走了,这可是了不得的重大事故。”他不敢想下去了。
听了张翔的话,许继松也顿时紧张起来,他匆忙从三楼下到二楼,敲开副所长邓秋喜和林开文办公室的门,进门便说:“要出大事了,有麻烦了。”简单说明情况之后,他说:“得赶快起来组织人员寻找谌黄业。”这时几位民警的心情,正是:


这边啼鹧鸪,

那边唤杜宇,

一声声行不得也,哥哥!

一声声不如归去。


大家慌乱中到处找谌黄业,想不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谌黄业自己找上门来。
在杀人时,由于被害人抵抗,他的左手被刀划伤,流血了。他右手拿着带有血迹的刀,进了大致坡派出所。协警林飞正在门口浇花,抬头看见他,并不惊讶。
谌黄业道:“我又杀人了。”
林飞点了点头,淡然说了句:“请到大厅里坐吧。”他继续低头浇花,毫不为意。
谌黄业果真听话,独自在大厅里坐下,顺手将刀放在旁边的桌子上。扭头看了一眼林飞,心里嘀咕了一句:“真行,什么事都没有。”
四五分钟之后,一辆警车开到大致坡派出所门口,车上下来的是东路派出所的陈昌文、邢增苗。他们看见正在浇花的林飞,问道:“你们不是说有一个杀人犯吗?人在哪儿?”
林飞朝就大厅方向指了指,道:“那个人在里面。你们过去吧。”二人进了大厅,见谌黄业独自一人坐着,并无其他人,有点意外。
邢增苗看那人,原来是相识之人,便问:“怎么回事,你今天干什么了?”
谌黄业昂然答道:“老子今天高兴,杀了几个人。” 陈昌文与邢增苗互相看了一眼,就差吐舌头了。陈昌文看他手上有血,旁边的刀子也有血,赶紧把刀子抓在手里,道:“那你跟我们走吧,回所里说说。”谌黄业站起身,随两名协警上了东路派出所的车。
陈昌文将车开动,邢增苗道:“不用办交接手续啊?”陈昌文问:“你看有人吗,跟谁办手续,那个浇花的?” 邢增苗回头,看到林飞还在浇花,心想:“牛人。”
各位看官,这后续的故事,大家自然猜得到:谌黄业将事情经过原原本本讲个了清清楚楚,一场诉讼走下来,法院以故意杀人罪判处其死刑。
那两名大致坡派出所民警张翔和许继松,没白出了一身冷汗兼热汗:由于玩忽职守,被刑事拘留。海南警方召开新闻发布会,对这场乌龙事件郑重表达歉意。
第二年四月下旬,海口市龙华区人民检察院以玩忽职守罪向海口市龙华区人民法院提起公诉。经过法庭审理,法院判处当事民警张翔有期徒刑2年,判处教导员许继松有期徒刑一年,缓期二年执行。海口市公安局对负有直接领导责任的美兰分局大致坡镇派出所所长陈绍德给予免职处理。
这一场因自首引发的一场乌龙,到此算是月落星散。
各位问了:那林飞是不是还在派出所继续浇着花?这事,说书的没去核实,不敢向各位禀报,只当是本回书的一个小小的悬念,将来还有劳各位到文昌自己去查证。
说书到此,不知怎的,在下脑海中闪过的,却是祝枝山的《柳堤送别》:


东边一棵大柳树,

西边一棵大柳树,

南边一棵大柳树,

北边一棵大柳树,

任凭你南北东西,千丝万缕,

总系不得郎舟住。


(作者系清华大学法学院教授。本文系基于真实事件的文学作品,文中李米虎、冯石军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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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


视觉编辑 | 王硕 马蓉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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