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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马赛克战概念发展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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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航天防务
作者：郭彦江
思想和理论创新是美军建设发展的灵魂，是牵引军事技术发展、武器装备研制、军事力量建设的内生动力。2019年9月，DARPA资助米切尔航空航天研究所发布报告，研究了马赛克战的核心思想、组成和原则等。马赛克战主要针对对手“反介入/区域拒止”能力而研发，被DARPA视为引领美军未来20年国防科技发展的顶层兵力设计概念，将为美军作战力量构建、作战概念和技术研发、作战规划、作战指挥控制提供指导原则。
自二战以来，美军兵力作战一直以从美国本土投送大量兵力为基础。美军依靠装备与技术优势，先后实施两次“抵消战略”，抵消了苏联大规模兵力优势。苏联解体和“911事件”后，美军认为自身缺乏近似匹敌对手，更加注重发展在先进威胁环境下的生存能力，发展了以先进隐身战机等武器装备为核心的现代化空袭作战体系。随着国际政治军事形势变化和对手国家“反介入/区域拒止”能力发展，美军认为其高科技武器固有的不对称优势正逐步减少，美军当前的兵力设计已不能满足体系化作战的需要，美国国家安全正面临前所未有的挑战，如果不作出改变，美国可能会输掉下一场战争。
（一）对手“反介入/区域拒止”能力对美军及盟友军事行动构成挑战
美国认为，美军依靠精确制导武器和先进空战平台取得伊拉克战争胜利后，大国对手研究了美国的作战样式、作战概念和先进技术，发展了旨在阻碍美国军事优势的兵力设计。大国对手通过发展先进的多光谱传感器融合技术，促进了战斗机、预警机、高空无人机和天基系统的创新应用；在沿海地区、岛礁等地部署大量武器系统；大规模发展导弹驱逐舰，构建完整的“反介入/区域拒止”体系。有研究报告指出，预计2020年以后，美军及盟友在冲突中向对手大陆海岸线以外1000千米范围内的投射能力将大幅下降。因此，美军迫切需要变革兵力设计，以应对大国竞争威胁。
图1 美军认为中俄研究美军作战样式， 发展了针对性体系和装备
（二）美军当前兵力设计已不能适应新型威胁环境下体系战需要
美国认为，大国对手正在发展“反介入/区域拒止”体系对美军实施体系破击战，瞄准美军数据链，扰乱信息流，攻击关键节点，使美军作战指挥失能、作战行动瘫痪。美军当前兵力设计已不能满足体系战要求，主要表现在：在预算紧缩背景下，中高性能、多任务作战平台规模不足，无法满足与近似匹敌对手长期冲突的体量需求；研制和部署高性能武器系统耗时过长，容易导致研制成功即落后；当前兵力设计不能根据冲突规模灵活调整，无法适应打赢各种规模、各种类型战争的需要；大型、昂贵的作战平台经不起损耗，在复杂战场环境中的生存能力有限；网络架构和指控系统弹性、适应性不足，效率较低，且容易受到弹药或网络、电磁攻击。
图2 美军高性能武器系统研制周期太长，无法跟上对手武器发展速度
（三）大国竞争战略下美军亟需开发新型兵力设计概念确保竞争优势
兵力构成和作战概念是赢得大国竞争胜利的关键。美军作为一支走“技术流”的军队，在冷战期间，面对苏军强大的地面机动作战力量，美军开发出“空地一体战”概念，强调运用火力实施全纵深机动打击，阻断对方纵深内的后续梯队或打击其后方重要目标，割裂其前后方联系，最终在战役全纵深击败对手。冷战后，美军面对可能的弱小作战对手，开发出“快速决定性作战”概念，强调通过先敌决策、先敌展开和先敌打击，在最短时间内对敌造成最大限度震慑，摧毁其作战意志和能力，速战速决。当前面对新的对手和威胁环境，在无法快速研发大量新型高性能武器装备的前提下，美军亟需开发新型兵力设计概念，改变兵力运用方式，塑造一支弹性、灵活、适应性强的作战力量，确保竞争优势。
2017年8月，DARPA战略技术办公室首次提出马赛克战概念，概述了马赛克战愿景；2018年9月，DARPA宣布将全力推进马赛克战概念发展；2019年3月，DARPA发布“战略技术”广泛机构公告，开始大规模布局马赛克战使能技术项目研发；2019年9月，DARPA资助米切尔航空航天研究所发布《恢复美国的竞争力：马赛克战》报告，概述了马赛克战的概念内涵、组成和原则等；2019年12月，DARPA联合战略预算与评估中心智库等机构运用兵棋推演方法对马赛克战进行了评估。
图3 马赛克战概念发展演变脉络
军事战略通常分为目的、方法和手段。目的即意图，如阻止或威慑对手国家等；方法主要描述如何实现战略目的，作战概念属于此范畴；手段主要指轰炸机、战斗机、舰艇或坦克等装备，是实施战略的工具。兵力设计是为了达到战略目的而精心设计的方法和手段的组合。
综合来看，马赛克战不是作战概念，或者说，不仅仅是作战概念，而是一种主要针对大国对手“反介入/区域拒止”体系的兵力设计概念。马赛克战为体系化战争设计了一个全面的兵力设计模型，描述了马赛克式兵力的基本原则和组成，包括组织、条令、作战概念、武器系统、战术、技术、程序和特定战略下的兵力展现形式等。马赛克战旨在建立一支由高性能武器系统和大量分散作战要素为核心，可以灵活定制、跨域协同作战的混合兵力，加快美军行动速度，使美军在与大国对手的长期竞争中获胜。
马赛克战的核心思想是借鉴马赛克拼图功能简单、可快速拼接等特点，将传统武器系统分解为具有“发现、锁定、瞄准、跟踪、交战和评估”等单一功能的作战要素（作战要素最小化，具体多小有待进一步评估）；依托先进的网络、数据链、自主和人工智能/机器学习等技术，各作战要素平时分散部署，战时可以自适应组合，并与现有高性能武器系统跨域协同，形成一种杀伤力、生存力和弹性兼具的新型作战体系。
图4 马赛克战不是常规拼图，而是自适应组合的马赛克拼图
马赛克战体现了去平台化、去中心化的思想，在体系构成、兵力生成、火力杀伤、指挥控制等环节均有显著变化，具备了一些鲜明特点。
（一）体系架构具有较强自适应性和弹性
马赛克战可根据军事行动类型和任务需求，可在战时近实时地重新排列组合数量众多、分散部署的作战要素，构建形成不同配置和不同表现形式的作战体系，为指挥官提供更有创造性、出奇的方式和手段，打乱对手的行动计划，实现其战略目标。体系中的某个作战要素或要素组合被摧毁时，体系仍能自动快速反应，形成虽功能降级但仍能互相链接，适应战场情景和需求的作战体系。同时，作战体系在完成任务后还可以解体，释放出作战要素，为下一次重构作战体系做好准备。一次作战活动中根据任务的调整变化，可能有多次作战体系“解体、重构”过程。
（二）兵力生成速度加快、成本降低
传统高性能武器装备是赢得现代战争的关键，但是规模有限。无论一架战机有多大能力，都不可能同时出现在两个或更多地点，而且战时核心装备一旦损失，就会面临全体系崩溃的可能。除高性能武器装备外，马赛克战也寻求采购大量结构简单、功能单一、可模块化组合的作战要素，一是可以有效降低研制风险，缩短研制周期，提高采办效率，加快兵力生成速度；二是可以减少系统集成和测试需求，以及可能的体积、重量、功率、成本和冷却能力需求，降低装备采购和兵力生成成本。
（三）形成杀伤网实现跨域感知与打击
当前，美军在空中、地面、水面及水下等作战域拥有众多杀伤链。这些杀伤链通常是线性的，并只在单个作战域发挥作用。杀伤链条中任何一个环节出现故障、错误，都将导致链条的断裂，整个链条功能失效。马赛克战将这些杀伤链交叉重构，形成覆盖陆海空天网各作战域的杀伤网，使任意武器平台可获取任意传感器信息，实现跨域感知和跨域打击。杀伤网的节点高度分散，具有良好的韧性和较多的冗余节点，没有缺之不可的关键节点，对手很难对杀伤网进行致命性破坏。即使杀伤网中的部分节点被破坏，也不影响杀伤网发挥整体作战效能。
图5 由线性杀伤链转化为多杀伤路径的杀伤网
（四）采用分布式指挥控制加快作战循环速度
马赛克战强调指挥体系向战术端放权，只考虑节点能力来编配作战杀伤网，弱化核心指挥节点和跨域指挥节点的作用，推动实现战术端跨军兵种联合作战体系。在保持网络连通性的前提下，只要能够形成闭合的“观察、判断、决策、行动”循环，就可以作为有效的杀伤链路。杀伤链路的构成只取决于作战任务的不同以及敌方作战能力的强弱，节点编配可以根据任务内容动态增减或者替换。马赛克战可以使美军摆脱对中心节点的依赖，增加判断和决策节点数量并尽量前移，加快“观察、判断、决策、行动”循环速度。
图6 加速OODA循环速度
DARPA将发展马赛克战技术视为改变美军兵力设计的关键。马赛克战技术分为两大类：构建、规划和组成马赛克战兵力所需的技术，以及执行马赛克战所需的技术。关键技术包括自适应和弹性架构技术、按需配置网络技术、作战辅助规划技术、战场前沿智能通信技术、兵力分解/重组技术等。
马赛克战概念提出后，得到军种的积极响应。目前，空军已经验证了一些马赛克战基础和组件技术：空军在加利福尼亚州贝尔空军基地部署其首个通用任务控制中心，并验证了跨武器系统动态重新规划和指挥RQ-4“全球鹰”无人机的能力；空军还在研发先进作战管理系统，旨在融合当前和未来系统数据信息，向指挥官提供更好的战场态势感知能力。
DARPA和各军种还在围绕马赛克战在体系架构、武器平台、网络通信、指控与管理、基础技术等五个方面布局大量前沿探索性项目。截至目前，据初步统计，DARPA及美空军、海军开展的马赛克战相关技术项目达33项以上。在体系架构方面，主要关注杀伤链动态分配，实现体系架构弹性；在武器平台方面，重点突破低成本平台和协同交战技术，增强作战要素的自适应性；在网络通信方面，强调发展网络和数据管理工具，用于自动建立跨域近实时通信网络和管理信息流；在指控与管理方面，重点聚焦控制算法、决策辅助以及人机交互技术，形成分布式指挥控制能力；在基础技术方面，力求突破态势感知、智能目标识别技术等。
马赛克战在战术战法和技术能力上具有无可比拟的优势，随着技术论证、评估的深入和在研项目的落地，将逐渐对美军未来作战方式、作战体系和装备建设等产生深远影响。
图7 马赛克战对作战全过程产生影响
（一）形成新的战略与装备优势，强加战略对抗成本
马赛克战概念意在破袭大国对手“反介入/区域拒止”体系，采用“釜底抽薪”之计分散关键节点，增加美军作战体系杀伤力、生存力和弹性，使对手必须转变、甚至革新新型作战理论予以应对，将大大增加对手战略对抗成本。马赛克战相关使能技术突破后，即使可能要付出较大的研发成本，但生产周期短、成本低，可促进美军装备体系快速迭代升级，还可以快速组合形成新的武器系统，弥补美军大型作战平台规模不足的短板。此外，马赛克战装备还能通过协同和组合动态生成当前大型武器系统不具备的新质作战能力，大大降低了新质战斗力生成的成本、周期和难度，使对手在与美国的长期战略竞争中处于成本上升、难以跟进的不利地位。
（二）压缩战场反应时间，使对手陷入决策困境
马赛克战着眼于大国竞争需求，推动美军从“以信息为中心作战”向“以决策为中心作战”转变，从“掌控信息优势”向“掌控决策优势“转变。马赛克战将线性杀伤链转化为杀伤网，可能在任意时间和空间发起任意攻击，增加战场模糊性和不确定性，以此超出对方战场态势认知能力，使对手难以判断作战意图，难以掌握其作战体系结构和弱点，进而难以确定打击时机、打击重心和防御方向，陷入“决策困境”。
（三）按需定制兵力规模和能力，大幅提升打击效能
马赛克战可根据作战任务需求定制武器系统结构、组成及规模，确定各类打击目标的优先级，合理调配作战资源，动态智能配置侦察、打击等不同作战单元，构建打击效率最高的作战体系，从而可以实现以尽可能少的资源，实现尽可能大的作战效果，大幅提升打击效能。此外，马赛克战通过融入大量低成本、模块化、功能单一的无人作战系统，如通过有人机控制大规模无人“蜂群”，进行突前侦察、打击、评估，大量消耗对手战斗资源，使对方防空系统难以有效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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